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梧勉强讲清楚了事情，尽管讲得颠三倒四，但陈聿笙还是听懂了。
陈聿笙拍着付梧的背轻哄：“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好吗？家里我来收拾。”
付梧从沙发上站起来，像没听见似的弯下腰徒手捡花瓶的碎片。陈聿笙怕陶瓷碎片划伤付梧的手，立刻上前攥住付梧的手。
“你坐着，我来收拾。”陈聿笙不容置疑道。
付梧怔愣地看着手里的碎片被夺走，陈聿笙的话过了很久才钻进他耳朵里，付梧嗯了一声，在原地傻站着。
陈聿笙拿了扫把，一点点把地上的碎片扫走，又用拖把拖了一遍地，确保没有碎渣留下才作罢。他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包进旧抹布里，仔细地裹了两圈胶带。付梧仍然在原地呆呆地站着，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陈聿笙看他状态不对，又开始释放安抚信息素。
冰酒信息素像一汪温暖的泉水，迅速让房子里压抑的气氛放松下来，付梧慢慢缓过神来，但依然没说话，陈聿笙把他带到沙发上，让付梧坐着，自己则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付梧的手：“放松点，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先休息休息，好吗？”
付梧任由他拉着，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半晌才抬了下眼皮：“我是不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怎么能算是你搞糟的呢？”陈聿笙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这不是你的错，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哪怕不报警也要把他们赶出去。”
没有回应，满屋的死寂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陈聿笙嗓子眼发紧：“你别这样......”
付梧依旧一动不动。
陈聿笙不忍心看到付梧这样，连拖带抱地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他掌心的力度不容置疑，把付梧带进房间里，让付梧躺着。付梧一点都不挣扎，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你......睡会儿吧，我去做饭。”陈聿笙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做付梧没做完的晚饭。
厨房里的食材全部切好了，连汤都是温过的，陈聿笙能想象到付梧是如何在房间里做饭等着他，又是如何打开防盗门，迎接了那笔二十万的负债。
操！陈聿笙忍不住暗骂付沉山，真是个畜生。
陈聿笙的手机叮叮咚咚的，水伯的短信接二连三地发来，叮嘱陈聿笙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立刻去找他。
陈聿笙叹了口气，回复老人让他放心，自己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如果说原先他和付梧勉强糊口，过着还算安稳的日子，那现在这种日子被彻底击碎了。水伯要治眼睛，不然不止左眼，连右眼也保不住，这事一刻也不能耽误，但他和付梧从哪能找来二十万还给水伯呢。
饭很快做好了，陈聿笙轻手轻脚地打开付梧的房间门，omega已经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陈聿笙拽着被子边想掀开，里面的付梧死死拽着，闷声道：“别动我。”
“吃饭了。”陈聿笙轻声道：“别饿着。”
“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陈聿笙知道付梧受了打击，不好逼他吃，只能叹了口气：“那我把饭放锅里温着，等你想吃了就出来吃好不好？”
付梧没说话，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窒息、心慌、撕裂感一同涌来。他缩成一团，把自己深深地藏进被子里，好像只要缩得够小，就能把方才的屈辱连同自己一起，从世界上抹去。
胸口像被一把锈刀子钝钝剜开了，付梧轻声问了一句，像在跟空气对话：“为什么……偏偏是我？”
明明就像大海不会专门去淹死哪个溺水的人，风也不会故意吹垮谁的房子。痛苦只是存在着，冷漠而辽阔，随时降临在一个不知所措的人身上。
可为什么接二连三降临在他身上，付梧把头死死蒙在被子里，泄愤似地捶打着床。
陈聿笙离开房间后一直不见付梧出来，付梧受了刺激，必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陈聿笙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人，毫不犹豫地再次推门进去。
杯子微微鼓着，付梧像一只快要溺死的小兽在颤抖。
被子被轻轻掀开一个角。
“出来。”陈聿笙的声音低沉但不容置疑：“你需要吃点饭。”
付梧想躲，下一秒，手腕被握住。
陈聿笙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哥......你再不起来，我就抱你出去。”
付梧实在是太累了，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被子滑落，露出一小段苍白的脖颈。陈聿笙握着付梧的手腕，动作笨拙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亲昵，把付梧带出房间。
晚饭是陈聿笙煮的面，付梧切好的土豆被清炒了盖在面上。
“吃吧，按你的口味做的，”陈聿笙在他对面坐下，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似乎是在试探付梧的情绪：“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吃饭。”
付梧没说话，吃了几口饭就又回到房间躺着。陈聿笙把碗筷收进水槽，水声哗啦啦的响，成了房子里唯一一点声响。
“叮咚——”
短信提示音在空旷的厨房里格外突兀。陈聿笙拿起手机，手指随意地滑了一下，屏幕上显示出短信内容——是个小区的地址。
陈聿笙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几秒钟，接着往付梧的房间门口走去，透过门缝往里看。
付梧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沉沉睡过去，眉眼间尽是没散尽的倦意。
房间里很安静，陈聿笙轻手轻脚地走到付梧床边，他抬手，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最终也只是捋了一下付梧额前的碎发。
付梧的呼吸平稳而脆弱，眼角似乎带着些没干透的泪痕，这是前所未有的。
陈聿笙的眼神一点点变温柔，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付梧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像是无声的告别，又像是某种承诺。
不管怎样，付梧都还有陈聿笙，陈聿笙不会离开付梧，他在心里发誓。
陈聿笙按照短信上的地址，穿过一片半废弃的工地，最后来到一个僻静隐秘的小区楼下。
走廊狭窄，铁栏杆锈迹斑斑，墙角堆着成摞的烂纸箱。门开了一条缝，屋里散发着浓烈的烟草味，几十箱未拆封的烟堆满客厅，丘栋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打量着推门而入的陈聿笙。
“你小子还真来了？”丘栋嗤笑一声：“来了也没用，老子这不要小崽子干活。”
昏黄的灯光打在陈聿笙锋利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弧线，陈聿笙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眼睛依然盯着丘栋。
丘栋看了他好一会儿，骂了句脏话，把烟头在地上踩灭，“随你丫的吧，送货、开车、收账、跑腿。”
陈聿笙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丘栋笑了：“你小子真倔是不？没见过你这样的。俩月，干不了立马给老子滚蛋。”
陈聿笙点头，算是默认。
一来一回这么一折腾，陈聿笙凌晨两点才回家，付梧居然醒着，一个人蜷缩着坐在沙发上，穿着件单薄的睡衣，像被寒夜冻住了一样。
四周寂静的可怕，付梧听到陈聿笙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居然动都不动。
陈聿笙的心脏像被猛地拧了一下，他换了脱鞋，快步上前，在付梧面前蹲下身子，小心地伸出手，却只停在半空中。
“哥，你怎么醒了？”陈聿笙的嗓音有些低哑，“再去睡会儿好不好，你白天太累了。”
付梧不置可否，任由陈聿笙攥着他的睡衣袖子，把他带进卧室里。
付梧躺在床上，陈聿笙躺在地上的床垫上，腺体释放出温和的安抚信息素。
房间里静的只有呼吸声，但陈聿笙知道付梧没睡着，他试探着开口道：“怎么了？是不好闻吗？”
付梧没回答他，反而道：“我刚刚是在等你......以后不要回来这么晚。”
陈聿笙腾的一下从床垫上直起身子，黑暗中的付梧脖子以下都蒙在被子里，眼神却是清醒的。陈聿笙心里一跳，又怕是自己听错了，葡萄冰酒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往外释放。他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迅速压下去：“好，以后我一定早点。”
“明天我去找找有没有工资更高的工作，”黑暗中付梧的声音发涩：“你上你的学，别操闲心。”
陈聿笙没说话，房间再度陷入寂静，付梧在信息素的安抚下很快便呼吸均匀，陷入沉睡。
黑暗中陈聿笙慢慢从床垫上站起来，看着沉睡的付梧，omega眉毛微微皱着，鸦羽一般的睫毛无意识地抖动着，嘴唇因为疲惫和紧绷而抿着。
陈聿笙叹了口气，俯身抚平那紧皱的眉头。
睡着的付梧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他本就不像个omega，身形修长、五官凌厉，就连性格也是极其要强的，时刻保持着一股锋锐感。
这是多年独自讨生活留下的痕迹，明明那么辛苦，却还是不愿意让陈聿笙帮他分担一星半点。
陈聿笙小心地把付梧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动作极轻。
“你啊......”陈聿笙呢喃道：“只有在睡着之后才这么......柔软。”
江城的一年四季总是阴雨连绵，但似乎没那么糟，陈聿笙想，自己抓住付梧的手狂奔，或许能冲出雨季，偷来半日晴。
他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银行卡，小心地塞进付梧的床垫下面：“等攒够了钱我替你还，别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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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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