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厢房内,稚一望着沈望舒那副犹如褪了色的古画般灰白的脸,心有愧疚的说道:“望舒,对不起,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保证,只要我能活着出去,一定会替你找到他。”

说完她背起沈望舒,又艰难的扯过一件外袍掩盖在她身上走了出去,幸亏这间厢房之前曾接二连三的出了些不好的事情,以至于后来大家觉得这里闹鬼不吉利,都不愿意再靠近这儿了。

她顺着墙脚边的小道一路潜回了方才的雅间,将沈望舒放置在袁明的尸体旁边,随后又去外面寻了几坛酒,觉得不放心又偷摸着去后院拿了两坛菜油。

也不知是这两间厢房位置偏僻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今夜这一路走来竟格外的顺利,连守卫都没看到几个。

稚一望着房中的酒跟油,又看了看那两具尸体,狠了狠心,将它们提起一罐罐的全部泼了出去。做完这些,她拿起房间内的几盏烛火朝着泼过酒油的地方扔了过去,火舌碰到可燃物火势瞬间腾空而起,整间厢房都立马燃烧起来,她望了望大火中寂静无声的沈望舒,含着泪关上房门转身离开。

却不想刚走出房门没多久,就看到前面主楼火光冲天,火舌冲破楼顶直接窜进无尽的夜色中,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灼热的气浪向外翻卷,将四周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随着眼前的火势越来越失控,楼里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叫喊声,继而许多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从楼中冲了出来,边走还边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起火了”。

浓黑的烟雾中,刘嬷嬷和许政也闻讯而来,稚一见状连忙隐身躲在一侧,只见他二人满脸惊恐之色着急忙慌的大喊着:“灭火,来人啊,快来人,快灭火。”

见他二人赶来,满脸烟灰的小管事连忙凑上前去,同时催促着一旁累得弯着腰直喘气的守卫道:“快快,快去取水啊”。

几名守卫听了他的话,迟疑的说道:“大人,火太大了,根本灭不掉啊,水,水,都快取完了。”

许政听了守卫的这番话,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侍从提着空水桶从楼里窜出来,而那火势却丝毫未减,他眼神凝重的盯着眼前已经烧了将近一半的楼,然后伸手抓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守卫问道:“里面可还有贵客?”

那侍从满面黑灰,抹了把脸心有余悸的呛声回道:“大人,客人应该,应该都出来了,只是这火太大了,我们怕是灭不掉了。”

许政听了守卫的话,一颗心稍稍放下,待望着那火海时,又面色沉重起来。

而一旁的刘嬷嬷上前一步,连忙派人去请潜火队,随即又尖着嗓子骂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你们都在干什么。”

小管事见状连忙跪下求饶:“大人,是清昀姑娘,她她,她疯了。”

见许政阴沉的目光扫过来,小管事继续开口:“清昀,清昀今日接完客后就有不对劲,她先是魔怔了似的将房中的东西都砸了,后面又将婢女从房中推出来将门反锁了。清昀姑娘锁了门后,在那里面放了火,火势刚起来的时候没人发现,后面发现时已经烧起来了,她在房里泼了很多酒,所以这火一烧起来就控制不住了。”

许政听了怒骂:“房中怎会有这么多酒?”

小管事嗫喏的回声:“今日来了四五个客人,指明要清昀一人作陪,那些客人个个好酒,叫小的们送了许多酒进去,那些酒没喝完,客人走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就,就疯了……”。

许政听完阴着一张脸眼神阴鸷的大骂:“贱人!”

躲在不远处的稚一听了这来龙去脉,猛地抬头向二楼望去,只见二楼火势最猛的厢房中突然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山青青,水遥遥,月儿弯弯照莘珧……”。

那歌声如夜莺低吟,缠绵悱恻,带着化不开的柔情和悲伤,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歌声渐渐变成一阵阵惨烈的哭笑声,随后一扇窗突然从里面推开,一个清瘦柔美的女子在翻滚的火舌中扑到了窗沿,她手中捏着一封燃烧了一半的信,抬眼望着远处无尽的夜色悲惨的笑出了声:“呵呵,哈哈哈……”。

随着信件烧到指尖,清昀低头望了望被灼烧的手指和随风飘扬的灰烬,再抬眸,她便看到了躲在楼下不远处怔怔看着这一切的美貌少女,她眼中闪过一丝解脱之色,随后又变成满腔的不甘和悲伤。

下一瞬,清昀在火舌将她吞没前朝着含泪盯着她的少女无声的说了一个字,同时也将手中紧握的东西朝着楼下扔了下去。

意会到清昀朝她说的话,稚一满脸震惊之色的捂住了嘴,随后喉咙哽咽、泣不成声的朝她点了点头,而清昀此时早已随着火舌和浓烟倒了下去。

听着清昀死前因烈火焚烧而发出的惨叫声,刘嬷嬷暗道不好,这火不但灭不了,怕是还要蔓延到整个教坊司了。她猛然间想到后面雅间里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刑部侍郎,而放眼整个教坊司,除了她跟许政无人知晓他在那里,她刚刚又遣散了守卫,这大火眼看着就烧到后面去了……。

刘嬷嬷神色惊惶,连忙朝许政喊着:“大人,袁大人还在后面。”

许政猛然间回过神,也无心管清昀为何发这什牢子疯了,连忙拔腿就往后跑去,他默默的想着,这房子烧了不打紧,大不了罚俸降职,只要不伤及根本他自有法子解决,可若刑部侍郎死在这儿,这后果……。

后果他承担不起,且不说朝廷会如此治罪,这袁明背后倚靠的妻族世家也不会放过他。想到这儿,许政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这个朝廷三品大员,死在哪儿都行,但绝不能死在他管辖的教坊司内!

躲在暗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稚一只觉得满心悲凉和愤恨,她想起初入教坊司时,便是清昀带她学习礼仪和规矩,闲暇之时清昀还会教她读书识字,可以说这些年她所学的大半知识都是因清昀而来。

这位昔日书香门第的国子监祭酒家千金总是面露忧愁的告诉她:“稚一,这世间还有很多值得我们追求的东西,身而为人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的活法;我们可以活的像水,润物无声穿石攻坚;也可以活的像树,向阳而声独自成荫;只要还活着,这些缚住我们的枷锁、框架就终有打破的那一天。”

可是这般从容优雅、娴静温婉的女子,还不过双十年华,就这么被凌虐至疯最终**了。

清昀姐姐,是什么击溃了你向阳而生的意志?让你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一死了之。

目睹着这位亦师亦友的女子惨死在眼前,稚一脑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她望着火急火燎朝着后面跑去的许政和刘嬷嬷,眼中闪过森森的寒凉之意。

佛说业果法则,有些人既然选择种下恶业,那便承受恶果吧!她随手摘下旁边门上挂着的东西,朝着两人疾行的方向跟了过去。

许政跟刘嬷嬷急匆匆的跑到那雅间外时,只见眼前的厢房房门紧闭,房间里面一片火光之色,浓烟透过门缝滚滚而出,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大震,连忙隔着房门大喊:“大人,袁大人”。

可任凭他们如何喊叫,房间里面回应他们的只有越来越亮的火光,两人又开始唤人来救火,可坊中的下人都早已跑去前面主楼救火了。

见情势越来越严峻,许政咬牙上前一脚踹开房门,一瞬间浓烟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他以袖挡面后退两步,待烟雾散去后连忙伸头观望,只见里面火舌蔓延、火焰烧着木料的爆裂之声不断传来。

从门外远远望去,可见里间火势更大,大火中床上隐约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许政又咬了咬牙开口向刘嬷嬷说道:“叫人怕是来不及了,快随我进去救人。”说着他脱下外袍往门外装满水的太平缸里浸入,待衣服浸湿随即盖在头上冲了进去。

刘嬷嬷见他朝着袁明躺着的方向奔了过去,她望着那火光犹豫了一下,随后想到袁明若死在这儿她也断无活路,一狠心便也如法炮制地跟了进去。

两人躲过肆虐燃烧的火焰来到床前,立马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床上躺着的两个人早已没了生机,袁明更是烧得面目全非,里间的女子因离火源远些,还保留着几分本来模样。

见这场景,刘嬷嬷惊得手捂着嘴猛的退后一步,下一刻,她又猛的上前盯着里面的女子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她的魂都惊得丢了几分,那女子竟是已经拿到释籍文书的沈望舒!

刘嬷嬷脑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她猛然回头朝门外望去,只见本该死在里面的人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然后扬了扬手中的锁朝她冷笑一声。

那笑容未及嘴角,就如当初她在楼上嘲笑她们的不自量力一般。

在她满面惊恐的脸色中,少女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伸手将门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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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似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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