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停云门

“诶,听说了吗,大师兄从半山腰捡了个人回来,惹得掌门生了好大的气,现在正跪在观自堂里听训呢。”

“什么?大师兄?捡了个人?你开玩笑呢,大师兄整天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别说捡个人回来,就是有人扒着他的腿他也会一脚踢开的吧?”

停云峰上,白云缭绕之地。

几名身着月白长袍的弟子一面小心翼翼地走过回廊,一面低声私语着。

“千真万确,方子尧他们亲眼见到的,那人冻了个半死,据说师兄把人从山腰拖回来的时候,手脚都冻成青色了,师姐他们给灌了几碗汤药下去,现在还没醒呢。”

“等会儿,山腰?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人能跑到咱们停云峰的山腰上来?那叠嶂阵法可是当年师祖设下的,就连当年咱们上山,都是长老们亲自带着才能进山,那人除非是地里钻出来的,不然绝无可能。”

“但那可是大师兄,大师兄总不可能撒谎骗你我吧。”

“就是,你爱信不信,总之咱们山上可好多年没来过新弟子了,咱们看看去吧,走走走。”

……

观自堂内。

玄一真人静立于堂内阶上,她一身白衣,着装素雅至极,浑身上下竟无一点装饰,一开口声音又极冷淡,整个人站在一旁,就如山上一颗积雪的老树:

“你擅自带人上山,有悖门规,禁足一月,自去洗心池思过,以示惩戒。”

“弟子知道了。”

地上跪着一个束发的年轻弟子,周身气质竟与那阶上人别无二致,凛凛如霜松,令人望而生畏,只在低头间,才显出一点年纪尚小的稚嫩出来。他领了罚,面上竟然没有显出一点急躁的神色,恭敬地起身后向掌门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观自堂。

……

柳夕臣刚睁开眼,就被一圈叽叽喳喳的人包围住了。

“师弟师弟,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

“哎呀牧风你瞎喊什么师弟,人家还没说要来呢你就喊上了,小兄弟,你从哪来的呀?”

被称作牧风的那名年轻弟子将手一叉腰:“既然上了山那就是停云峰的人,我叫师弟难道有错?”

“你可算是盼来新师弟了,现如今你的辈分也终于是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一人打趣道。

“哎呦你别吵了,师弟刚醒就被你们这群人吵得脑袋疼。师弟,你现在舒服吗?要不要喝药?不喝药的话喝水吗?不喝水的话你想喝药吗?你饿不饿?渴不渴?”

柳夕臣被这眼前的场景惊得整个人说不出话,呆滞住了。

我不是,已经死在那棵树下了吗?

这里是哪?

他们又是谁?

好半响之后,他才艰难地从唇齿间挤出一句低不可闻的疑问:

“这里是,地府吗?”

“啊——师姐快来!!师弟好像成傻子了!”牧风嗷地一嗓子叫开了,跑着夺门而出了。

“都给我起开!”一名同样打扮的少女气势汹汹地从门外大步进来,怀里还揣着几个十分朴素的食盒:

“你们胡闹什么,师弟刚醒,非得被你们再吓晕过去不可,吵吵吵吵吵,整天吵死人了!这么爱说话,你干脆就跟牧风一起住去!”

她气势十分恢宏,一时之间满室俱静鸦雀无声,紧接着她又转向一旁卧在榻上的柳夕臣,露出一个灿烂夺目的微笑:

“小师弟,你醒啦。诶诶诶别动别动!你躺着说话就行。别害怕,这不是什么地府,也没有阎罗。我叫程银朱,这里是停云峰上,我们俱是停云门的弟子。以后你就是我们师弟啦!”

停云峰。

停云门。

这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样,劈响在柳夕臣面前,他脸色更加苍白,好半响才缓过神来,茫然着道了一句谢,声音低不可闻。

“谢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程银朱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打开了桌子上一溜排开的三个食盒:

“你刚上山,还没有修成服气辟谷的本事,我特意准备了点吃食给你,你尝尝,合胃口吗?”

“哦对了,救你的人其实也不是我们,其实是我们大师兄,不过呢——”程银朱忽然压低了声音:“他这个人有点古怪,不太喜欢和别人,呃,交往过密。换句话来说就是不爱看见有人在他跟前晃。所以说,你尽量别往他跟前凑。”

柳夕臣整个人仍然恍惚,但他年纪虽小,长年漂泊,在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江湖里磨砺出了这样一种心性,无论内心怎样惊涛骇浪,面上仍然要维持着和风化雨,刚刚骤然给他的心神带来的震撼太大,才失态至此,此刻已然收拾好面上表情,他轻轻低头:“多谢程师姐。我姓柳,师姐叫我夕臣就好。”

“柳夕臣……好!诶呀,都给你说了别整天谢谢谢的。喏,快吃吧。”程银朱把几个食盒往他面前一推。

柳夕臣打量着面前吃食,一盘清脆动人的冬笋炒肉片,一碟子桂花糖糕,另有一碗冒着喜人的热气的赤豆米粥。他在山下从来都是以红薯充饥而已,如今看了这样好的饭菜,岂有不馋之理。但这几日他连逢打击,又遭遇生死巨变,短短几日过得竟然有如一生之长。如今看着面前这几份热气腾腾的好吃食,一时之间居然恍如隔世,一时愣住了。

“看着干啥,吃呀!”程银朱不由分说地将筷子塞到了他手上。柳夕臣正欲道谢,程银朱已经咬牙切齿地把一块糖糕塞到了他嘴里,噎得他说不出话:“再敢说一个谢字,你就去给我把后山上的野草全拔干净了。饿得皱皱巴巴了还有力气在这谢个不停,你这样的小孩上山前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柳夕臣只好把自己一肚子的客套礼节咽回肚子里,在程银朱目光如炬地注视下十分认真地吃起饭。他确实是饿得惨了,原来天寒地冻时不觉得,现在到了这样一个温暖如春的所在,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像被人一把攥着了似的饿得生疼,忙匆忙咽了几口热粥,才感到自己的心神又重新回到了这一副躯体中。

这时满屋的人又叽叽喳喳地说开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又不知道从哪涌进来了一帮弟子,将这小小木屋塞得满满当当。他们都身着一色的月白长袍,年纪小的十二三岁,长的也不过二十余岁,脸上满是好奇之色,能进屋的进屋,进不了屋是扒着窗户往里瞅个不停。

饶是柳夕臣一向镇定,被这么多人盯着吃饭也感到一丝丝不自在,他不由得暗暗挺直了腰,端碗的手也轻柔了几分。

“咳。”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一般,不知道何时去而复返的牧风一面挥着手“去去去”一面将人从屋里赶到屋外:“哎呀师弟脸上快被你们盯出花来了,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你们没见过师弟啊?病人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静养,赶紧出去出去出去。”

“牧风你还好意思说,哎呦,我们可是都有师弟的,只有你是从来都是被人叫师弟的份儿吧。”屋中旁人打趣着,牧风又气鼓鼓地和那人搏斗一番,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这景象对柳夕臣实在稀奇,又让他感到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于是放下碗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师弟,你吃好了?你再休息休息,待会儿养足精神就跟我搬过去,东西我都收拾好啦。”牧风突然冲到他面前,十分兴高采烈。

“去哪儿?”柳夕臣一怔。

“当然是去和我住呀。”牧风振振有词:“这地儿太偏僻了,你呢就搬去和我住,以后在停云门,有啥事儿我牧风罩着你。”

柳夕臣皱了皱眉头,一句话在心里踟蹰半天,还是轻声说了出来:“贵派相救之恩,没齿难忘。但夕臣天资愚钝,恐怕辜负诸位好意,且容我再休养几天,便让我下山去吧。山上数日所费之资,必如数奉还。”

他这话说出口,一时鸦雀无声。柳夕臣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又是汤药又是饭食,一个个又这样热情以待,自己反而不识抬举了。他苦笑一声,只可惜……自己心中太多疑惑,不能不去解开,又岂能在此山上空度一生呢。

“什什什什么——你不想加入我们停云门?”牧风张着嘴呆住了。

程银朱轻轻皱眉道:“夕臣,恐怕你有所不知。我们停云门的规矩,凡上山者,一律不许再下山了的。如今你若想再下山,除非一死。”

柳夕臣愕然。

天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他心下思索,这停云门,以往从未听说过此门此派的名号,原来是因为他们竟有着这样的规矩吗?如今既然无意间撞破了,一时想要下山,恐怕也艰难。只是不知道他们立下这样的规矩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先暂时住下,日后再伺机而动了。更何况,当日之事,恐怕与这停云门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他整肃了神色,十分恭敬地对着牧风道:

“那恐怕,日后有劳师兄了。”

牧风被这一句“师兄”乐得喜笑颜开,恨不得现在就拉起柳夕臣走人,被程银朱狠狠剐了几个眼刀之后才悻倖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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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纪云录
连载中子夜闻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