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没有挤过去凑热闹，而是抱着伞随便找一个角落靠墙倚着，老神在在旁观李家人折腾。
李老爷夫妻的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行动自如，但说话做事时，脑子清明，有条有理，不会再随时昏睡。
他们被下人一路抬到京兆府门口，报案后，又指挥下人把他们抬进去，由儿女搀扶着缓缓跪在公堂上。
“堂下何人，所谓何事？”
惊堂木一拍，京兆府尹许均许大人那威严锐利的眼神迅速扫过在场所有人。
李老爷低头，半晌儿也没回话。
明明是昨夜就做好的决定，认罪伏法，尽量保住一条命，但真正到了亲手摧毁自己名声的时刻，认罪的话他又说不出口了。
与之相比，陈氏的顾虑没那么多，见丈夫不吭声，她跪爬上前两步，哐哐磕了两个头，颤抖着声音回话道：“回大人，民妇有罪。”
百姓大多爱热闹，李家的动静如此之大，路上被他们吸引过来的百姓不知凡几，此时一窝蜂全站在京兆府衙内旁听。
为了宣传律法，减少犯罪事件，府衙大开方便之门，还特意开辟一处地方供百姓们驻足，鼓励他们多看多听，好吸取教训约束自己。
公堂肃穆，可旁听，却不允许出声议论，更不能大声喧哗扰乱公堂秩序。
百姓们皆很守规矩，听见陈氏开口也只是兴奋地交流眼神或者对口型。
“民妇杀了人，杀了我娘家侄女和侄儿，又设法伪装成他们接受不了父母双双殒命的现实而自杀的假象。”
陈氏抬起头，眼神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痛苦，一五一十将当天发生的事合盘托出。
中途有好几次李老爷想打断她的话，被京兆府尹厉声斥责，勒令再敢干扰审讯，先打二十大板。
“民妇也是没办法，是老爷，都是老爷他让我这么做的，求大人明鉴啊！”
“放屁，你个冷心冷肺的贱人。”
李老爷心中一慌，也顾不得京兆府尹的警告，情急之下将陈氏推倒，大骂道：“贱妇，分明是你觊觎自己大哥的遗产，求着老子帮你打掩护，你你......”
他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撅过去，好不容易缓过来，又想继续狡辩。
可公堂之上哪能一次次容许他撒野？
许大人一拍惊堂木，不等李老爷重新开口，便下令道：“污言满口，藐视公堂，无视警告，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命令一下，很快就有衙差上前拖人，衙门内响起板子打到□□上的沉闷声，以及李老爷痛苦的哀嚎。
审案被迫暂停，百姓们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兴冲冲与身边人讨论起来。
大家伙观点一致，全对着李老爷夫妻指指点点，话里话外皆是谴责。
崔昭见时机差不多了，单手掐诀，将陈莹姐弟俩放出来，正好让他们看看刚受完刑，如同死狗般被人拖回公堂上的李老爷。
“呸，活该。”陈莹恨恨骂道。
她还没出来就听见李老爷的狡辩了，这会儿生怕他继续反口，想给他多一点教训，便问崔昭道：“大师，我能附身到他身上，让他认罪吗？”
崔昭摇摇头，漂亮的双眸中无悲无喜，否决应道：“不行，没看见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散发的耀眼金光吗？你们进不去。”
陈莹顺着她的话看去，果真如此，便蔫蔫改口：“也是，那我站在安全距离，设法让他们看见。”
征询了崔昭意见，陈莹迅速更改策略，牵着弟弟从阴凉的檐廊慢慢朝公堂方位飘去，在金光蓄积力量想要发动攻击之前险险停下了。
与此同时，许均大人也失去了所有耐心，重新开始审问。
陈氏认罪的话一句接一句，说到最后，还牵扯出陈莹爹娘之死，只是她没有参与，只意外探听到些许苗头，具体情形就不清楚了。
“大人明鉴，民妇曾偶然听到老爷和其他人谈论，猜测哥哥和嫂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之，还望大人详查，还我哥哥嫂子公道。”
李老爷脸朝地趴着，行刑后的疼痛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想爬起来，想否认曾经做下罪孽，可身上的伤牵制着他，稍微动一下，便疼痛难忍，即将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呻.吟。
“李富贵，陈氏所言你可认？”许均大人没想到命案背后还有命案，神情更加严肃了。
“我......草民......”
李老爷艰难翻身，模糊的视线随着身体的动作扫过周遭环境，不小心扫到两个眼熟的影子，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闭上眼睛又艰难睁开，陈莹姐弟七窍流血的鬼容鬼貌清晰印入他的眼帘，大白天见鬼吓得他一个倒仰，伤处与地面重重接触，一声惨叫在公堂上爆发。
“来了，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救命......我招，我全都招，是我买凶装成劫匪弄死了妻兄夫妻，是我挑拨离间，故意挑起陈氏那个贱人对娘家的不满，明里暗里让她毒死两个小崽子，侵吞陈家的财产，哈哈哈哈，都是我干的，他们该死！”
李老爷双目赤红，越说越癫狂，多日被鬼纠缠的绝望以及看不到希望的未来，在身体疼痛的刺激下终是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磨灭了。
“陈家在杭城不过是个二流商户，如何能与我李家比？”
“当年在书院，我过的艰难，他一个外地商户子却能混的风生水起还得先生夸奖？明明家世不如我，却事事压我一头。面上与我交好，一口一个李兄，实则心里还不知多得意呢！”
“反正我考不中，他也别想出头，这不，我略施手段，他便灰溜溜跑回杭城继续做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了。”
“我李富贵愿意娶陈家庶女做续弦是整个陈家的福气，哈哈哈哈，陈氏这个贱妇，知晓我家世后，勾勾手指说几句甜言蜜语她就巴巴上赶着，陈天良不同意又能如何？还不是成了李家妇？”
“还说什么养在嫡母名下就是嫡女，说什么兄妹情深，真是可笑至极。既然兄妹情深，为何我提出将生意做去杭城，让陈天良那狗东西帮个小忙他都不愿意？”
“他凭什么拒绝？他有什么资格拒绝？”
“我为什么杀他？”
“因为我夫人早亡他贤妻在侧，我李家生意出现问题，岌岌可危，而他却在关外找到了新的商机，凭什么啊？”
“我不好过他也别想稳稳当当，亲家有难，他们家也理应全力帮衬，合该同我一起跌落地狱。”
“陈天良啊陈天良......哈哈......死得好，死得妙，你这辈子就该被我踩在脚下，注定不如我！”
李老爷匍匐在地，状若疯癫，声音时而大时而小，却能清晰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霎时间，整个府衙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我需要那笔遗产挽救岌岌可危的生意，陈天良不是疼爱这个妹妹吗？那就让他的妹妹亲手抢过来，她身为李家妇，就该尽到李家妇的责任，事事为李家着想......”
李老爷大笑起来，看向陈氏的眼神中满是嘲讽。
陈氏对李老爷实打实付出了感情，也真心诚意为李家付出，可她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她不顾一切的真爱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伪的算计，而她只是一颗不值得放在心上随时能够丢弃的棋子。
“李富贵，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个没良心，都怪你，都是你害了我，害了我可怜的侄儿！”
陈氏猛地朝李老爷扑去，又捶又打，很快就在李老爷脸上抓了几道深深的血痕，李老爷也不甘示弱，忍着疼痛反击。
眨眼的功夫，夫妻俩已经扭打在一起了。
李家的人见状一时忘记了场合，赶忙上前拉架，严肃的公堂就这么乱作一团了。
堂上许均大人脸黑如墨，堂外围观百姓议论纷纷，陈莹姐弟被真相刺激的失去理智，当即便要飘过去拼命，被崔昭及时阻止，一个定魂咒将他们定在原地。
“大师，求你了。”
陈莹嘴唇微动，血泪奔涌，无声的乞求着，随即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周身鬼气大涨，不断逸散，没一会儿，就引起“明镜高悬”匾额的注意金光飞射而出，姐弟俩避无可避直接被金光击中，魂体受伤不受控制朝阳光处飞去。
崔昭凝眉，迅速掐诀将二鬼收回养魂玉中，暴动的金光才消停了。
变故突生，还好是特殊情况常人不可见，这才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许均大人强压怒火看着堂下的闹剧，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又有衙差阻拦，半刻钟后，混乱的场面控制下来。
“李家众人藐视公堂，除十二岁以下孩童外，杖责十。罪妇陈玉兰罔顾亲伦，蛇蝎心肠，毒杀侄儿侄女抢夺兄长遗产罪行属实，杖二十，囚一月，流放千里。”
“罪民李富贵，藐视国法，为友不义，为夫不诚，为父亦没有做好表率，买凶杀害妻兄妻嫂及数名随从，又怂恿妻子毒杀侄儿侄女夺财，罪行累累，自述无悔过之意，行径恶劣，当斩！暂押死牢，一月后刑场执行。”
判决令自许均大人手中飞出，判词铿锵有力，一字一句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令人为之一振。
“此案审理会如实记录，稍后本官会命人抄录爰书及判词快马送至杭城及宁丰城府衙，更正案件卷宗，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望在场诸君恪守本分，切莫因一念之差挑战律法底线，违者依律惩处，绝不姑息。”
百姓们闻言纷纷叫好，又七嘴八舌保证自己不会犯事，更有甚者大骂李富贵夫妻的同时连李家其他人一块骂，好展示自己坚守底线的决心。
二更在晚上哦！等我嗦碗粉就继续冲刺[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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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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