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何思微突然晕厥,引起山长重视,停课一日。午后告示墙贴了通告,除了一些照本宣科的话之外,只讲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书院内从此禁止任何比试。

作为当事人,萧念看着告示挑眉,“……为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羽衣宽慰道:“小姐多虑了,山长此举不过是为了给何大人一个交代,您堂堂正正赢了比试,没人敢妄议什么。”

“说的也是……”萧念微微颔首,转眼瞧见江砚澄提着她的书匣,步履略显沉重地走过来,轻声说:“小姐,都收拾好了。”

在这个男女颠倒的世界,萧念又分外高挑,尽管江砚澄在男人里面不算矮,可站直了也只是到萧念下巴的位置,加上身躯瘦弱,落在萧念眼里,十分地小巧可爱。

忍不住想,前世她在江砚澄眼里,也是如此吗?

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走吧,回斋舍。”

“是。”江砚澄提着书匣,默默跟在她身后。

松月斋选址绝佳,门前是一片小湖,背靠青山,湖的两边种满了柳树,正值冬季,树叶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挂满了皑皑白雪,冷风一吹,雪簌簌地往下掉。

萧念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瞥一眼旁边跟着的人。见他双手紧紧攥着书匣,从一开始的看似轻松逐渐变得吃力,她才想起来,书匣是有些重量的,只是平时都是羽衣拿着,她没当心。

按理说,应该交给羽衣,让她拿回斋舍。

只是……萧念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江砚澄被家里人宠惯了,不想做的事谁也强求不了他,脾气是忍不了一点,如果是他,提不动了会怎样?

松月斋位置好,但也偏,从讲堂出发,需从前院走到后院,途中经过一个曲折蜿蜒的长廊,绕过大半个湖,再穿过一座廊桥,才至松月斋正门。

萧念余光观察着江砚澄的反应,只见他白皙的脸逐渐憋得通红,提着书匣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嘴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还不放弃吗?这么能忍?

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甚至站在湖边看着结冰的湖面出神,一阵冷风拂过,吹落了柳树上的积雪,落在三人头上,她伸手拂去,转眼瞧见江砚澄拿着书匣,没有多余的手清理,下意识地伸手想帮他一下,谁知他竟仓皇后退一步躲开了。

“……”萧念略显尴尬地收回手,和江砚澄相处的时间久了,有些两人之间的习惯都还没改过来。

经过廊桥,她又站定不动了,悠闲地观赏起了远处的美景,连羽衣都疑惑了,“小姐不是要赶回去温书吗?怎的又不急了?”

闻言,江砚澄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又立马低下头去,看不清神色,双手十分费力地将书匣往上提了提。

萧念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一本正经地说道:“羽衣,需知万事要讲究劳逸结合,心里舒畅了,念书的时候自然就顺畅了,不可一味地朝一个方向使劲儿,那就失了平衡了。”

话落,她手一伸,稳稳接住了即将落地的书匣,手掌碰到江砚澄的手时,他触电般地立即抽走了,忙低声道歉:“对不起小姐,小的没拿好。”

萧念把书匣递给羽衣,吩咐她先回斋舍,随后温声问道:“很沉吗?”

江砚澄略一抬眸,点点头,“有点沉。”

“既拿不住,为何不说?”萧念追问。

江砚澄抿抿唇说:“小的办事不利,是小的不好。”

“……”

萧念看不出破绽,只好转口道:“现在你只侍奉我一人,不必担心旁人再找你的麻烦。”

江砚澄点头,“是,多谢小姐将我从水火中解救出来。”

萧念琢磨着“水火”这两个字,轻笑一声,俯身靠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知……待在我身边不是身处水火?”

冬日阳光温和,斜斜地照进廊桥,江砚澄整个人暴露在日光里,面对突然拉近的距离,他登时屏住了呼吸,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忙垂下眼睫,“小姐心性良善,定然不会像旁人那样,随意殴打奴仆。”

“是吗?”萧念挑了挑眉,手扶着木栏,朝前压近一步,“你好像很了解我啊?”

江砚澄心里咯噔一下,紧急后退一步。

猛然意识到一件事,萧念在试探他!

“没……小的只是听说……”

“听谁说?我的名声在京城可不太好……”萧念再次逼近,江砚澄则一步步后退,“小姐误会了,伴读之间可是很敬仰您的。”

他面上强撑着,心里却紧张得砰砰直跳,别问了别问了!再问我可编不下去了!

“是吗?”萧念像是没打算停,反而加快了脚步,江砚澄一时没跟上,踉跄一步向后倒去,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一只强有力的手掌牢牢接住了他,他死心地闭上了眼。

这该死的玛丽苏情节!

萧念你到底想干嘛!替身也没有这样玩的吧?

“小心些。”她轻柔的声音传来,江砚澄被她扶稳站直,不忘保持身份,低声道谢:“谢小姐。”

再抬头时,萧念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既成我的伴读了,有些事我需与你说清楚。”

“……好,小姐请说。”

萧念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生平最讨厌那种仗着身份、家世、财势就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惯会对旁人颐指气使之人。”后面几个字她刻意咬重了些。修长的身形把江砚澄笼罩在阴影里,无形中释放着一股压力。

江砚澄心猛地被攥紧,指尖抠进掌心,心中彻底确认了,萧念是恨他的,恨他之前对她颐指气使的态度,恨他高高在上的模样。若她知道这副弱小的身躯里就是他,她会怎么做?

千刀万剐?还是碎尸万段?

他不敢想,只是频频点头,附和道:“小的也是,最恨那种仗着权势打压下人的人,有钱了不起啊?没有我们老百姓,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说得愤然,萧念淡然扫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虽是只侍奉我一人,但也还是归属于书院的,在外可别依仗着我的身份,做一些捧高踩低的事情败坏我的名声,被我发现的话……”

“一定不会!”江砚澄急忙说道:“小的定唯小姐是从。”

“那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松月斋,萧念径直转进书房,江砚澄垂首跟上。屋里炭火烧得正旺,周身寒意逐渐驱散。指尖的僵麻缓解后,江砚澄熟练地开始研墨。

看着炭盆里的银丝炭,心绪渐渐飘远,连袖口沾上了墨汁也未发觉。直到听见萧念指尖不轻不重地在书案上叩了两下,才猛然回神。

“在想什么?”她问。

“没……”江砚澄神情闪烁。

萧念手撑着脑袋,凝视着他,道:“我不喜说谎之人。”

“……”江砚澄思索了会儿,他现在也只能求助她了,也唯有萧念能够帮他。

于是,他放下手上的墨条,正色道:“小姐,李公公苛责伴读,吃尽油水,我想扳倒他。”

萧念顿了顿,问:“你想如何做?”

江砚澄神色恳求,“我想求您帮我。”

“帮你?”萧念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如何帮?为何帮?帮你于我有何好处?”

江砚澄一愣,这句式,好熟悉。

当年萧念追他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和你谈?怎么谈?为什么谈?和你谈我能得到什么?”

萧念还在试探他!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使出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眼里憋出几道水花来,声音带着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小姐,我知我身份卑微,不能给小姐带来什么,甚至有此念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但是!只要小姐能帮我扳倒李公公,以后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的……愿为小姐豁出性命!”

江砚澄说得声情并茂,甚至屈着双膝跪了下去。

萧念眼里闪过震惊,皱着眉头坐直了身体。按照她对江砚澄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低头下跪的!

如果他不是江砚澄,那她又凭什么要帮他呢?

“你……先起来吧。”萧念把江砚澄从地上扶起,透过宽大的棉袍能感受到他瘦弱的手臂。再看他红润的眼眶中,已然落下一滴泪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忍不住心下一软,“你先同我说说情况。”

“是。”好歹是争取到了一线希望,江砚澄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把自己这几天得到的所有信息尽数告知,萧念听得认真,她说:“你都同我说了,就不怕我转头告诉旁人?毕竟以你现在的身份,谁都能弄死你。”

江砚澄摇摇头,抬眸直视萧念的眼睛,十分诚恳地说道:“小的相信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眼神干净的像是一把利剑,击碎了萧念此刻所有的龌龊想法,被他看得不自在,偏开头去,“我考虑一下。”

“是,谢小姐。”江砚澄连忙道谢,他想,萧念一定是因为他这张和前世一样的脸,对自己怀恨在心,所以才不肯直接答应的吧。

“李公公在书院多年,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你给的线索太少了。”萧念冷静分析起来,“以你现在的身份,不会有人特意找你的麻烦,你可以先去调查清楚,之后再同我商议,切记,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若是此事宣扬出去,萧念不会有什么事,但江砚澄……

“咚咚!”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羽衣推门进来,低声道:“小姐,国公爷派人来请您回去用晚膳。”

萧念眨眨眼,“这么突然?我若不去会怎样?”

羽衣咽了咽口水,说:“小姐从前是绝不敢违抗国公爷的。”

明白了,就是必须得去。

“知道了。”萧念回应一句,扭头对江砚澄说:“我方才说的你要记住了,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江砚澄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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