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在耳边又问他,声音清甜:“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兰衡忽然不敢动弹,不敢低头。
因为他这时才想起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刻意回避的往事。
他第一次看见笑千秋时,那魔头就穿着女装,蹲在他面前抚摸他的喉管,一笑甜如蜜酒,邪如阎罗。
他那时也是这么问他,他没出声,他便露出虎牙,甜甜地说——
“不告诉我的话,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狗,我的小狗哥哥,如何?”
回忆里的青年男声和耳边的清脆女声诡异地重合在一起,兰衡脊背上的冷汗狂冒,还没来得及撒开手,丢掉怀里已经碎掉的锋利瓷片,就被反将一军扑倒在地上。
兰衡面如死灰地紧紧闭上眼睛,他甚至不敢用瞳术去看趴在身上的活物,那活物周身是不是流转着鲜血一样的红色灵流。这三百年来他看过太多次了,他已经不想再看这个鲜红的噩梦。
覆盖在身上的重量瞬间变大,一双熟悉的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兰衡的左手不住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封到喉结的厚实衣领,他剩下的唯一理智就是用右手运转出一个传音术,传到白羽那里。
左手被扣住五指,耳边附来了冰凉的呼吸,和慵懒的笑声:“才五个月不见啊,小狗,你把我忘得也太彻底了。我都给你那么多提示了,你怎么还认不出我来?好歹,用你这双眼睛认真地看一看我啊,哥哥。”
兰衡僵成一个恐惧的木偶,闭着眼睛扭头,下意识地发出了呕吐的声音,但他什么都呕不出,脸就被掰过去,唇上覆盖了柔软冰冷的温度。
你说你已经腻味了,放我走的。
你说你是地狱的恶鬼,不该来到人间的阳光下的。
我是人间太平人,不是地狱豢养犬,你为什么要闯进人间来提醒我,我脖子上还有一条看不见的项圈?
*
慕道台上,白羽搂着邹翎往座上走,邹翎微张着口呼气吸气,声音都雀跃了几分:“我的刀,是不是还不错?”
“是很好。”白羽心都热了,也不管众目睽睽,此时就想不管不顾地低头亲吻他的眉心,告诉他你在我心中世上最好,无人能及。
然而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简短的嘶哑声音:“师兄,他还是来了,救命。”
白羽热起来的心脏几乎一瞬间冷却,凛冽的寒意笼罩了此时彼时的天地,三百年前他眼睁睁看着一个魔修用兵刃割破兰衡的喉管,就像在宰杀一只任人宰割的困兽,兰衡被带走时,仍嘶哑地小声喊他“快跑”,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漆黑的路上,圣洁如怒放的红梅。
白羽抱着邹翎瞬移到他自己的座位,一把将他摁在座位里,急促地留下一句“等我一下”,下一秒便瞬间消失。
邹翎稍微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有细想,他此时满心都是满足,与人比试很痛快,听到白羽褒奖他更痛快,痛快得他都不去计较现在在白羽的座上。
坐在他的座上,喝着他喝过的酒,这个初夏日万分新奇。
这时慕道台上的切磋比试告一小段落,沈净作为最大仙门的宗主,便代表丹羿宗出来说一番话:“如今边界虽设下了阻隔魔族出行的结界,但魔族中多有阴邪者,仍需大家警惕。”
邹翎泡在太平里,饮着酒想再邪也不怕,有白羽在,有改朝换代的仙门在,如今的人族不需要和魔族虚与委蛇,不需要与他们互通往来,更不需要和他们合作整一些伤天害理的实验。
“此外,各门也仍需警惕师门内是否有异心者。”沈净闲话般地温和笑道,“今日各仙门齐聚逍遥宗,更需以逍遥宗为戒,当多如邹仙师这样大义灭亲的修士,当灭绝如怀瑾那样遗臭万年的叛徒。如今的仙门固若金汤,若再出现与魔族勾结的人族修士,诸位当以怀瑾下场为戒。”
邹翎唇边的笑意浅淡,双膝忽然在疼,身上的一半魔血似乎也在沸腾,身体仿佛哪哪都疼。
“那么,接下来不如请逍遥宗的代掌门,邹仙师为我们说些话。”
耳边浮现含笑声,邹翎抬起眼,举目却似乎看到死去的怀瑾大师兄就站在面前,右手淌着血,却神情柔和地注视他。
这时左手命脉剧痛,邹翎按住命脉看向沈净,看到他手里把玩着一簇毛茸茸的灰色狼毛。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沈净与他说的话,他要他在万仙大会上向所有人宣布和白羽和离,否则就去为小宝收尸。
邹翎按着命脉在无数人的目光中遥想,平心而论,这个要求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害。倒不如说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反正他也不想再与白羽相误。只是,他环顾了周遭一圈,没看到白羽的身影。
大抵是切实无缘了。
“我确实有些话想说。”邹翎摸了摸眉心特意画的飞羽纹,他笑起来,并指抹去了飞羽,“是这样的,我与白羽白剑仙于月前和离,往后白剑仙是回归剑魂山,还是留任逍遥宗,这些都随他所愿,与我邹翎再不相关。”
高台上下一片死寂,唯有邹翎的声音如春水潺潺,悦耳动听。
“同样的,来日我邹翎何去何从,做了何事,犯什么忌讳,也都与白剑仙毫无关系。剑仙与我,如天与地,如冰与火,嫁娶不须问,风月不需续。”
手上的命脉不再疼,邹翎仍笑着讲:“烦请在座诸君,是爱看话本消磨也好,爱听说书打趣也罢,放过编排我们二人吧。我与剑仙,有百年守望互助之谊,有百年相看两笑之腻,唯独没有诸君口口相传的相厌,更没有——沸沸扬扬的相爱。”
“剑仙于我,我于剑仙,无爱无恨,咫尺天涯而已。”
*
今年的万仙大会上精彩纷呈,每一个参加的人都有满腹说不完的感想。不过对于沈净而言,千万人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趁乱把人带回丹羿宗,严严实实地绑在了自己的地盘上。
此时邹翎昏睡在他特意为他特制的水玉轮椅上,被他用捆仙索牢牢绑着,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还债者。
现在回想他在万仙大会上说与白羽和离的那些话,以及后面发生的事,沈净都觉得十分值得回味。
就在邹翎说完和离,逍遥宗后方就出现了巨大的骚乱,谁也没想到魔族的新王笑千秋会忽然现身在逍遥宗,白羽怒不可遏地护着他的师弟兰衡,召本命剑与魔王愤怒对战。
沈净回想邹翎看到那一幕的神情,越想越觉得愉悦。
正此时,邹翎醒了。
他在轮椅上环顾一圈,依然平静从容,还对他笑了笑:“沈宗主,我既答应了你,我就绝不会跑,倒也不必这样,将我五花大绑地锁在这椅子上吧。”
沈净温和地注视他,走过去,低头与他轻轻耳鬓厮磨,邹翎避开了,他便捋起袖口,近乎迫不及待地给他看手上旧伤疤:“你咬了我,记得么?”
邹翎脸上浮现了奇怪的神色。
沈净却是陷入痴迷的回忆里。
三百二十年了,那时他走在逍遥宗的一片百花之中,忽然感应到了妖气。
他诧异于竟然会有妖物闯进仙门,当即收敛气息,准备过去伏击。
但当他循妖气找到妖时,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小少年。
那少年挽起红色的袖口,袒露透白得青筋若隐若现的小臂,由着一只残缺的红狐重重咬在诱人的肌理上,饮血止渴。他在百花中的眉目如画,那红狐在伤他,在掠夺,他却柔和着纵容,美得惊心动魄,在阳光里的神情温柔,圣洁得让人想乞求垂怜。
沈净看到他,天之大,山之高,心却忽然变狭窄,狭窄得只装下这样一个轮廓,一道虚影。
从那时起,沈净的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横亘不去。
如果一定要有人去掠夺那份圣洁温柔的美,那只能是他。
沈默不能掠夺。
白羽不能掠夺。
世间通通不能。
“我……咬的是你?”
沈净没在意他话里的不解,他握住邹翎的手,捋起红袖,低头咬了下去。
然而这时宗门外却有一道响彻云霄的尖叫——
“师兄!啊啊啊白羽他又来找茬了!”
球球小天使们收藏一下俺的小预收《师尊当作精,火葬场全新》〒▽〒——
外刚内柔/誓不低头/手语达人/硬邦邦凶猫受&外白内黑/八百心眼/演技达人/嗜情重欲野狗攻
1.
俗话说,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话少,周不慕前世就败在太内敛。
前世他努力奉师祖,罩师弟,养徒儿,满腔情意满心付出,始终默默无言。结果后来他被人诬陷,身败名裂时向师门求助,却发现师门上下早已对他厌恶至极,他们嘴上客气说信他,背地却说信个鬼,火速将他关押起来。
再后来,师祖为救心上人剥了他一窍玲珑心,师弟受人挑拨废了他灵脉,徒儿为剔除心魔证无情道把他囚在禁地三年。
周不慕献祭所有一切,不想再当锯嘴葫芦时,却已太晚了。结果到死,师门都断定他是个木讷寡言、内心扭曲阴暗的反派。
2.
重生以后,周不慕伤透了心,大彻大悟,君子不言尼玛,但君子有手啊,他决定修炼以扇耳光为基础的手语功夫。
于是,他一拳揍坏了师祖的宝贝丹炉,把过去孝敬给他老人家的宝物全部讨了回来;他一剑劈坏了师弟的宝贝器冢,把过去送给他的全部名器毁坏殆尽;他一手扇了宝贝徒儿一串大耳刮子,把过去给他誊写的全部经书撕碎。
周不慕以为一顿作天作地,师门定然会提前厌恶他,谁知正准备下山,师祖强行出关来低声下气地哄他,师弟拖着伤体冲来眼泪汪汪地求他,徒儿跪在他洞府门口一哭二闹三嚎师尊不能不要我。
3.
周不慕大手一挥,怒斥退,退,退,立即滚,马上爬!
老子要逍遥远去。
老子要作天作地。
老子要到红尘中,学心口如一,学废话连篇,学该笑该哭,当个会哭才能有糖吃的精神老伙。
4.
后来他被抓回来了。
“想学哭?那便哭啊,快哭给我看。”切开黑的某人愉悦地吹他的眼睛。
周不慕抓坏了褥子,气得眼红腰疼,本来忍不住正想哭上一通,这会又傲骨作祟咬牙说:“我绝不屈服!”
“这样啊。”那人笑眯眯地扣紧他,吹耳边风,等鬓边泪,“那……我再加把劲。”
“!”
5.
后来周不慕才得知,他下山离去那天,师门那群白眼狼莫名都有了前世记忆。
然后他们都疯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第 2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