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胆,像脱逃的狡兔挣开来,难堪又夹带着愤怒地往后一连蹦了几下,苍白的小脸渐渐泛起红晕直至耳尖,霎时只觉丑行败露,无颜再见人了。
见状,那名红楼女子轻笑了一声,玉臂引路道:“两位公子,还请里边坐。”
陈瑾宜顿时觉得没了底气,扯住卿昭的胳膊小声道:“简简,我不想进去了。”
卿昭自知身份已被人识破,再要强进确是说不过去,只缓缓取下腰间荷包悄悄递于那红楼女子,硬硬地挤出一个笑,道:“姑娘,这些银钱你且先拿着,可否帮我将红颜姑娘唤出,我有些事想当面与她说说。”
瑾宜撅着嘴点头。
那红楼女子将荷包掂量了几下,说道:“若是别的女子,我定能帮姑娘这个忙。只是红颜....莫说这区区一袋银钱,就是抬了整箱黄金都不定能见着。”话毕,又把手中银钱递还给她。
瑾宜以为对方是嫌银钱少了,赶忙解下身下荷包。却被卿昭制止“瑾宜,今日是见不到了,我们走罢。”
揽月楼碰壁后,两人出了东荣街,步伐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如同拖着链锁,透露出内心的无力。玉露顺着她的下颚滑落,卿昭看不真切,只觉不知所措。忽而一身着偌大长袍,手戴朱红色佛珠的身影浮现在脑中,卿昭当即叫住随行的马车,吩咐道:“马夫,带我们去北市!”
不过半炷香,轿外鼎沸声再次响起,商贩的吆喝声、酒楼的笙歌曼舞声、推杯换盏声、丝竹箜篌声、男女嬉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着格外热闹。
卿昭虽今早才路过“解忧”,但因身处轿内看得不够仔细,只得与陈瑾宜沿着北市主街一一披览,然摊贩还未寻得倒是远远瞧见有几个妙龄女子拥在一处嬉笑。陈瑾宜瞬时忘了来时初衷,挤入人群,看戏去了,所谓无心栽柳柳成阴。
白九渊刚将几位姑娘的碎银收入囊中,再抬眸见两位俊生已于桌前落座。他轻拢衣袖提起手边茶壶,不紧不慢为二人斟茶,压低声音笑道:“二位公子有何困惑?”
卿昭也不废话,将荷包里的银两悉数倒于案几,说道:“今晨你说若想让心上人断了与红楼女子的干系,自可来寻你。现下,我想见揽月楼的红颜姑娘,你可能行?”
白九渊修长的手指推开摊在案上的银子,又拂弄起淡紫色缎绣荷包来,问道:“这个荷包可是姑娘亲手绣制?”
陈瑾宜见他推开银子又岔开话题,心下不悦,冷言道:“可是银两不够,我这还有。”说着便又去摘腰间荷包。
闻言,白九渊轻笑出声,说道:“见红颜轻巧,只是见了她又能如何。陆家公子就会回心转意吗?”
陈瑾宜听他此话,收回了取银子的手直立垂落在桌边,顿时没了气力。卿昭见状,恶狠狠地又将银子推回去,说道:“虽不知你从哪儿寻来的消息,但我只需你安排我与红颜见面,余的便不用管了,事成后再奉厚金。”
白九渊将银子重新装入缎绣荷包,揣进怀里,继而又说道:“在下有办法让陆公子再见不到红颜姑娘,只是光银两不够,姑娘得答应在下另一件事。”
“你要行凶?”说着,卿昭立时反应过来,要去夺他怀里的荷包。
见她袭来,白九渊含笑注视着她的眼眸,微微倾身拽住那纤细的手腕往胸前一带,指尖轻轻滑过她的发丝,声音也变得极尽温柔:“安姑娘,我与红颜姑娘乃至交,断不会要了她的命。”
卿昭猛地将他推开,踉跄往后几步,驻足又冲了上去,一巴掌甩过去。
“哐当”一声,卿昭吃痛,脸不知因羞愧还是疼痛憋得通红,怒斥道:“有本事你把面具摘了!”
白九渊抿了抿嘴,忽而还是忍不住地敛颚笑了,接着又说道:“姑娘,交易可成?”
她哼了一声,扭头就拽着瑾宜大步离去,可不过三步又停下脚来。终是放心不下旁边的人,她几乎是咬着所有的贝齿,气呼呼地挤出几个字来:“要我做什么?”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官卖宴这日,安卿昭独自坐于主台右侧,着了一身荔白水纹织锦,一根木簪简单将乌发挽起,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利落,衬得小脸更加精致,自发一股轻灵之气。
身后忽而响起熟悉的声音,掺着温和的磁性:“姑娘,在下猜您正在等我。”
她故意把脸扭到一旁,不想看他,嘴里嘟囔着:“若不是你以此为交易,我怎会来此见你。倒是你,为何非要来这地方,纸醉金迷、挥金如土,可见你是穷极龌龊之能人。”话说到此,她越想越生气,水灵的眼眸回过来瞪他,似藏了一把软刀子:“将红楼女子作为至交,你不晓廉耻,衣冠狗彘。”话毕起身,落座在旁侧的庭间。
听到她粗鄙的言辞,不禁低笑一声,大步行至其身侧,以扇遮唇附其耳旁小声道:“姑娘可是吃醋了?”
卿昭巴不得又要掴掌扇他,只双手叉腰,不去理会他的疯言疯语。
白九渊又说:“可别忘了,今儿个我来持的可是安家的帖子,自是姑娘坐哪儿我便才能坐哪儿。”说着便兀自坐了下来。
安卿昭不擅翻白眼,狠狠地紧闭双眸又瞪大眼睛去瞧他,映射在瞳孔中的男子在焰火中逐渐变得扭曲,她双手陈于胸前,语气端得平缓:“我只说以安家之名邀你来官卖宴瞧瞧,可未曾再允你何物,一会子你不许再要置办什么物品。”
“那是当然,我堂堂一七尺男儿,自是我给姑娘送东西才是。”
“我不稀罕!”
蓦地,听见远处有人在唤:“白公子,白公子。”
两人齐刷望过去,一袭红色拖地烟笼牡丹百水裙,外罩品月锻绣玉兰飞蝶麾衣,内衬金丝边锦缎裹胸的女子朝这边奔来。
白九渊拱手致礼,说道:“周周姑娘好。”
余周周娇羞的脸颊染上两团红晕,漆黑的双眸星光点点,似乎暗藏着某种别样的情绪,声音轻软香醇道:“今日得见公子,小女子有话要说,不知公子宴后可有闲暇?”
“没有!”一声斩钉截铁的答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陈瑾宜从身后冒出,嘴角抑制不住地透着邪笑。“九渊一会儿要同我与安妹妹去福竹楼茗美酒品佳肴,随后九渊还要将其新作的好玩意拿与我俩鉴玩一二,故不得空。”
白九渊狐疑,正欲插嘴,嘴刚张到一半被腋下的疼痛逼了回去,只点头微笑应答。
余周周的表情变得很奇特,像两种情绪不断徘徊,一只眼眸充满愤怒似要把人吞没,另一只眼眸却微泛泪光让人不由动容。
陈瑾宜不再看她,挽起白九渊的胳膊说道:“九渊,若是我一会儿瞧上甚物件,你定要替我拿下哦。”
白九渊附其耳畔,声音低沉:“我没银子。”
“你只管答应便是,你兜里几金几文我还是有数的。放心,你出不起这个钱,我也丢不起这个人。”陈瑾宜道。
白九渊无奈,笑着应下了。
卿昭看着两人演戏只觉有趣,再一回身,那抹红色妖娆的身影已不见了踪影。
卿昭问瑾宜:“见过宴单,可有何相得上的物件?”
瑾宜答:“没有,倒是我家那几位艳婆好似瞧上不少好东西。等会儿,我就瞧着我爹,他出价我加价便是,横竖都是陈府的银子,不怕他不心疼。”
卿昭掩嘴笑道:“合着你今日来并非置办物件,倒是一石二鸟,两头出气。”话毕,眼神直至远处的余周周。
瑾宜这次想起要问的事来:“你且说说,为何会识得余周周?”
白九渊轻摇手中折扇,轻抬眼眸望向对侧,答道:“不过摆摊时见过一两面,还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呢。”嗤笑间,眼神与对卿昭重合,霎时卿昭像明白了他说的什么,玉颊微微浮出几缕红晕来。
“简简,你快看。是殿下!是殿下诶!”陈瑾宜的惊呼声几乎被湮没在人群中。
墨怀衡身着一袭绣着金线龙纹的玄色锦袍,腰间竖着青云佩剑,脚踏墨色云纹皂靴,步伐稳健,眉宇间透露出一种群临天下的帝王之气。待他落座,官卖宴的锣鼓才敲响。
卿昭两颊的殷红久久未散,偏墨怀衡的位置处于她的正对面,让她羞愧的抬不起头来。白九渊玩笑道:“姑娘脸红的很,不如我再取副面具为姑娘戴上。”
卿昭斜眼睨他,说道:“宴会开始了,闭嘴吧。”
紫玉阁掌事明无瑕站于宴会正中的高台之上,面前陈列着数样被红丝绸披盖的物件,或大或小,或宽或扁。
第一件宴卖品为暖玉鞍,专供皇家御用,每到冬月用之,能御严寒天气,此鞍在上,坐如温火之气。此件一出颇受众武将家眷喜爱,最终以一百七十金价格成交,为吴大将军夫人所得。
第二件宴卖品为翠影流苏耳坠,此物叮咚轻响如泉韵,碧玉耳坠似葱茏,绿影如烟,流苏飘舞间,轻扬翠凤双翅,传闻此物为远古美人所留,惊艳了一世君王。此物一出,各家粉蝶蓄势待发,出价声不绝如缕,不知不觉竟到了五百金的高价,最终为观察使余家嫡次女余周周所有。
卿昭疑惑道:“刚那副暖玉鞍一百七十金,我已觉颇贵,转念想夫人为讨好主君置办这物到底也是值当的。只是没料想这观察使家这般大方,竟舍得花五百金为余周周购置一副饰品。寻常高门贵女购置一副顶好首饰也不过五金左右。”
白九渊指尖在茶杯中蘸了一圈,在石案上写下两个口字说道:“两张口,因一宝达成一致,便成了一个官字。”话毕,在重叠的两个口字上画上了一个宝盖头,又将两口用一丨连接起来,果成了个官字。
卿昭凑齐耳畔,轻声问道:“白公子可是知晓什么?”
白九渊耸耸肩,笑道:“一会儿你送我块玉,我说与你听?”
“不妥!”卿昭鼓起腮帮子,不去理这厮。
白九渊见她不悦,又凑过头去说道:“姑娘不生气,我无偿说与你听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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