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下意识回头看向玉照。
只见男子淡定从容的双手环胸靠着漆柱,似乎并未将岁妱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你看上沈听了?”
岁妱:“我只是打个比方。”
沈听不知为何,悬着的心竟然狠狠地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这气还未完全顺下来,便听她师尊道:“我就说,那小子除了会惹麻烦一无是处,你要是能看上他,我笑你一辈子。”
沈听:?
他在他师尊眼里,如此差劲?
船头的两人都不曾注意到身后的舫中有人在偷听。
岁妱没有理会柔烟的话,继续问:“又假如,你和沈听好过一段儿,然后我看上他了,你如何想?”
柔烟无语:“……你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你和玉照好过?”
岁妱:“假如。”
柔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回道:“好过又不是正好着,我不喜欢了,难不成还不让别人喜欢他?咱们妖魔两族对情之一字向来是喜欢便在一起,不喜欢便分开,这有什么的。”
想了想,柔烟又补上一句,“不过,此事你问我没用,还是得看沈听的意思。”
岁妱频频点头,给与肯定,“你说的没错,此事你问我没用,还是得看玉照的意思。”
柔烟怔愣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侧头看向岁妱。
正欲开口,却见这女人眯眼笑着,嘴角边若隐若现的不是梨涡,而是对她的威胁。
我们好过这事儿说出去,等死!
“……”
柔烟动了动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抬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身影,柔烟蹙眉,“你们在那儿站着做什么?”
沈听下意识回头看向玉照,却见玉照已经先抬步越过他,走上船板,他一见连忙要跟上,却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
朝着玉照方才站着的地方看去,只见那漆柱不知为何掉落了些木屑下来,柱身也莫名多了四道划痕。
按理说,逐云舟不该这般脆弱才是。
“沈听,你还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呢?”
沈听来不及多想,听见师尊声音的瞬间,身子便做出了反应,连忙踏上船板。
柔烟的目光从玉照脸上一晃而过,随后落在沈听身上,顿时蹙眉,“你沐浴不擦身子?”
沈听此时才注意到自个儿除衣衫外,肉眼可见的肌肤都湿漉漉的。
想起方才在船尾钓的‘鱼’,他真是欲哭无泪。
可那是天尊用法术召来的小龙,他若是解释,必定要暴露天尊的身份。
只能老实巴交的点头,“师尊,我忘了。”
这下在师尊眼里,显得他更蠢了。
果不其然,柔烟无语望天,大步流星的朝着舫中走去,“还不过来。”
沈听欲哭无泪,“来了师尊。”
此时船头上只剩下两人。
岁妱不确定玉照方才听见了多少,但仔细一想,她也并未说什么不入耳的话。
“岁妱。”
岁妱不知为何,心尖一颤,并未注意到他的称呼,“嗯?”
“我也沐浴了。”
“嗯?”岁妱惊讶抬头。
站在离她五步外的男子面色如常的看着她,除了最外层那件水墨纱衣外,脖颈与脸颊都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水珠,额前的几缕碎发同样湿漉漉的,瞧着像是方才过了水,还未擦干身子。
岁妱:“……”
在玉照坦然的目光下,岁妱果断的抬手掐诀,替他烘干了水渍。
她才不会为了省那一点灵光,像柔烟那般亲力亲为。
待玉照身上干爽后,岁妱瞧了一眼已近黄昏的天色,“还有七日才能抵达瀛洲,这几日你好生歇息,养足精神。”
察觉到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移开的目光,岁妱不解,“你还有事?”
玉照看着岁妱,仿佛已经说过千万句话,最终却似笑非笑的落成了一句,“原来你喜欢沈听啊。”
他听话只听一半?
岁妱动了动唇,本想解释什么,可他这语气听着并不令人高兴,于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那咋了?”
玉照:“……”
方才还略微上扬的桃花眼冷了下来。
岁妱打着哈欠,朝屋内走去,“行了,我身子有些乏了,先去歇会儿。”
-
岁妱一觉睡到了深夜。
月光透过琼楼轩窗,落在少女纤细柔美的轮廓上,周遭静谧的出奇,她却双目圆睁,再睡不着一点。
一刻钟前,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玉照仍旧是那副风光霁月的雅致模样,只是下一瞬,他眼神骤然冷漠,掌心握刀,直戳她心口。
她声声泣血:“为什么?”
玉照说:“你该死。”
惊醒的一瞬,她差点冲去玉照房中,先一步将其扼杀。
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未想通,她凭什么该死?
气息紊乱,在体内横冲直撞。
岁妱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渐渐平复下来。
自从玉照出现,她胡思乱想的时间便过于多了。
如今都梦都如此光怪陆离。
若是在干活儿时也这般分心,那她便可以提前告知北荒,让父王来瀛洲领尸体了。
稳了心神后,岁妱开始琢磨起这次的任务来。
天界定罪时并不会告知前因,神差也只能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是以如何找到人,再如何将人带回去,需要神差自己想法子。
有些狡猾之辈,将神差溜个三五年都是常事。
瀛洲这般大,洲主江衡虽不是九洲洲主中修为最高的,但他若想藏着,一时半会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去被他屠过的城瞧瞧,或许会有些收获。
只要能办完这个差事,她很快便能离开无间炼狱了。
清泠的云风落进屋内,吹拂过少女柔软的发丝,她嘴角含笑,眼皮渐渐阖上。
梦里,她回了北荒。
父王带着子民们在城门处迎她。
她又做回了北荒帝姬,巨大的喜悦砸在头上令她有些晕眩。
大哥关心她在无间炼狱时的日子。
她正诉苦,二哥又横插进来,改不掉他那张贱嘴。
一路欢声笑语,停在了她回到自己居住的洞府时。
她万万没想到,屋里坐了一个男人。
“你……”
男人一刀捅进她的心口,昏暗之中,她只来得及听见那句十分耳熟的判词,“你该死。”
“……”
清晨,岁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出屋子时,同样从对面屋中走出来的柔烟震惊道:“你昨夜找男人去了?”
她转眼一想,“不对啊,我们妖族与男人欢好,只会灵台清明,神清气爽,怎么到了你这儿……”
不等她话音落下,岁妱道:“被男人捅了刀子。”
柔烟:?
岁妱从她身边走过,顿住:“还是两下。”
“……”
柔烟将她上下打量过后,白眼上天,懒得理她。
“昨夜做梦,梦里捅的,这种情况在你们南荒有没有什么说法,譬如提前窥探了天机?”
若真是这样,她现在就拔刀。
柔烟脚步一顿,玩味的回头,双手环胸打量她,“你说的人……不会是……”
柔烟挤眉弄眼一番后,岁妱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与沈听一同坐在窗前的男子。
岁妱点头,只等柔烟发话。
“这种情形,在我们南荒确实有说法。”
岁妱指尖按在了玉牌上,却骤然听见柔烟笑出声来,“你与他,有缘。”
岁妱:“……你没睡醒?”
他们从前是道侣,如今是师徒,有缘二字还需她说?
岁妱不想与她多费唇舌,转身要走时,却听见她又道:“我说真的,还缘分不浅呢。”
听出她话中的揶揄,岁妱只觉自己是脑子不清醒,才与她说这些。
柔烟笑的花枝乱颤,岁妱转身回了房。
从前岁妱觉着自个儿已经够爱瞧热闹了,谁知在她之上,还有一个柔烟。
接下来的三日,柔烟每日都来敲她房门,不说道两句不走。
好在那日过后她并未再做这种奇怪的梦,也就任她去了。
同类最知晓怎么治同类。
果不其然,她不理会之后,柔烟消停了不少。
上了逐云舟的第五日,逐云舟抵达了黑海。
她没问他们的任务是什么,只道了一句,“回来喝酒?”
柔烟挑眉,还未回应,她身旁的沈听便连连点头,“妱妱,等着我们!”
柔烟拍向沈听的脑袋,“走了。”
身影消失之际,似乎还能听见风声带来的余音,“师尊,能不能别打我的头?我疼。”
他们二人走后,不出一日,瀛洲便到了。
江衡的踪迹需要他们自己去寻,不好留在逐云舟上。
岁妱望着云雾之下的锦绣山河,指向东边的荒山,“先去那里将逐云舟收了。”
落后她半步的玉照,看向这片熟悉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逐云缓缓驶过的浮云如画卷散开,露出云下座落的红墙寺庙。
庙殿前的榕树上挂满了木牌,凉风吹过,木牌碰撞出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树影斑驳间,唯有挂在最高处的玉牌显得格格不入。
玉牌轻晃,摇碎的日光拓出玉上刻痕,正是一个‘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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