“你的脸是……”周子伊忍不住凑近了一些去查看。
“听我说吧?这样盯着人看挺没礼貌的。地下室的事你们全知道了，那里面还有个男人，有没有印象?”田艺生看着周子伊，直到周子伊点头，她才继续说，“是我的丈夫，或许现在你会震惊我为什么要杀了他，等你听完你就会明白了。”田艺生摘下帽子。她稀疏的头发下是两大块淡粉的疤痕，几乎要占头皮的四分之一。
“曾经我也有令人羡慕的家庭，我和周洋——也就是那个男人是从校园走到婚纱的恋情。婚后我们也很幸福，不久便有了一个女儿，我的女儿叫周芸，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原以为我们会从此幸福的生活下去。直到周洋背着我去赌博，他赌的稀里哗啦，输钱的时候几万几万的输，我们的房子被抵押了出去，我们只能蜗居在不足10㎡的出租屋。自那以后他的脾气越来越差，打我骂我也是家常便饭。头上的伤也是他泼的热粥烫伤的。如果只是打我也就算了。那次他赌输了，竟然要把怒火撒在周芸身上，他把刀架在三岁多的她的脖子上，他告诉我弄不到钱，周芸就会死。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一分钱我都拿不出，情急之下我撞翻了他，拿起刀捅伤了他。我本以为这样能救下周芸，可当我抱起周云时，才发现她的身体早已冰凉，那时我才知道我的孩子早死了，盛怒之下我又对他连捅数刀，这才导致了他的死亡。”
“你说的都很感动，我也很同情你，可周洋是……”周子伊的右眼皮跳了两下，她隐隐觉着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在瞒着她。
“你的叔叔，周海的亲弟弟。当年的尸体，也是你父亲帮我一起处理的，他那是正在经历丧子之痛。他和说我他不会报警抓我，他可以报人口失踪只要我帮他一个忙……”
“所以你参与了罐装尸体?”
“对，周洋的尸体是我弄得。你的父亲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疯狂，他用邪术给周子黎建了灵魂空间，周洋的灵魂也在里面，后来就是周子秋，还有那个沈枕竹。”
“我姐姐自杀，我叔叔该死，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你们为什么要杀沈枕竹你的亲生女儿?动机呢？”
“动机?我杀人还要什么动机?处理完周洋后，周海又给我找了个男人，也就是沈建，生完周芸我就没法再生育了……”
“你的意思是……”
“沈枕竹和沈琦是我们买的。”田艺生歪歪头，她看出周子伊眼里的疑惑，于是她又说，“亲子鉴定是伪造的。伪造我和沈枕竹的时候出了点差错，所以才是99%的血缘关系。我呢，其实也就是嫉妒她们，我恨她们能从山沟里出来享受到大小姐的待遇，而我的周芸只能被泥土埋在地下。”
“买卖人口，故意伤人而致人死亡，每一条都够判你死罪了，就算你是受害者。而且你被家暴的时候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了，警察告诉我：‘你们这是民事纠纷，不归我们管。’我那时要是碰到你这样的警察就好了。我也不至于一错再错。”
“先不提这个了。”周子伊面色难看，她岔开话题说，“肉片案，你给我说说?”
“凶手是谁你也知道。现在你姐周子秋已经死了，再说这些其实也没用了。”田艺生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已经一点了。我会去自首。说地下室的人是我杀的，如果我愿意，我会把肉片案的事也一起包揽上。沈建也死了，沈家的人也没靠得住的，以后沈琦就交给你了，别养死了就行，这是我这个买家唯一的要求。”田艺生说完就要走，周子伊扑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你不见见沈琦?”周子伊问。
“不了。”田艺生凄惨的微笑，“她应该不想见我。”
田艺生将门轻轻带上，随着门被关上，周子伊也终于支撑不住，她抱着头蹲在地上。
刚刚田艺生说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只是自己父亲有个弟弟，这一条就够她消化消化的。
双腿发软，周子伊一下子跪到地上，不知是因为刚才顶门用的力气过大还是别的什么？周子伊的右手一直在抖，她的脑海十分混沌，什么周海，周芸的全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名字，此刻连她无比熟悉的父亲周海也变得陌生起来。
周子伊迟迟不愿接受这一切。她的姐姐是肉片案的凶手，父亲也是杀人犯的帮凶。这一切都太难以接受了。
肉片案的真凶周子伊其实早就知道。案发后的第二天，她就看到了周子秋小臂上的一道抓痕，那时她就怀疑周子秋。她问她抓痕是怎么回事，周子秋当时告诉她只是猫咖里的小猫抓的。这谎言，骗骗别人还行，可骗周子伊实在是不可能，她清楚的知道姐姐猫毛过敏，根本就不可能去猫咖那种地方。
于是第三天复查的时候，周子伊特意看了李敏静的甲缝。正如她所料的那样，李闵静的右手无名指指缝里有丝丝血迹，等别人没在意这里的时候，周子伊就偷偷借检查之名，用防护服抹去了那丝血肉。
再往后就是周子秋被审，周子伊坐在她对面，她看着她的姐姐面无波澜的回答着申松阳的问题，她又心软了，她替他人饶恕了她的姐姐。
按理说，这件事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周子伊心里想着转身坐到了地上，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沈琦。
距离瞬间放长，周子伊感觉自己离沈琦像是有十万八千里远，房内的一切她都看不见了，她只知道沈琦现在站在窗边要跳楼。
沈琦站在窗台上，腿微弓，双手扶着窗框，脸上还残留有泪。
“要干什么？”周子伊腾的一声站起，警惕的看着沈琦。
“干什么都与你无关。”沈琦说着抬起脚尖又往后退了一步。还有几厘米，只要在后退一步，神器就会低落，然后粉身碎骨，永远离开。她眯着眼又无所谓的说，“你不是调查过我吗？应该知道我之前自杀的事吧？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生或者是死，你有选择的权利，我没权去过问。”周子伊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
“不，你想知道，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每一丝视线中都满是**，你想知道。”沈琦说着松开左手，“我告诉你，我叫徐娣，不是沈琦。刚刚田艺生说的全是真的，她买我的时候我已经四岁了，所有的事情我都有印象，我的生父生母是谁，我全都记得。家在哪里我都知道。甚至于买我那天上午我都记得田艺生和沈建用一千八百块买的我。白花花的钞票放在我爸手上的时候，他哭了，他告诉我，从今天开始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想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你先下来。”周子伊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回家?哈哈，我可没说我要回去，说实话，我还是打心底感恩他们把我卖了的，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就成了谁家的童养媳了。”
“那你要什么?沈琦，徐娣?我都给你，只要你别死……”周子伊的泪已经难以克制，大颗大颗的泪落在她的衣襟。
“沈琦和徐娣早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条灵魂，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早就去见我是姐姐了。陪你的这段时间里我也很开心，如果可以，请你记得我的模样而不是我的姓名，我的哪一个姓名都令人作呕。谢谢你的出现，周子伊。”说完，沈琦就面带微笑的向后倒去。
周子伊猎豹般的速度被激发出来，她瞬移般飞至窗边，伸手就抓了沈琦脚腕。
身体的重量带着周子伊探出窗边，她左手撑住窗框，右手拽沈琦。沈琦就像是被倒挂的水豚，一动不动。
倒挂状态下头部易充血，没多久沈琦就感到呼吸困难，她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连我这样的人你也要救?”
“什么叫做你这样的人?”周子伊反问道，可沈琦并不理她。
她的力气即将用尽，眼前开始冒金星，剩下的话她几乎没用意识去想便说出口。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最后一丝力气被耗尽，沈琦的脚腕开始慢慢的从她的手中滑落。
慢慢的，几毫米的滑，最后周子伊的无名指与小指都脱离了腕部。周子伊也知再怎么都是无力回天，于是她放了手，随后抬手登上窗台，和沈琦一起跳了下去。
玻璃从她眼前闪过，此时她与雨滴同速。
砰砰伴随着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有人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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