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客帆派遣陆明找了个可靠的画师,到得醉乡苑之中。据琴烟所述,绘制出了一副画像。
叶初阳和云清一见那画像,神情很是怪异。云客帆心下生奇,见他二人不做言语,却也不好当着众人之面问询。
待得那画师与陆明退出书房,云客帆这才眼神示意。只见叶初阳和云清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计较着此事该如何开口。
叶初阳看向云清,示意让她开口。云清背过身去,显是不愿多说。叶初阳叹得口气,缓缓道,“那琴烟,说此人乃是江湖人士,倒是不错。这画像之人正是天极派掌门的大徒弟—慕天丞。”说完又是一叹气,“如此来看,这次案子与天极派多少有些许关联。”
叶初阳拉着云客帆从旁走了几步,低声说道,“这件事暂时可否不作外传?”
云客帆眼中现出一抹疑惑,问道,“为何?”脑海中浮现着二人方才看到画像的怪异神情,婉转地问道,“这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缘由?”
他二人话音虽低,可书房内空间毕竟有限,云清将他二人的言语也是尽收耳内。云清答道,“倒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只是这,这慕天丞,也就是画中男子,曾是阿芊的意中人。”
云客帆猛然间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日说起天极派时,他二人都衡量着莫芊凝的神色,原来如此。
这其中毕竟牵扯着姑娘家的心事,云客帆一个大男人自然也不好多加问询。只好点头示意自己已然知晓,云清眼神中带着点恳求之意,“还望云大哥暂且莫要将慕天丞的事告知阿芊,现如今她与小师弟任务在身,若是为这些旁的诸事分了心,只怕……”
云客帆答允着,“我明白的。阿芊不善言辞,可素日相处我知她分得清轻重缓急,即便日后也断不会因其私事,而不分是非。”
云清霎时笑逐颜开,主动提出跟着陆明去查探陈家的铺子。书房内只剩得叶初阳跟云客帆二人,云客帆一番思量过后大致也有了猜想,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因此阿芊与你不对付,是否与这慕天丞有关?”
叶初阳颔首,低声道,“此事也确是我处置欠妥。那小子不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当时只怕阿芊被他蒙骗,因此做事欠缺考量。却忘了这姑娘家家面皮最薄,而骄傲如阿芊,被人当众戳破心上人的面目,面子荡然无存不说,日后难免还要为人所耻笑。”
云客帆道,“你虽是良苦用心,可到底驳了阿芊的面子。”
“如今后悔也于事无补,不过好在让阿芊看清了慕天丞的面目。不然日后查出赈灾案与其有关,说不定会令阿芊陷入两难境地。如此看来,倒也不算是我办了件坏事。”
“你这话听着倒像是给自己找补的。”云客帆莞尔。
莫芊凝和木枫在四海山庄之中已然多日,张妈妈看着莫芊凝又聋又哑自然对她多生关照,再加之她听不见说不了的,便将一些院落的洒扫之活交由莫芊凝。
此举倒是方便了莫芊凝行事,苏管家阴差阳错误以为莫芊凝聋哑,倒让这山庄之人对她放松了警惕。
有时下人之间的闲谈也不刻意避讳着她,而洒扫的活计倒也方便了莫芊凝摸清这山庄之中的院落地形,以及机要所在。
相较于莫芊凝,木枫的日子过得更为自在。曹天明对木枫甚为关照,说及此处,曹天明逢人便说是瞧着他身世可怜,年纪轻轻被人贩卖至此。
开始曹天明遵着管家之意,只让木枫清点些财物之事。时日一久他看木枫话少也不多事,没事的时候便教着木枫看看账本,整理些账目以及山庄的银货出入。
这无心之举倒也给木枫行了方便,来之前叶初阳专门吩咐桑榆教了木枫如何看账簿?如要发现这山庄有何猫腻,那这账册便是重要的突破之处。
自来山庄之日起,木枫和莫芊凝也就匆匆见过一面。还是莫芊凝趁着洒扫之际,偷偷潜到账房。
那日不巧曹天明也在,二人未寻得机会通气。莫芊凝只能拿出自己在厨仓顺的糕点,假意装作私藏东西来分与弟弟。
曹天明想着姐弟二人感情甚笃,有了好东西与弟弟分享也是常事,因此未做他想。
他装作毫不知情,让二人聚得片刻。莫芊凝感受到曹天明的打量,若是平时必当回以怒视,可此时却不敢以免引人生疑。
曹天明虽毫不掩饰打量之意,可自从进得山庄,莫芊凝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此等眼神。这其中不带恶意,尽是惋惜,如此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竟是个聋哑之人。
说来也巧莫芊凝这日来账房才得知,原来这山庄之中还有一人也是聋哑,还是曹天明见到她后无意间提起的。
木枫奇道,“为何我来这多日也未曾见过这人?”
曹天明自知失言,便不愿多讲,随意敷衍几句了事,“哈哈,等到明日,每月月初你方才能见他。”
木枫和莫芊凝对视一眼,觉得这其中似有蹊跷。次日果然如曹天明所说那人来了,木枫这才发现此人不仅又聋又哑,而且相貌丑陋,背后顶着个罗锅。人看着年老体衰,行动也很是不便。
木枫听曹天明叫此人作“龟背王”,想来也只是名号。那人打着手势示意曹天明清点货物,登记在册。
曹天明摆手招来木枫,让他将货物清点无误,记录在册。木枫清点之际,曹天明便送龟背王一行人出去。
曹天明负手踏进帐房之地,嘴里还嘀咕着,“月月如此,真不知这其中是何生意?”
如今他对木枫也很是放心,便由着木枫清点,自己靠在凳上假寐片刻。木枫看着曹天明丝毫不防备的神态,将桌案的账本翻了又翻。
木枫往前翻看,看到数月之前记录,再回想今日情形,这账本之中确实大有文章。
叶初阳将信中内容交由云客帆查看,木枫信中所说四海山庄每月的账目之中都有一项出入。
那日龟背王送点财物之后,木枫多了个心眼。翻看之前账本才发现,账目之中每月月初都有一笔很大的入账。
可这笔入账独立成册,也不属于山庄的收成所得。而且木枫趁着曹天明不备,偷偷翻阅了在架的其他账册。
山庄的账册除了每月的款项出入之外,木枫还发现了其中最怪异的事情,那便是近五年以来每逢汛期,朝廷拨款赈灾之时,四海山庄的账目上便会出现很大的出入。
如若只有一两次的巧合,倒也不足为奇。可年年如此,时间如此巧合,不由得让人心生困惑。
叶初阳与云客帆一对视,两人眼中均是忧虑之色。再结合陆明近些日盯着四海山庄,那日叶初阳和云客帆被人从赌场带出来。
随后云客帆便派人盯着那日两人被赶出的侧门,果不其然有所收获。陆明亲眼所目睹不少城中的官员从那侧门之处,入了院子。
赌场毕竟隐藏于山庄地下,如此也难以断定官员便是入内参与博戏。况且大熙律例职官博戏罪加一等,无凭无据地谁也不敢妄自非议朝廷命官。
陆明倒想了个主意,安排了几个县衙的官差兄弟接近了几个出入那赌场之中的瘾君子。花了点银两,这些瘾君子成日间沉迷博戏,家中钱财早已输得一干二净。只消有人提供钱财,那什么事情也愿意帮着打听。
这些人混迹赌场,倒提供了不少在场官员的名录。依着这凭据,那便有了探查方向。
只需根据这其中名录查询这些人与陈家关联,只要有所干系,那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连日来的辛苦总算有了点拨云见日的感觉,想到这其中牵扯,不由得又为莫芊凝和木枫担忧。
叶初阳瞧着他的神情,便知晓其心思,宽慰道,“阿芊和小木此番能传递消息出来,料想两人定然是无事的。”
云清也出言宽慰,“待得阿芊摸清了山庄总账的所在,我们便可入内一探究竟了。”
听他师兄妹二人如此说,云客帆也算放下心来。丹阳县令王易也给云客帆传来一则消息,赈灾事项安排妥当之后,王易始终记挂着当日二人寻访南山水库之事。
王易知晓圣上下旨云客帆彻查赈灾之案,作为受灾县令,王易自然乐见其成。可他也不便明着与云客帆来往过密,因此南山水库王易私下找了几个府衙之中信得过的差役暗访。
暗访之下果然南山水库的修缮工程大有文章,所查内容王易均告知于云客帆,料想这其中定然跟赈灾案也有干系。
晚间杨继却悄然登了广陵县衙的门,从上次之事,云客帆算是看出这位巡抚大人虽说不会出头,可也绝不会在此时使绊子。况且日后若要处置涉案官员,说不定还要借这位大人之手。
云客帆将近日所得挑拣着向杨继通了口气,聪明如杨继,自然一下就理清这其中曲折。
两人还客气一番,杨继便冲着云客帆告辞。云客帆将其送出院门之际,杨继喊了一声,“云大人留步”,云客帆原以为他又想着说些无关紧要的叮嘱,敷衍了事。
可万万没想到,杨继接下来一番话,很是语重心长,“本官此番前来,云县令将所查诸事告知老夫。那本官便有一言所说,若是有用,本官也算在扬州多年尽心了;若觉得无用,那就当随意听听。”
“杨巡抚,此言差矣,巡抚教诲,下官自当勉励。”
杨继抚摸着胡须,眼神看着某处,“扬州地处江南,与镐京有些距离。如此便有人生出了天高皇帝远的心思,可扬州在如何,那也莫非王土,雷霆荣宠不过一念之间。大人少年英杰,上书圣上彻查此案,本官很是钦佩,想来日后扬州城中百姓提起大人,也定然会赞不绝口。”
云客帆知他此番话皆是肺腑之言,胸中划过暖流,躬身一拜,“下官谢过巡抚大人,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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