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怕,很快能出去了!”
消防员的头灯照在浓烟滚滚的通道内,也被里面的惨烈情景惊住。
拐角处,人像千层饼层层叠叠,下面呼嚎的没了动静,上面的双目无神、面容可怖,恍如人间地狱。
炎炎夏日,这等场面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消防员也心头一凛。
拖不得!
经确认着火点在十楼,这帮年轻人拼死跑到四楼,不能折在这一步。
唐队戴好防毒面具,率先冲上去。
好在不知什么原因,人群垒了四层后止住了叠加态势,否则这工作完全没法开展。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唐队鼓励道:“大家做的很好,不要慌保持住,我们一定会救大家出去的。”
救援人员的到来如大家渴望已久的盛夏大雨,冲走了心间的绝望和焦躁,留下一缕生的希望。
消防队员面具下的脸,个个憋得铁青,卯足了劲儿将压在最底层的人往外拖。
“用力呀——”
有小队员嘶吼起来,“在——用力——了,拉不动啊!”
平日里经常路过的四楼拐角,在这一天成了很多人后半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逼仄的空间,炙热的空气,化身成开启烘培模式的烤箱,而在场的所有人,俨然成为了原料。
张文透过栏杆看清了底下消防的施救动作,紧皱着浓眉朝后大喊。
“同学们!这样不行!我们得腾出点空间来!”
又是一阵骚乱。
有人埋怨:“我都要喘不上气儿了,还怎么腾啊!”
“就是就是……”
“好热啊,热得人想死。”
谢容站在后头,后背贴紧别人的前胸,鞋面被人踩着动弹不得,完全看不见前头情况,不过张文的话里还是能推测出一些有效信息。
踩踏严重,仅靠消防没有办法。
只能看内外合力能不能打出一条活路!
“张文!”
氧气稀薄,她喉咙也肿胀的厉害,“前面有几个男生?”
张文稳住身形,艰难地扭头去看。除开主管和他两个手下,剩下的加上他自己有五个男人,其他人要么被堵在中间,要么还落在后头。
点清人数后,他回答道:“就五个!”被点到的小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不明白谢容想干什么。
除了传媒公司的人完全不听使唤,学员现在都默认谢容是他们的主心骨,全竖着耳朵,等待下一步安排。
谢容咽了咽口水,将脑子里的盘算讲明,“你们五个挤到前面,尽力扶起来几个,减轻救援压力。”
话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难度极大。
可生死场合,不进则退,只能拼了!
“大家伙,跟我上!”
张文和四个小伙艰难地转身,与空间抢空间,与时间争时间。
唯一不用担心的事,场面基本控制了下来,谢容和其他女生守住了后方。
“兄弟们!加把劲儿啊!”
“在努力啦!”耐克男生脖子额头全爆起了青筋,牙花子都快咬碎了,“让让啊!”
身体与身体碰撞,呼吸与呼吸交缠,人与人之间毫无缝隙,每走动一步耗能巨大,这感觉跟非牛顿液体似的,想快阻力大的离谱。
女生们纷纷靠墙站,为行走的他们腾出哪怕只有指甲盖的挪动空间。
昏暗、潮湿的环境里,被挤到一边的主管还张着嘴怒骂。
“妈的,是不是想拖着我和你们一起死啊!”
“不要瞎动了啊!草!”
他幼年发育迟缓,是以个头不高,被夹在人群中都快翻白眼了,窒息感令他害怕。
张文靠着女生们的配合,第一个摸到前排,瞧清眼前场景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靠!太他妈吓人了!
矮个子女生被夹在两人中间,脸是灰白的,神情狰狞,死前还昂着脑袋,像离水很久的鱼被活活渴死。
其他几个小伙,也陆陆续续挪到前面。
“麻烦大家帮我们挡一挡!”张文回过头来,嘱托守在他背后的女生,身体触碰间依旧能感受到暗涌的推力。
长发女生咬牙,“别废话了!今天姐妹们就算死这儿,也给你拦好喽!”
不断有女生抬头,“干——就完——事儿!”
“快去!”
张文紧拽着扶手,朝底下喊话,“消防叔叔,我们要开始了!”
“一二三!”
“拉啊!”
热汗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不停。
“一二三!”
“拉啊!”
四小伙都梗着脖子,只顾蒙头去拽,管他活的死的。
守在楼梯口的消防听到上面的动静,也激动起来,“唐队,他们在配合我们,这下好办了。”
“听声音都还是些孩子呢!”
“我们也要加把劲儿!”
张文名字取的雅,却是个妥妥的健身达人,没事儿就爱泡健身房,练了一身腱子肉。
没碰到这种事,他对自己相当自信,一打五不在话下。直到现在,他才深深明白泥牛入海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
娘的!完全拽不动啊!
摞起的人跟铁板一样,融成一块儿了都。
“啊——”胸腔震动,面部肌肉都在发力,突然手头微松,拽动了。
他手跟铁钳似的夹住拽出女孩的腰,慢慢将她转移到身后,“拉住她。”
“松了!兄弟们搭把手!”
站他身侧的兄弟激动大喊,张文立马拽住他,暗自使劲儿。
“唐队!松了!松了!”
“好拽啦!”
下方消防和热心群众组成条流水线,拽出一个,立马让专业医护人员接手急救。
出口疏通,空气缓慢流通起来。
有劲儿的都发疯往下冲,人越来越少,烟越来越大。
谢容到九楼的时候不小心呛到几口黑烟,现下头晕目眩,天摇地晃的。
——砰。
“死娘们,犯我手里了吧。”
————
鑫辰大厦浓烟翻滚,爆炸声此起彼伏,远近都拉起了警戒线。
“刘叔!”
郑丽小脸黢黑,看见刘明站在警戒线后,人似乳燕投林。
“丽丽!吓死我了哟,还好你跑出来了,否则我该怎么跟你妈交代。”
刘明穿着件棉质黑短袖,胸前湿了一大片,咕咚灌了几大瓶矿泉水下去,口还是干。
“苏老师!你也在?”
苏禹安住的地儿离鑫辰不远,午饭吃完刚和家里通了电话,就听见餐厅外有人喊“着火了”,他是个爱看热闹的,本想随便去瞧瞧,没成想吃瓜吃到自家头上。
他点点头,难得严肃起来,“同学们都跑出来了吗?”
郑丽站直了,“只要没被踩死,应该都出来了。”想到楼梯间的遭遇,她双手一拍,“您是不知道啊!我的那个新同桌,哦就是谢容……”
她转过身去喊,“谢容——”身后没有人。
怎么会呢!
她明明看见谢容就在她身后不远的,人呢?
“谢容?你是说今天坐我对面的女同学,瞧起来傻的那个?”苏禹安抬头瞧了一眼火势,十楼烧毁的最厉害,越往下只能看见浓烟升腾,瞧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
心里没来由的有点烦闷,很陌生的感觉。
郑丽挠挠头,“傻的?”
思索两秒,她答道:“哦对,就是看起来傻的那个。”
“没出来?”
“应该——”郑丽视线上移,触碰到苏禹安没有温度的眼神,嘴里的话变得艰涩,“我们一起下的四楼,但我没看见她出来。”
“哎!苏老师……”
刘明慌忙去拉苏禹安的手,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他能不心疼吗,但眼下比起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物,还是人命更重要啊。
“哎哎哎!消防同志!有人跑进去了……”
“这位同志,请你止步,退到安全线后!”
——呼——呼,耳边是快跑刮响的风声。
她的眼睛很亮。
苏禹安拽过打湿的帕子往前跑。
她慌乱的样子很可爱。
楼道内空荡荡的,能见度差,可他没有停下脚步,冥冥中有道声音一直在响,“找到她,不要停。”
——找到她,不要停。
原来她的名字叫——谢容。
越往上走,地面散落的私人物品越多,鞋子、眼镜、口红、灰色外套,足以证明之前发生在此处的生死逃亡。
“谢容——谢容——”
除了燃烧发出的哔剥声,混杂着呲呲作响的电流,空旷的室内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喊。
消防队员早已不在此处,而是冲上了更高的楼层,搜救可能被困的人员。
“我犯什么糊涂呢!”
苏禹安在滚滚尘烟中自嘲一笑,他一直清楚自己并非品德高尚的人,那现在冒着生命危险冲到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鬼迷心窍了吧,理智回笼,他猫着腰往回撤,运动鞋叩击着光洁的地面,发出咔——咔——咔的声响。
等等!
这是?他蹲下身,伸出指尖摸了摸地面上那几滴可疑的红色液体。
粘稠,铁锈味,快要凝固。
散漫不羁的凤眼中迸出精光,是血!
流血并不多,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过去。他边走边看来到了三楼——光明养生会所,室内已经看不清景象,一片混沌,唯有绿色安全出口标识灯在黑暗中看得清晰。
“啪!”窗户玻璃碎成渣。
鞋底踩在残木碎渣上,像踩着枯枝落叶,吱吱作响。
血没了,他抬起头,靠墙的一侧显然是个出口,凌乱不堪,除了靠墙根的巨大景观花瓶,再看不到其他东西。
也许真是多心了,没准人早跑出去了。
高温蒸发下,湿透的帕子都快干了,他的手紧了紧,转身准备出去。
“救——”
气若游丝,“救——命。”
超喜欢的话【唯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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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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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歹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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