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阮蔚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江渺讲题的时候不要胡乱插嘴,省得插科打诨惹恼了对方。
然而,她不插嘴,乖巧可爱,眼前的这位数学课代表是怎么回事?
“那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其实可以通过画函数图像来解决?”宁春指着最后一道选择题,弯着一双圆圆的杏眼,认真地问道。
“是的啦,做选择题能简则简,用大题思路干什么?”阮蔚在江渺开口前,把昨天晚上明越哥跟她讲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捏着红笔,在卷子上时不时地敲一下,觉得这位同学十分没眼色。没看到她先来问题的吗,突然插过来,烦不烦人。
宁春看一眼阮蔚,没理会她,转头看江渺:“学霸,是这样吗?”
江渺不熟悉这个班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成绩究竟怎样,但是按照惯例,能当数学课代表的人,数学成绩应该并不差。对方问的这道,虽然放在了第十二题的位置,但并不是特别难。于是,对方的目的应该是和上次一样的。
“嗯,是这样,也可以用极限思维。”江渺回答她,看着对方将卷子翻面,又道,“宁春?你应该都弄懂了吧,我还要给我同桌讲题。要是你还不懂,我……”
“懂了懂了。”宁春忙点头,冲江渺尴尬地说了声谢谢,又看了阮蔚一眼,才拿着卷子回座位。
阮蔚眼皮微微上挑,睨着对方的背影,看向江渺,趴在桌上压着卷子,薄薄的两瓣唇嘁一声:“真是的,明明就会,还要装不会,她不就是那个139分的,找你干什么?”
“想跟学霸君做同桌。”宁春走了,柴飞终于能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回头冷不丁地说一句。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阮蔚笑两声,柴飞忙把脑袋转回去,可话唠兜不住心思,刚转过去,下一秒又飞速回头补充道,“蔚蔚姐,下下周是考九门诶,语数外政史地物……”
“滚。”阮蔚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打断了他。同为偏科人士,何必如此杀人诛心。她支起手托着腮帮子,侧眸看江渺,江渺摇了摇头,似是对两人的玩闹不感兴趣,而是把卷子从阮蔚手肘下抽出来,看一眼对方改卷的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握着铅笔指着最后一道题,叹了声,“聊完了?不如先把眼前的难题解决。”
阮蔚便瞬间回神。
江渺说,做大题要知道采分点在哪里,多余的计算过程就是写满了整页纸,老师除了只会给你两分,还会嫌你傻。
阮蔚深深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但奈何人家说得是大实话,她做题的时候想的就是多写一点,老师看她辛苦,没准会多给两分。
江渺讲题很是精益求精,她要求把一个推导过程后的逻辑点全部搞清楚,而不是说“我感觉是这样算”,阮蔚听她讲完,又被要求自己复述了一遍,等磕磕巴巴将三道题串联完,江渺才稍稍满意地点了下头:“可以了,把这道题记住,没准下下周数学考试,凌七题会把它放到填空最后一道。”
“……”阮蔚的眼睛中顿时滚过了一个5分,她看着江渺,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学霸光环的确挺吸引人的,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学霸光环,在同学中可太受欢迎了,怪不得宁春想跟她交朋友呢。
“江渺啊,你喜欢坐最后一排吗?”阮蔚把数学卷子叠好压进错题本里,半晌,含糊地问了一句。
江渺看了眼课表,把语文书拿出来,弯着唇淡淡笑了下:“你是想问我下次选位置坐哪里吗?”
“……”这人看破要说破的习惯真是没得改了,阮蔚抿着唇点头,她当然就是问这事,她不太想跟别人做同桌。
江渺翻开书,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我考第一,我还是会坐这里。”
她还有一句潜在的话没说——但谁坐她旁边,就不由她决定了。可能是阮蔚,也可能是别人。总之成绩是不作假的,而靠家长挑选一个好位置这事,未免又太没用了些。
阮蔚一下就没话说了。毕竟她也不能说“江渺,我想跟你坐”这种话吧,一方面未免太亲密了,另一方面,如果到时候考得不好,又太丢人了。
“你努力一点。”
忽然,江渺又开口。
“嗯?”阮蔚偏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渺很不愿意把话重复第二遍,她轩了轩眉,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封面上面是淡粉色、下面是浅蓝色,像不同密度的洋流被风一吹交汇到一处:“这个你拿着,愿意的话就按着上面说的来。”
阮蔚顿时更诧异了,她接过本子翻开来,是活页本,里面就才夹了三面纸,第一面纸是空白的,第二面纸写的“江渺特训·每日一题”,八个字很尽力地写得工整端庄,最后第三面就是一道数学习题,日期201X.9.20。
“江渺,这……”阮蔚欲言又止,鼓着腮帮子,顿时像一只小仓鼠。
“你要是乐意,就每天晚上做了,晚上拍来发给我,我第二天给你讲。”江渺说,垂着眼眸,“要是不乐意,就还给我。”
“乐意!”阮蔚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完全不会往深处想,正如只会踩中出题人的坑,却猜不到出题人的真实想法一样,“不过,我好像没你的,联系方式。”
江渺指了指活页本,无语地抿唇。阮蔚这才又翻回第二页,看到纸张下方有一串数字,数字末尾还有一个猫咪的卡通简笔画。
“先说好了,一般情况下只许……”江渺让阮蔚不要没事找她闲聊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忽地一下,热情而坦率地抱了下她:“操江渺你简直是感动中国位列第一的好同桌了!”
说话就说话,抱什么抱。
江渺闻着对方衣服上干净的香气,面无表情地推开她:“操就操,江渺就江渺,拜托三个字不要连起来说。”
阮蔚皱着眉“诶”了一声,看见前桌柴飞忽然目光幽幽地转过头来,顿时明白过来,当场面红耳赤。
操,怎么会是这样的江渺!
—
江渺是不知道自己的三个字对阮蔚同学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但其实具体讲来也就四个字——
人设崩塌!
在阮蔚内心深处,江渺哪怕外表可以是性感小野猫,内在也一定是纯情孤傲的。
谁能想到这家伙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那种话。Unbelievable!藏得太深了!以至于放学路上,阮蔚看江渺,都要隔着半米远的距离。
至于江渺,她可不认为自己说得有很过分,于是反而在这一来二去间发现了阮蔚的另一种属性——这人瞧着混不吝的,实际上未免太纯情了点。
三个字就能记一整天,也难怪那次看见她和姜兰那种姿势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的,江渺想起这档事的时候,阮蔚也想起了这档事。她顿时觉得不是江渺的人设崩塌了,而是她从头到尾被江渺的至尊学霸印象影响,给人构建了错误人设。
抽烟吧?手法那么娴熟!
早恋吧?都靠着墙和女同学接吻了好不好!
怎么会是纯良无害的好同学,她早该明白的!阮蔚抓狂,然而比起人设崩塌与重建,她却忽然更在意两件事。
那个她和姜兰的吻是分手吻还是什么呢?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这怎么好意思问啊,八卦都八卦得太突然了。
不过,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倒是不配合。阮蔚抬头看着站在电梯另一侧的江渺,犹豫了一下,捏着拳头开口:“江渺啊,你……”
电梯适时地“叮”一声,江渺看着敞开的电梯门和阮蔚伸出的手,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嗯,我到了,先回去了。”
B单元21层,江渺家。
B单元22层,阮蔚家。
“……嗯,啊,那你慢走。”阮蔚僵着脸,没办法,只能看着江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尴尬地笑了下。
算了,还是不问了,她跟那个叫姜兰的又不熟,也不知道江渺在和她相识前和对方经历过什么,万一问多了戳到不开心的,不就又自讨没趣了?
可是怎么越想越不爽啊。
宋晴晴看着阮蔚回来直冲卧室,差点吓了一跳:“你疯什么,门都被你摔烂了!”
阮蔚没回答她,趴在床上给冯怡瑶打电话。
老师拖堂,冯怡瑶才下课,教室门都还没出,揣在兜里的手机就剧烈振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人,皱了下眉,蔚蔚这时不应该要在家里准备补课了吗:“喂,蔚蔚。”她接起电话,嗯了两声,过小半会儿,“啊?姜兰?”
“是啊,我跟她一起上过补习班,学霸一枚。”
“啊?谈过几次恋爱?”楼梯间很嘈杂,冯怡瑶听得有点晕,“啊?你说什么?”
“算了,待会儿我和妈妈要到你家来,你当面跟我说好了。”
说完,电话就嘟嘟两声挂了。
阮蔚捏着手机,翻身平躺在床上,也行,见面说得清楚些。不过,瑶瑶和丁馨阿姨来干什么?
她皱着眉起身,预备发消息问些什么,却忽然间看见班群里发了张图片,只半秒,像是发错了,立马撤回,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她上个星期跳舞时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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