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抱歉。”单君羽讪讪地缩回了手。
叮铃铃——
宅院外的铜铃乍响，从柴房外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有一下没一下踩着地，来的人大概是蹦跳着向前走。
单君羽寻声看去，是一十三岁女童，梳着双马尾辫成麻花辫盘在头顶，两侧各用长长的符带绑着，左耳处挂着一串琉璃珠子，下面坠着长流苏，恰好垂在肩膀上，身上是黄栌色的布衫，腰间扣着黑色锦带。
电光火石间，单君羽耳尖倏忽飞过一道符纸，那女童做戒备姿态，左右两指各夹一张符纸，“你是何人？”
溪辰星转头撇了眼女童，懒洋洋地摆了摆手，“不打紧，不打紧，给我们砍柴的。”
女童跑去抱上他的腰，鹅蛋脸紧贴在他胸口，“爹爹，池槿好想你呀！”
溪辰星推了推她，没推动就任由她随意抱着，“我给你的玉佩呢？怎么不见你带着？”
单君羽还呆怔在水瓮前，溪辰星一个十六七的青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那么大一个闺女的样子，又觉得贸然上前去问人家的私事不好，便没有开口。
“池槿正想告状呢，我去寺庙后的山上寻棵好竹子，不巧碰见去山上打猎的猎户，就命人绑了我，羞辱我一顿，又抢走了我身上的玉佩！那可是我的宝贝，爹爹替我主持公道。”
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好女儿，心里一阵绞痛，“走！上山砍了他！”
溪辰星握上柴房里的那把斧头，径直出了宅院，单君羽无事，便跟在两人身后，溪辰星斜觑了俞池槿一眼，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单君羽身上，抬手按着她的头，让她目视前方。
俞池槿跟一只雏鸡似的，“爹爹，那位哥哥是谁呀？”
“就一烧柴的，小毛孩，别多嘴。”溪辰星抬手反剪举在脑后，向下扫了眼垂着头的女儿，“你可别见一个帅的就爱的死去活来昂！这天底下长得帅的比比皆是，跟那烂大街的大白菜一个样！”
俞池槿捏着符纸在手里揉搓，“可是爹爹，现在没有烂大街的大白菜了，现在白菜也很贵。”
“没山珍海味贵！”溪辰星吼道。
俞池槿双手捂上耳朵，躲在了单君羽身后，“哥哥，爹爹他凶我！”
溪辰星的拳头硬了，站在单君羽面前，目光冷若寒潭，正越过他往外揪俞池槿，单君羽双手摊开挡在他身前，“小兄弟，她，她是……你女儿？”
“不是，嘶——”溪辰星咬到了自己的舌尖，无奈自己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转身继续朝竹林里走着，“她是我的符灵，算是个闺女，一直带在身边，养了十年才会跟我说话。养到现在，脾气见长，胆子更是窜的一老高！”
说到最后的胆子上，溪辰星气的甩手飞出一张符纸，哗啦啦——应声倒下五根竹子。
符师学了本事，通了符性，就可以养自己的符灵，择一天道吉日，选在自己时常生活的一处居所，在正东方向用指尖血画好一道符咒，用火燃了烧成灰，放在瓷罐里，封上口。
就这样日日夜夜以自身精血滋养，五年可成灵，再过一年才可化为人形。
符灵陪符师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最久的，符灵相当于是符师的第二条命，没了符灵，符师不仅功力上夭折一半，魂灵上也会残缺不齐。
单君羽点了点头，难怪舍不得动手动嘴，溪辰星停下脚，“槿儿，上前来。”
俞池槿摇了摇头，“爹爹凶我，我不去。”
溪辰星压低嗓音，道，“爹爹不凶你，你上前带路，你指清了路，爹爹去镇上给你买糖瓜吃。”
俞池槿眼底一喜，真真和三岁小孩一般，纯真烂漫，跳上前疾步朝竹林内走着。
正是晌午，虽是竹林，但也不该寒意缠身，林间漫起白雾来，三人一前一后走着，那雾愈来愈重，颇有几分诡异。
单君羽将手搭在身前躲在溪辰星身后的俞池槿肩上，“不对，这雾不对劲，池槿姑娘先停下脚。”
“什么？”
这声音从竹林深处传出，阴冷刺骨的林风掀起他身上的蓝衫，被吹起的竹叶呼啸而过，化身一片片刀刃，割过单君羽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从中洇透出血珠。
单君羽上前抱上俞池槿，“池槿姑娘小心！”
“什么？”声音从单君羽怀里传出，带着股股寒气，宛若九渊悬崖下的鬼泣，“你说什么？”
单君羽实在找不到身边能有一个离他这么近，还把话讲得这么阴森的东西，俞池槿从刚刚就一直缩在他怀里，既不出声又不动弹，让单君羽起了忧心。
“池槿姑娘！你还好吗？”
单君羽被前面胡乱飞来的竹叶扰乱了视线，只能紧紧环着俞池槿，抬手念了句起风语，蓝衫上闪着阵阵幽光，从底而起的仙气卷起一道风，将竹叶隔绝在外。
他这才有功夫好好喊两声“池槿姑娘”，“你还好吗？”
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伸出两指按在她脖颈上的脉搏上，倒吸一口凉气，别说脉搏了，就是体温都已经散尽了，他背上俞池槿，两指在唇前念咒，身外的一圈羽风向外扩去。
震落了一整片竹叶，竹林内这才彻底静下来，而溪辰星早已不见身影，单君羽只好背着俞池槿去寻一处歇脚处，最好有水。
乱飞的竹叶才停下，那层白雾又席了上来，围在两人之间，周围竹下的枯瘪竹叶颤了颤，从伸出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
单君羽在一棵竹筒上插了根白羽，免得自己在这竹林中迷了路，兜兜转转仍未寻得一处歇脚处，倒是在前方隐约瞅见一丝白光。
烛影一般，在雾气中摇晃着，单君羽又唤了声“池槿姑娘”，背上的俞池槿依旧没有回应他，迈开腿朝那处白影走去。
走进看清却发现，自己在这竹林中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抬手拔下自己先前插在竹筒里的白羽，捏在指尖慢慢隐了，留在两指尖一根极细的黑线。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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