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云慈庵是个仅有三位老尼姑居住的小庵,偶有附近村里的老太太会来上个香送点个瓜果蔬菜什么的,分外清贫。此刻恰好其中一位正要出门去山下的菜地务农,一开门,正巧看到院门口衣冠楚楚的三人,楞在原处。

“你们是?”

纪风芸从裴修礼手中接过供奉,递了上去。

“师太您好,这是弟子的一点供奉,请收下。请问,静芸师太是在此清修吗?我们有约在此见面。”

老尼姑听了是找静芸师太,顿时堆上笑来,接过供奉。

“阿弥陀佛,施主请进吧,师姐去后山了,还没回来呢。您是纪风芸吧?我听她说起过,说您大约这几天就到了,不过这里不太好找。”

她迎了纪风芸进门,同时又将另外两人隔在门外。

“男子勿入,施主请见谅!”

两人错愕下,无奈的在门外找了块条石坐等。

院子不大,仅有的三间瓦房尽收眼底,虽然有些破败,但是整饬的非常干净。中间是一座佛堂,里面矗立着一尊佛像,佛像前的蒲团已经很老旧了。左手边是一间厨房,门口堆满了柴火。右手边是生活的宿舍。她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在佛像前上完了香,刚出佛堂,就迫不及待的问老尼姑。

“姐……静芸师太去了多久了,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老尼姑含蓄的笑了笑。

“施主不必隐讳,我听师姐说过了,你们是姐妹,生长在南洋,年幼时碰到动乱失散了。月前寄给您的信和照片,还是我送去村里的呢!”

老尼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厨房前一边择菜一边说到。

“哎,师姐看了你的回信,可是生了不小的气的。我和师妹也就罢了,倒是她这些年潜心修佛,性情那是极好的。您这是说了什么啊,惹她那么生气!”

“我……我想入佛门。”

老尼姑顿时停下手上的活,惊愕的睁大眼看向来人。据说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保养的很好,身上的穿戴也不像是潦倒之人,这么一个人说要入佛门?她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您要出家?”

“是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在华夏,正经看破红尘想出家的可真是没几个了啊。我也就听说有些个会去那些大寺庙里住上些日子的。像我和师妹,现在也就还做的动,在这里图个安静,将来做不动了,也就进敬老院了。”

老尼姑又开始了手上的活计。

“怪不得师姐那样生气,清苦她一个也就够了,老都老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世事无常,要不是收到姐姐的来信,知道她尚在人世,这世间恐怕真的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

纪风芸站了起来,环视一周,“您是还有位师妹吗?她不在吗?”

“她啊,她是医生,有证的,你来晚了些,她一早上就出门给人瞧病去了,挺远的,现在都快中午了,也不知道今天赶得回来不。”

老尼姑择完菜,转身进了厨房生起火来。

“您先随便逛逛吧,我来做午饭。”

纪风芸看向东边用做卧室的瓦房,想到那是姐姐住着的地方,想起年幼时姐妹俩生活的环境也不过如此,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一时间思绪乱飞,站立在那里,眼神茫然。

“阿芸,是你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久违又熟悉的嗓音传进了她的耳朵,令她浑身一震。她急忙转过头,看到院后门的来人,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姐姐,是你吗?”

纪风芸终于忍不住了,疾走几步上去抱住了静芸师太的双臂,泪水夺眶而出,“是你,对吗?”

“是我啊,佛祖显灵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静芸师太扶住眼前的泪人,缓步进了卧房。

纪风芸这几年成了孤寡老人,子孙早已不在,身边只有管家和佣人陪伴,如今见到了年少失散的家姐,不禁欣喜若狂,长话短话的不知道说了多少。

一直聊到正午十分,静芸师太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

“日前收到来信,你说要出家为尼,我是很生气的。当初我出家,是迫于生计,无奈之下才做的选择。师傅知我心意,特地取了你我两人姓名的尾字组合为我取号,就是希望我们能在世间各自安好。子孙不肖虽然让人悲痛,但你置时代集团不顾却想要跑来出家?这样不好!”

纪风芸此刻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眼神竟然有些闪烁。

“子孙不肖,这已经很遗憾了!只是现在你又要对集团不管不顾的,那么大的财富和权力摆在那里无人管理,难道你要让子孙争权夺利的悲剧再在其他人身上重演么?”

静芸师太看她低头不语,叹了口气后起身看了看厨房,似乎老尼姑已经做好了午饭。

“先吃饭吧。”

说罢就先走了出去。

纪风芸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突然又想起什么。

“啊,姐,我有两位朋友还在门外!”

门外的卫世勋和裴修礼已经等了整整两个小时,虽然雨已经停了,但在这刚过清明的山林里呆久了,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阴寒。进了院子,直哆嗦的两人饭也不着急吃,直奔厨房的灶台而去,烤火要紧。

午饭过后,纪风芸表示今夜要在云慈庵小住,两位男士自然不能在这里逗留,只好到平安镇上找了个酒店住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云慈庵厨房的烟囱就飘起了青烟,静芸师太早早的就在这里熬起了小米粥。

没多久纪风芸也来到厨房,“哇,小米粥诶!”

“是啊,小时候你就喜欢这一口,南洋不出产小米,很是不好买的。”

静芸师太转头见小妹拿了碗就要去盛,一勺敲在她手上。

“洗了没有?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看着妹妹找了个瓷缸洗漱去了,静芸师太顿时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姐妹俩相依为命时的日子,清苦又快乐,心情又一下舒扩起来。

“姐,我想在这里住几天,要不,带我出去逛逛吧,这些年你都住在这里吗?你昨天去后山干啥去了啊?”

吃完早饭,纪风芸对云慈庵的周围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心。此时的她远离了城市里纸醉金迷的生活,也不用想集团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望着远处夜色里朦胧的山峦,心情极好。

“去砍了几根苦竹,做篱笆用的。”

她指了指后门墙角边的一捆苦竹,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小妹。

“怎么,你是想去山上逛逛?”

纪风芸笑着点点头。

“是啊,姐姐带我转转吧,这里空气真好。”

“行,先去换双胶靴。”

上了山,就没有什么石板路了,这里都是杂草丛生的山间小路,连日的阴雨让这样的路变的泥泞湿滑。

纪风芸开着手环上的照明,就着黎明前的夜光,紧紧的跟在静芸师太的身后,有时踩着路边半埋着的石头,有时用草团当脚垫,慢慢的爬上了后山,这里有一片茂密的毛竹林。

静芸师太指着竹林间一根已经长到一米多长的毛笋说到。

“这片竹林,是庵里的,你来的还是晚了些,现在的笋都快长成竹子了。要是再早一个月,可以吃到新鲜的毛笋。我们会拿毛笋去卖了换点别的生活用品。”

纪风芸一下子好奇起来,问到。

“还以为出家了只会吃斋念佛普度众生,原来你们也有产业啊?”

“当然啊,僧人也是人,不吃饭怎么行?我这修佛之人啊,说来说去也就是修了一份心性,一份平淡而已。你看这庵里又没有外界香火支撑的,就靠这片竹林还有山下的一片菜地维持。”

说罢,她又指了指前面的路。

“过了前面的一道岔路,向左有一条小溪,昨天的苦竹就是在那边砍的。”

静芸师太以为妹妹是对苦竹感兴趣,说话间抬脚就朝岔路口走去。到了岔路口,纪风芸却指着右边喊住了她。

“那这边过去通向哪里?”

右边的这条小路,显得要荒凉一些。杂草和灌木长满两旁,视线沿过去,不过几十米就已经将这羊肠小路湮没了。

“这边不太好走,看见前面那座山没有,这条路通向前面的山梁,再向左可以从小溪这头绕回来,山上还有条小路可以绕行到高速路,不过相当远而且难走。”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东方翻起了鱼肚白。周围的山峦淹没在云雾中,仿佛仙境一般。

纪风芸远远的望着这份美景,又没有了城市的喧嚣和繁杂的事务,心里别提有多轻松愉快了。

“我们就走这条道过去吧,回头从小溪边绕回来行吗?”

静芸师太略感惊奇的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想不到妹妹年纪大了还这么调皮,专捡不好走的路走。

“行,走路看着点啊,别摔着了,不好走。”

静芸师太宠溺的摇摇头,伸手从旁边的灌木丛中变戏法似的抽出了一根竹竿,抢先一步去前面开道了。

“拿竹竿干什么?”

“怕草丛里藏了有小动物。”

纪风芸心中一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说话,打着灯紧紧的跟在后面。

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已经快爬到山顶了,漫天的云雾尽在眼前,能见度也变得越来越低。两人的身上早已经沾上一层薄薄的水珠,反着光,亮晶晶的。

天已全亮,纪风芸关了照明,找了块石头架起一条腿揉了揉。

“好久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啦!”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风衣。

“一身的水啊,天气预报说今天能放晴,看来也不一定准。”

正说着,她突然看见几米外的姐姐突然站定,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纪风芸顺着姐姐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惊讶的直起身来。前面几百米外的一颗大松树后面,竟然闪耀着一团白色的光圈!

“是佛光啊!”

她惊喜的像个小孩子,抓住姐姐的手臂摇晃了起来。

“是佛光!姐姐,我们真幸运啊!”

“对,是佛光,你运气可真好,头一次来就见到了这样难得的景象,我在这住了十几年了,都还没见过!”

“我们过去!”

纪风芸一扫双腿的酸痛,疾步就朝那边过去了。静芸师太倒是一副平常心,反而走在了后面。

不过佛光到底是自然界的一种特定现象,随着角度的变化,逐渐看不到了。纪风芸想明白了缘由,一时又有点悻悻然。

“找不到了,哈哈……”

“能看到这份美景已经很好了。我们走太远,也该回去了。”

话刚说完,静芸师太突然看到路旁裸露的一块青石上蹭着一些泥土,期间还隐隐的有些血迹。她一下子收紧神经,紧握竹竿,警惕的观察起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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