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刚下,没等楚瑜求见,她就被皇上召到了承天殿。她进去时皇上正在案前摆弄着棋盘,捏着一颗棋子朝她招手,“子玦,你来看看,这棋局怎破?”
楚瑜的棋艺只是一般,她站在一旁看了会儿,想也不想地说道,“死局。”
皇上笑道,“毅王说此局有两种解法,朕从昨日想到现在,也才得出一招化解之法,你再仔细想想。”
楚瑜一听“毅王”两字,眼神微变,更不愿看棋盘了,“微臣棋艺不精,请皇上恕罪。”说完她话音一转,问道:“毅王殿下不是在泰山为皇上祈福吗,原来昨日就已经回京了?”
“不仅是回京,昨日还到太后面前告了你一状。”皇上看着她一副温良的模样,心里有些想笑。他可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的皇弟会气急败坏地在大殿上指责他的大将军。毕竟毅王前脚才和王妃和离,后脚定远大将军就上谢府提亲了。这在毅王看来,就是让全京都城的人都看了一场他的笑话。
“微臣有罪也该由皇上您来处置,怎敢劳烦太后。”楚瑜勾出一丝笑意来,毫不遮掩眼底的深邃,摆明了自己正在使着离间计。
皇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楚瑜自他还是皇子时就跟随他左右,历经一路波澜走来,自然知道他最忌讳后宫参权一事。
太后不是皇上的母妃,能坐上太后之位除了因善于审时度势之外,更是因母族有不小的权势。当年皇上扶她为太后,也是想让其母族的势力站位,毕竟他的皇位来得不正统。在他坐稳皇位后,就开始一步步打压各族外戚,而后更是定下,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大臣之女不得为后妃的规矩。
“那你来说说,你罪在何处?”皇上将棋子扔回棋盒,转头看着他。
楚瑜敛了笑,神色坦然,“想来微臣与毅王殿下的牵扯只有与谢府结亲一事,如若是因为此事,那么微臣无罪。”
皇上看了她许久,语气略缓,“你果真喜欢那个谢家的姑娘?朕可是见识过她的脾气,绝不是个良善贤淑的女子,若不然也不会和毅王闹得满城风雨。”
“微臣喜欢。微臣看上的人,心中自然有数。”楚瑜听见皇上对谢如盈的评价,微微皱眉,将话往毅王身上引,“倒是毅王殿下,如今已经和离了竟还不依不饶,不是皇家该有的做派。”
皇上叹了口气,向后一仰靠在软枕上,眼神与楚瑜错开,晦暗不明。他开口,声音有些喑涩,“你是楚瑜,所以你喜欢她、想娶她。假若……你是楚珏呢?你是楚珏,你还会不会想娶她?”
楚瑜猛然抬头,看向皇帝。
十几年前,江阳府的楚家老宅尚且热闹。
彼时靖安侯府的侯夫人才刚过了二十八岁的生辰,犹且年轻。靖安侯带兵出征北疆,楚宅内只剩怀胎八月的她坐镇。
春雾未散,一匹骏马在晨阳中赶来,带来了北疆的战况,打破了当时的和乐融融。
楚宅外很快挂起了飘飘白幡。
侯夫人大悲之下早产了,足足生了一夜才诞下一男一女的龙凤胎。她抱着男婴,哭着念道,“老爷,你放心地走吧,楚家还有将来。”这两个孩子,男孩取名为楚瑜,女孩为楚珏。
未料到,孩子生下不到一月就双双染了风寒,命垂一线。楚家请遍了宁淮的名医圣手,而最后也仅仅救回了一个孩子。
侯夫人将紧紧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孩交给身旁的赵嬷嬷,扯着嗓子说道,“把珏小姐安葬了罢。”
赵嬷嬷看着怀里的婴孩,他那细软的头发贴着紧闭的眼睛,脸上还沾着众人的泪水,这分明是小少爷啊。她还以为侯夫人因悲伤过度魔怔了,刚想开口,就看见了侯夫人通红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决。
那一刻赵嬷嬷就知道了,不论死去的是不是珏小姐,活下来的只会是也只能是小少爷。
她将孩子的脸遮上,哭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将小姐好好安葬,小姐来生必能投个好人家。”
十几年风雨岁月过后,此桩往事已经被众人烂在了肚子里。
而楚瑜也仅是在选择了当时还只是睿王的皇上时,为表忠心和不给将来的自己留下把柄,将身世一一告知。当时的睿王惊诧之下还做了一番保证,将一位前途无量的将军拉拢成了自己的党羽。
没想到却在今日重提此事。
“皇上此言何意?”楚瑜沉着脸看着皇帝,“微臣姓楚名瑜,不知楚珏是何人。”
皇帝抬手覆盖着自己的脸,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是朕失言了。毅王一事你不必多心,朕自会处置,你先退下吧。”
楚瑜躬身行礼,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思量再三后,挂上了谦和的笑容,说道,“皇上,如今后宫主位空悬,不利于天下百姓安定。皇上不如早日挑选合宜女子纳为皇后,也好让太后少为宫中琐事费心。”
“楚将军是太空闲了么,还抢了言官的事。”皇帝有些心酸,面前此人突然提议立后,必然是猜到了她的些许想法,又或者有了怀疑。然而此后却还能做出这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谏言,将自己撇开得干干净净,就已然表明了意思。
皇上看着风姿竹韵的楚瑜,她的这身傲骨不是轻易能折的,更不是愿俯身自贱的人。
“微臣近来确实松闲。”楚瑜干脆将自己来承天殿的本意说了出来,“皇上前几日动了杜家,京都城的前朝世家都低调了不少,不宜再有动作。不如改由宁淮一地,宁淮鱼米之乡,自前朝起就被世家大族把控,朝廷税收两成,世家就对农户税收五成,朝廷收三成,世家就敢涨到七成,早已积攒了不少怨怒。”
皇帝道,“你可是要自荐前往宁淮查探?”
“正是,请皇上准许。”
“……准了。”皇上在心里苦笑,没想到楚瑜竟为了躲他要跑到宁淮去。楚瑜还真是高看他了,他身为皇帝,坐上了皇位后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他虽有感情,却不会为了感情冲动行事。整个大启国,比起一位皇后,更需要的是一位常胜将军。
楚瑜长身一拜,“谢皇上,微臣定不辱命。”起身后,她再不多做停留,离开了大殿。
皇帝一直注视着她退出去,直到楚瑜的身影背高大厚重的殿门挡住,他嘴里轻声念道,“立后?何人堪为朕的皇后?楚瑜,你也不行。这后宫的巍峨宫墙,困不得你这只苍穹的猎鹰。”
宁淮距京都城有十多天的路程,楚瑜离开皇宫后连侯府也没回,只去城外的军营里挑了几个惯用的人手,直接轻装上路了。但出城时,还是忍不住叫人往谢府送了口信。
楚瑜前往宁淮用的名头是,为来年开春皇帝的南巡做准备。因而,一行人离京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而宁淮一带也无人知道,即将有队人马要来搅乱这一滩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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