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屋外闷雷乍响,秦皎皎霍地睁开了双眼。

失去意识前的窒息感全数褪去,她慌忙抬手摸向脖颈,触及却只有一片光滑。

目之所见是绣着盛放海棠的层叠帷帐,帐外矮桌摆着个精巧的雕花香炉,炉中燃着她常用的苏合香。外间虽暴雨如注,房内气味却清新雅致,和那牢房之中萦绕鼻腔的潮腥之味完全不同。

这是她秦家府邸,是她的闺房。

秦皎皎怔然,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自己这是……得救了?

那父亲呢?

她慌忙起身,连鞋都顾不得穿,随意披了件罩衫就要往外跑。行至门前时恰好撞到了菘蓝,小丫头忙不迭地抬手扶了她一把,惊讶道:“小姐您怎么了?怎的这样着急?”

她见秦皎皎面色慌乱,再算算眼下时辰,反应片刻后才了然开口道:“这么大的雨,小姐还要亲自去接曲公子吗?让小顺去不就得了。”

秦皎皎一愣,“接曲天明?”

“是啊。”

菘蓝放下手中食盒,扶着她坐在里间的贵妃榻上,“今日曲公子从合洲办公差归来,您昨日不是说了,要去城门外接曲公子呢。”

她边说边伺候秦皎皎穿鞋,

“您一早吩咐炖给曲公子的汤已经好了,正在小厨房里用文火温着呢,待会儿小顺出门便能带着一起走。今日天气冷,奴婢给您也端来了一碗甜汤,小姐先喝些吧。”

秦皎皎不语,半晌之后才迟疑道:“曲天明他,他还住在府上?”

“小姐忘了?曲公子前日才为新宅子添置了一批什物家具,您说新器具味道大,闻多了对身体不好,便安排了公子一家全部住到客栈之中,空着无人的新宅子开窗散味,等上十天半月后再住进去。至于曲公子,他的东西都还放在咱们府上没搬走,索性就继续在竹院住着了。”

曲天明所在的曲家一脉算是名门氏族,虽自成安年间开始走向落寞,根基到底还是在的。曲天明担着振兴氏族的重担,于舞勺之年千里迢迢入了安都,初入国子监当日,就凭着一篇行文工整,意向宏达的《民意论》博得了满堂喝彩。

秦沐也正是通过这篇文章,看出曲天明年纪虽小,胸怀却大,又怜他独自一人孤苦无依,在国子监中颇受那些官家子弟的欺凌,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将他接回尚书府中,当成半个子嗣,悉心养在了竹院里。

秦皎皎垂下眼眸,脑中细细过了一遍菘蓝的话。

合洲办公差归来……

新宅子……

若她没记错,曲天明于成安十年入仕,不过短短两年,就从笔帖式一路坐到了工部郎中的位置。

也正是在这一年,秦沐知晓了自己对曲天明的心意,为此还特地为曲天明出钱购置了新的宅院,让他能够在外自立门户,顺带着将家中亲人一并接到安都侍养。

“眼下,是成安十二年?”

断桥一案发生在成安十六年,她竟是回到了四年前?

秦皎皎难以置信地呢喃一句,抓过菘蓝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臂上,“菘蓝,你掐我一把。”

“小姐,您怎么了?”菘蓝诧异,看着秦皎皎面色忽青忽白,又担忧道:“小姐不舒服吗?我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她说完就要走,秦皎皎却拉住了她的衣袖,只吩咐让她倒杯茶来。

原州大桥始建于成安十四年,换言之,只要她能在这之前阻止秦沐蹚入这趟浑水,那她秦家满门便可摆脱那场牢狱之灾。

菘蓝端来热茶递到她手边,触及她寒凉的五指,又忍不住劝了一句,“小姐,您自己都手脚冰凉了,眼下外面雨这样大,您若是再贸贸然出了府淋了雨,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秦皎皎没说话,端起茶盏默默抿了一口。

她还记得前世时,自己就在这暴雨之日去城门外接了曲天明,不料马车归程时却意外被落石咂穿了车顶,没了遮风挡雨的顶棚,曲天明便顺势将她带至了一座破庙避雨。

他们二人那日虽清清白白,可庙中却有些嘴碎编闲之人,暗地里将他们那日的独处多加渲染后宣扬了出去。

安都城内一时风言风语满天飞,秦沐为着她的名声,只能问她愿不愿意下嫁曲天明。

她那时本就对曲天明颇有好感,又为着压下流言,便索性与曲天明定了亲。

也正是因为这次结亲,秦沐完全将曲天明视作了自家人,不仅在官场之上对他颇为照顾,平日里办公谈事也从不避讳着他,这才给了曲天明可乘之机,让他能借着此等便利悄然进出秦沐的书房,伪造了秦尚书贪|污公饷的证据。

“小姐,小姐?”

菘蓝见她愣神,又出声唤了她一句。

“您别出去了吧。”

雷声又起,秦皎皎偏头看向窗外的连绵雨幕,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盏。

“好,我不出去。”

她突然笑起来,唇边漾出个小小梨涡,看上去明艳又乖巧。

“不仅我不出去,你去告诉小顺,让他也不用去了。”

“小顺也不用去了?”菘蓝愕异,“可是驿站的马车只能将人送至城门口,您前几日又给曲公子送了信,让他无需提前雇迎接的马车,眼下这样大的雨,咱们若是不去接,曲公子怕是要一个人冒雨走回来了。”

“他曲天明堂堂一个大男人,淋着雨走些路怕什么?”

秦皎皎自顾自地端起甜汤,“好了,别啰嗦了,去备些热水,小姐要沐浴了。”

***

热水送来,秦皎皎屏退众人,独自进入了浴房。

湿气氤氲,她踏入浴桶,只留眉眼鼻尖露在水面,细细思索起了重生前的那场变故。

朝廷不论打仗治河还是修桥造路,每一笔款项都要经手户部下拨。原州造桥时,工部尚书吕大人提报了八十万两的银子预算,户部当时也是如数批款,可曲天明却在两年之后,从秦沐的书房中搜出了一本足以给秦沐定上贪污之罪的阴阳账目。

据说那账目上详细记录着,户部当年出库八十万两纹银,原州却只收到了五十万两。

拨下来的银子不够,上头又要求大桥如期完工,工人数量不能少,下边的人便只能从造桥的材料上做文章。

也因着这个缘由,这偷工减料的原州大桥建成不过一年,就被几场暴雨生生冲垮了,不仅折了两个朝廷命官,还造成数百名百姓的伤亡。

当下这大桥虽未修建,却总要修建。

既然要动工,那便必然绕不过秦沐所在的户部。

重生这事实属离奇,她不确定若是贸贸然将自己前世的记忆告知秦沐,秦沐是否会相信,眼下唯一可行的,便是在事发之前先找出与这案子相关的人,提醒秦沐小心避过。

只是前世那场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连那账簿都尚未来得及亲眼瞧见,更枉论能清楚知晓这案子背后究竟牵扯了什么旁的人。

思及此,秦皎皎头疼地皱起眉头。

看来若想躲过这场灾祸,仅靠她一人之力还是不够,她该尽早找个盟友才是。

可是她平日里相处的都是些大家小姐,对于朝堂之事了解甚少,此刻突然让她寻个盟友,谈何容易。

脑海之中骤然闪过一个伟岸身影,秦皎皎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理寺卿钟伯行,虽生的卓逸不群,为人却极为孤高冷傲,甚至还因为杀伐果断,手腕铁血,被外界冠以了‘玉面阎罗’的名号。

秦皎皎对钟伯行所知甚少,秦钟两家也并无往来,可是那外人口中向来生人勿近的钟寺卿,却是入狱当时唯一出手帮过她的人。

记忆之中依稀存有一些似真似幻的景象,那害她性命的狱卒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钟伯行便提了个油纸小包独自来了狱中,他骤然瞧见地上的尸|首,一向锐利的眼眸登时便失了神采。

油纸小包散落在地,露出其中色泽诱|人的梨膏糖。

那是秦皎皎最爱吃的梨膏糖。

秦皎皎不知他为何会知晓此事,但显然,钟伯行在日久岁深的年月里已然默默注意了她许久。

咚咚咚——

门扉自外扣响,秦皎皎回神,是菘蓝取了干布巾要为她绞头发。

秦大小姐呼出一口气,她摇了摇头,撇去繁杂思绪,扬声道了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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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韧心机甜妹 X 白切黑疯批世子】

*

中秋宫宴,谪仙似的季世子中了算计,面红喘吁地躲入了小公主郁棠的寝殿。

昏暗偏殿内,郁棠发间别一支盛放的海棠花,满身水汽,毫不设防地推门而入。

海棠花落,天子被迫赐婚,郁棠踏错一步,一夕之间,身份就从不受宠的小公主变成了季路元的世子妃……

经年之后,郁棠的手帕之交悄声问她,“阿棠,其实那日,你知道季路元就躲在偏殿之中吧?”

郁棠装傻充愣,“谁说的,我才不知道。”

季路元的总角之伴同样疑惑,“路元,我记得当年那杯有问题的酒,你不是没喝吗?”

季路元敛眸一笑,“你少多事。”

*

郁棠身为最不受宠的小公主,前世作为棋子被迫联姻,落了个香消玉碎的下场。

她半生深陷囹圄,最后也只能化成一缕魂魄,看着晚来一步的季世子于雪中为她亲手落葬。

重活一世,她自然要先一步改了这指婚的命运。

*

季路元背负着祖族被烹狗藏弓的仇恨,韬光晦迹地活在这宫墙之中。

他溺于仇怨,从头到脚都是伪善的黝黯,心头唯一一点清白的地方,款款端放着世间最美好的郁棠。

一朝离开宫闱,他步步为营,待到复了族仇,迎接他的却只有郁棠冰冷的尸首。

重活一世,族仇自然要报,但报仇之前,他要先将郁棠娶回家。

*

后来,郁棠问他究竟是何时对自己动了心。季世子笑而不答,被问得多了,也只是捏着自家夫人的下巴,将她吻得再无暇顾及其他。

他不会告诉郁棠,在他两世的记忆之中,都有一个念念不释的雨夜。

第一个雨夜,他勒于仇恨,几欲玉石俱焚之时,郁棠死死拽着他的衣袖,悄声叫他不要出去;

第二个雨夜,他誓不甘休,即将轻身重义之际,郁棠牢牢握住他的右手,轻声说我陪你一起。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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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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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娇纵(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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