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沅音小心着下树,魏令简见状三两步上前作势护着下树之人。
离地一尺多高时,陶沅音利落转身,跳下着地,嘴边悠悠吐话:“李管事年纪大了。”
魏令简没想来她会有此动作,眼皮起跳,到了唇边的斥责最终没说出来,弯腰捡起掉落在脚边的柿子然后放入篮子,瞟了一眼在整理衣衫的陶沅音,说:“下次喊我一起,你这样上树实在危险。”
衣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够破了一小块,陶沅音正检查着,不禁撇嘴,这点小事才难不倒她!
不作一言,拍拍手朝屋里走,魏令简倒是意外她的这番举动,随后也进屋去。云橘是个有眼力劲的,没有跟上去,提上篮子快速走开。
外衫破损要换,陶沅音直往内室去,跟在身后的魏令简也打算进去,陶沅音在门槛处停步,转过身来,好笑非笑地瞧着门槛外的人:“我换衣服,你也要进来么?”
魏令简望向俏丽柔美的笑脸,蓦地对上清澈含笑的眼眸,闹了耳腮发热,“我……没想这么多。”
随即退出内室,脸上的热度不减,魏令简从怀里摸出一盒状小物,朝内室喊话:“阿沅,晨间外出碰巧买了盒润膏,店家说可以缓解腕节酸软乏力,放于桌上,你记得抹。”
说完,也不管里屋的人有没有听到,急冲冲出去了。
陶沅音换好衣服出来,就见桌上摆着个精致小盒,沁着股药材香。刚才他耳根的泛红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平日里两人他相敬如宾和言细语,这样的小细节鲜少有,适才这一幕倒是特别得很。
如何要那般早外出碰巧的?因着他那几句别扭的关心,心里那股怪怪的气陡然间就散去了。
午后,陶沅音在房内的隔间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空闲时多半都是闷在内室的小隔间制作首饰小物。期间,松月送来两碟她和云橘在小厨房用刚摘的新鲜柿子做的柿子糕。当然,陶沅音不忘交待个寿安堂和满芳庭各送去一些。
傍晚了,松月进来说话:“小姐,寿安堂那边差人来传话,说是王妃备了晚饭,叫你和姑爷一起过去用饭,姑爷不在咱们院里,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你去和传话的人说,我一会儿就过去。”陶沅音心思暗沉,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怎么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连小姑娘都能明白的事,偏偏有人不明白!
陶沅音到时,杨淑婉已经到了,魏令简也已赫然在座了,倒成了她姗姗来迟了。
听到声音的王妃袁氏出来,发话:“既然都来了,落座开饭吧。”
丫鬟接连上菜,很快八仙桌上置满菜肴。膳厅四角各放了炭盆,屋里暖烘烘的,着实舒适。
湘儿小孩天性,一边的奶娘给她喂食,小姑娘活泼,嘴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想吃蒸菜,一会要喝羹汤,桌上几人的目光不自觉跟着她跑。陶沅音没有和孩童相处的经历,只觉得小湘儿见一次就多了几分可爱灵动,甚至一度产生想上前帮着给湘儿喂食,不过介于不是在小筑,不好有什么动作,眼里的笑意却也是掩饰不住的。
孩童食量小,很快吃好了,奶娘便带出去玩耍了。
膳厅便只剩下袁氏、杨淑婉和魏令简夫妇了,几个伺候的丫鬟也退去厅外候着。
喧闹的气氛骤地冷静下来,王妃袁氏缓缓开口:“复舟日后还需出远门不出?”
“年内在家,明年的安排尚不清楚。”不急不躁的话语,这也是前几日出门被告知的,也是体谅他多年在外,也是对他家人的补偿。
“不用出远门就好,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阿沅,”袁氏放下筷子,精神较前几日好了不少,目光在陶沅音和魏令简的身上穿梭,“你们成婚时间也不短了,过去你不着家是没法子,如今空下来了,复舟也不小了,少不得考虑考虑要孩子才是。”
沉浸在前半句的忽然关怀中的陶沅音惊讶不已,搁昔日里,母亲只会跟她说“要多理解男子的事业和抱负”之类的话,怎会替她考虑两分。也罢,生孩子非她一人之事,适才看着湘儿,若是有个小娃儿在身边想来也是有趣的事。
魏令简抬眸,先是给袁氏夹了菜,而后不疾不徐地说:“阿沅年纪还小,我如今在京里还没有个正经事稳定,若是年初有安排,总不能让孩子出生落地了我这个做父亲的还在外,孩子是大事且过两年再说。”
袁氏皱眉,魏令简的话里意思她多少听懂了几分,选择不理会,而是和杨淑婉对视一线后偏开,看向陶沅音:“阿沅,你呢,你也不打算怀孩子?”
杨淑婉呵呵笑,附和:“是呀,若是大哥和大嫂生了小娃娃,还可以和湘儿一起玩耍,湘儿可是盼小弟弟小妹妹很久了,放风筝都有伴了,多好!”
尾音上扬,倾轧而来的压力全给到陶沅音这儿了,她心里想摔碗走人,自己不愿要拿她作由头,可真是甩锅甩得顶顶好啊,只是面上她还得温和恭顺:“母亲,怀孩子怎是我一人可做主之事?我听夫君的,他若想晚两年我都同意的。”
甩锅他会她也是会的!
果不其然,话头丢回他,袁氏的话锋也对向他了。毕竟在袁氏的眼里,自家大儿媳最是温顺的了。
“阿沅是还小,你还小吗?复策阿婉像你们一般大时,湘儿已经出生了。你们做大哥大嫂的怎的就不急呢?”
魏令简不欲与母亲争吵,尤其是在这个问题上,话语上服了软:“孩子不是小事,容我和回头和阿沅商量商量。”
明明是事情的主角,议事时偏成了台下看官。陶沅音心里不爽,反正无人在意她的看法,索性不再接话,安分吃菜。
一顿饭的时间,不算一团和气倒也平安无事。
陶沅音和魏令简饭后有陪袁氏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寿安堂的内室,杨淑婉给袁氏切了杯茶,淡淡的抱怨:“母亲,我就说这主意不行,大哥不想生,嫂子……更怕是不会同意!也是,这主意能同意的也没几人!”
袁氏扫了娘家堂侄女一眼,当初她极力促成小儿和淑婉的婚事,不就是想着借娘家财势让复策能在王府站得更稳走得更远吗。为此,还和自己夫君镇安王闹了生分,想到此心思更加坚定了几分:“不同意?这王府还是我做主的!复策生前是顽劣了些,可到底他们是亲兄弟,是一家子人,他们如何能袖手旁观不抬手帮扶帮扶?留下你们孤儿寡母的,我又如何不替他操这份心留个念想?复舟是个心思明白、孝顺的好儿,再找时机慢慢来,急不得。”
有袁氏这些话,如同吃下了颗定心丸,杨淑婉心下放松了,为人一遭,若不为己,天诛地灭。
栖林小筑内,松月送来水和茶后,自觉退下,给房中两人留下空间。
陶沅音心里呕了气,回小筑的路上只安安静静的跟着,此刻她换好里衣,也没瞧坐在桌边的人一眼,去床边放了帐幔,劲直躺了进去。
魏令简自然是知道阿沅心里有气的,静坐了小会儿,起身去了外室。
不多久,只听门转动的轻响,随后,陶沅音就感觉到一阵冷气灌入被中,她惯性向里边挪了挪。
魏令简俯身向前看侧躺的人儿,一手握住她的肩膀,隔着薄薄的里衣,身体的热度传递,他的声音也柔和了几丝,“阿沅还在生气?”
陶沅音扭动了两下肩膀,挣不脱他的厚掌,便拉被子蒙住头:“你不是睡书房的吗?何故又来我这?”
“适才只是去外间洗漱,涂润膏了吗?”魏令简鲜少见到陶沅音置气,上一次还是成亲半月后他要出远门,她生了一晚上的气,也是像此时这般不说话,气嘟嘟的。
下床在梳妆台岸上瞧到那小盒,扣了小坨回床上,细致温柔的把膏体揉开推匀,另一只手勾起有些费力,“躺平好不好?好好护手,才能做更多好吃的不是?”
陶沅音更是不曾见过他这般温柔细腻过,心里酸涩,倒也乖乖躺平身子,扬起手好让他给自己抹膏。
擦好,重新给陶沅音掖好被角,他自己也躺了下去,一时两人都没说话,房中静悄悄的,彼此的呼吸急促而粗重,都知彼此没睡。
在陶沅音就要放弃的时候,一只手探上她的手,十指相扣,“阿沅,你睡了吗?”
“你想生孩子吗?怀了孕若是我不在京都,凡事也没个照料,属实是为难你和肚子里的小娃的。当初小湘儿还在肚子时,令澜没少胡闹,几次见红,很危险。”
“你还小,我往后时日无数,等我在京中谋了差事,也能照顾一二,再生好不好?”
听他主动提及,陶沅音的心软了好几分:“我以为是你不想生呢,母亲说的是,二弟小你两岁,小孩都能启蒙学书了,你还不急啊。”说到这,又想到他说的理由,不免哼笑了出来。
“小孩生出来是完整的人,那总要对他的出生负责不是?若是不管不顾生出来何用?”
他说话时虽尽量温和平静,陶沅音还是能感受得出他心里的痛苦和渴求,抽出手拍拍他的手背,“好,听你的。”
于是转了个话茬:“那昨晚呢?你不是要宿在问川阁的吗?”
“手中稿子整理完成了且不晚,就想来瞧瞧你睡没睡?谁想你睡得甚香,闹闹你,你都不醒的!”魏令简想起昨晚他把带着外间冷气的手探入她的后颈,她竟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不由分说,伸手去摸她后颈。
陶沅音缩着脖子躲过去,侧过身来面向魏令简,小心翼翼挪过去靠在他胸前,手也攀上他另一侧的肩头,“我只觉有阵子凉凉的,一动都不想动,原来是你在作怪。”
“早上怎么不等我一块起?”害得她以为是错觉,松月说的时候她半分不知晓。
“这十多天府中的事多少都要你搭把手,累人得很,昨晚你睡得沉,我想着早起先去街上,回来再去陪陪母亲,路上陪到从母亲那里回来的湘儿,缠着我抱抱,想着她还小,往后的日也难,阿婉应该也没有跟她讲府中近来这些事的含义,就进去陪她玩闹一番。”魏令简把陶沅音抱得紧紧地,又问:“从满芳庭回来,一直不理我,是因为这个?”
胸腔的震动,听在陶沅音的耳朵里,嗡嗡的,思绪乱飞,只轻轻“嗯”了声。
“那还生气吗?”
“不生。”
魏令简的心情不知怎的也变好,就想逗她:“嗯?不生什么?”
“不生气!”陶沅音没好气地大着声音。
“嘘,惊着下人了!”说着话还不忘把人往自己怀里带,感受身体的热量相传。
胡乱中,陶沅音的手探到他呼出的气息,热热的,痒痒的,“你没羞没臊!”
一番温存后,魏令简捋着怀里人汗湿的碎发,想起晨间出去得到的消息,轻声提醒:“前几天,宫里贵人去了寒岩寺,有贼人出没,我告知母亲过了,不会再差你去了。”
“嗯,好。”累极了要睡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如同在人心上挠痒痒。
这一晚,冬日冰霜,啸啸寒风,芙蓉帐暖,旖旎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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