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海流之下是漩涡,难以违抗的灵力涡流拽着他们下陷,即便是风烟也不由得呛了几口水。
但倒也不至于那样脆弱不当事,风烟摸出一只避水珠,塞到问飞鸿手里。
他还好说些——问飞鸿应当是不会水的。
这个时节晴空暖融,海中却还是冰寒刺骨,即便有避水珠护佑也叫人不适。不知这不讲道理的坠落还要继续多久,风烟拍了拍问飞鸿的面颊,示意他清醒些。
与这样的灵流对抗毫无意义,风烟不准备白费力气,只是揪着问飞鸿的衣领,免得二人被冲散。
已无可见之光,即便凭修仙之人的目力也难窥周遭景象,问飞鸿欲取明珠以照,却被风烟制止。
谁知道这片海域还潜藏着什么,水下可不算风烟占势的地方,再遇到个那种老不死只能自认倒霉了,谨慎些不会错。
忽然之间海水扰动,一旁的问飞鸿横刀而出,挡下了什么东西。
虽说不能视物,但风烟凭灵力脉络还能探知一二,知晓被秋鸿刀挡开的是只小海兽。
他们也没有思考兽群是否会在附近的功夫了,身周的灵流骤然增强,风烟听见问飞鸿闷哼一声,恐怕是又哪儿不舒服了。
在海底下也做不了什么,风烟只是掏了枚百用的药丸,一掌给问飞鸿闷下去。
看不见眉眼,不过想也知道这时候问飞鸿该有多哀怨。
脚下骤然一空,始终警惕万分的风烟险些反应过度,一鞭子挥过去——好在问飞鸿还牢牢扒在他身上,不至于叫烽火惹出什么大动静。
竟是正儿八经踩在了土地上,也感觉不到被海水裹覆的重压,风烟总算得以开口,“那老王八,到底给我弄什么地方来了。”
问飞鸿:“我看师兄先前……是在与一灵兽说话?”
“是啊,螣蛇一族的老不死。”风烟到底还是借了夜明珠,照这一方海域。
游鱼灵兽皆往来于头顶,仿佛与他们隔绝,此方领域竟能呼吸行走如常,想必也可归为秘境一类。
“它有和师兄说什么吗?”
“嗯,它说识得我风氏先人,留了个什么秘境给我。”风烟探看着这附近一藻一石,有所发觉般疾步向前,“这不糊弄鬼呢,且不说我族同姓者如今就剩下我与青青二人,就算真有什么好东西——它自个不占了去,还守着我来?那必然是非得风氏血脉才能打开,说不定就藏在哪儿等我们动静,做着黄雀在后的美梦呢。”
“原是如此……”问飞鸿感叹道,“闻师兄先前之言,我只知风氏是上古大族,如今看来竟不止如此?”
“呵,上古伏羲的血脉嘛,说是这么说的,横竖在族谱首行添上两字不算难……过来。”
问飞鸿不明,却也照风烟所说凑了过去。
眼前是一座石门,两枚明珠嵌于其上,合为太极阴阳之图,上刻双蛇纹,透出古朴神气。
“是阵。”风烟轻抚石纹路,“天下万千阵法之原型,便是阴阳太极。虽说简朴了些,但能视作根源阵法。”
问飞鸿看不懂什么阵纹八卦,只是笑道:“那师兄定能解开吧。”
风烟叹气,“飞雪城也该请个阵师了。”
古阵通常因失传而难解,但眼前这个略有不同,未免太过大道至简了些,只消摸透几个关窍便可轻松破解。
但那条螣蛇是绝无可能破除的——阵法乃是上古人皇所创,参天地,悟乾坤,行偷天之道,唯有人类才可习得。这也是在上古数场大战中,人族能脱颖而出,自居百灵之长的缘由之一。
“咔。”
风烟拧动石上明珠,招呼问飞鸿来搭把手,将两片阴阳上下分开。
“轰隆——”
问飞鸿向风烟扑去,“师兄小心!”
门后流矢疾出,贴着风烟臂膀擦过,风烟却不紧不慢,并指沾些伤处的血,涂抹在明珠上。
门后的隆隆声响听些,仿佛一个庞然大物再次归于沉眠。风烟难得不如以往般先探再行,而是直接扒开了洞口,“唉,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如今也没办法了,你且跟紧,这儿不欢迎外人。”
问飞鸿疑惑道:“莫非此地与师兄的祖族有关联?”
“如果没猜错。”风烟背手,“这应当是风氏祖墓。”
问飞鸿讶然,“祖墓?竟埋于东海之中吗?”
“你也知道风氏在我父辈之前就已没落,那是因为风氏已失了祖传,只给后人留了一副好根骨好血脉,除了平白遭人觊觎外,没什么大用。”
旁侧传来一声响,霎时间明光照耀整条甬道,一时叫问飞鸿睁不开眼,只急忙忙摸索住了风烟的手。
光影渐沉,问飞鸿看清眼前景象,不住惊呼。
“九十□□烟屈指叩了叩旁边的石碑,击出一声闷响,“这是风氏历代族长的坟冢,真是可悲,上古大族没落至此,竟叫我一个未受带的进了家族祖地,若这些老儿泉下有知,怕是少不得骂一句‘礼崩乐坏’的。”
问飞鸿紧贴在风烟身边,看着要将风烟那句“你且跟紧”践行极致,“青青还只有那么点儿大呢,师兄当然会是家主。但风氏之事我还是不大清楚,师兄愿与我细讲吗?”
“嗯,你当个故事听便是了。”风烟向甬道深处走去,偶尔停步翻看石碑,“这群家伙怎么一点好东西也不留下?”
“风氏华胥踩足印怀胎,生女娲伏羲二子,此便为人族之始。硬要说的话风氏血脉早已散入万民中了,但是嫡系么总该有些自己的传承。风氏嫡系在上古素来是修仙大族,按理说当有天材地宝灵器法器无数,奈何这群败家玩意从来不知道留些东西在手里,都做了散财童子散出去。”
听他语调,问飞鸿不禁噗笑,“师兄一人之力也不比那些大族差,不还是一掷千金赠与我了吗?”
“没让你找茬呢,歇着点。”风烟拂袖掸他,“我的缘由倒还和这帮人不一样——在我父之前,风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一心为天下的圣人。”
问飞鸿却敏觉出了他语调中的异样,咀嚼道:“圣人?”
这冰冷的甬道终于见了底,风烟扫开眼前石碑上的尘埃,此碑不刻名,只留了一副画——伏羲女娲图。
沾满鲜血的手指点在女娲额间,红痕自此蔓延,填满了石碑上每一道凿壑。
“因为他们降生即是为了死去,纵然爱着自己与父母后代,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天下众生而选择死。”
“风氏一族传承上古神血,族人天生擅阵符魂炼之术,除此之外,风氏族人的血肉神魂也是极品的材料,倘若熔骨锻器,再造神兵也未曾不可。”
问飞鸿皱眉,“师兄所说平白遭人觊觎,是指这个?”
“不错。”风烟冷笑,“风氏中人根本没有自保之念,倘若一命可换一件安天下的神兵,他们不会犹豫。”
“在我父那代风氏便已衰弱得只剩一支两脉,我父其人心气嗯……与我都是耐不住性的,便甩手离了风氏大族,自行闯荡,至少没落得被榨尽血骨的下场。”
风烟疗愈了自己身上伤处,向眼前渗血的石碑注进灵力,一道神光自石碑而起,青烟不绝涌出,如无铭的引魂之阵般缓聚成人形。
“师兄!”
在被青烟弹开的瞬间,问飞鸿伸出手,竭尽全力想要抓住风烟的衣摆。
“无妨,我——”
那些看似缥缈的青烟将风烟包裹,余下的话语也被隔绝无音。问飞鸿试着抓握那些烟雾,但眼下显然除了等待没有别的法子。
祖墓中有些什么针对族人的传承也不足为怪,他如此安慰自己,抱着秋鸿刀在石碑旁盘坐下。
无可做之事——时至今日,他仍然无可做之事。
就如同当日月尘山一战那般,师父与风烟不约而同地向他隐瞒了此事,直到傍晚有人告知他月尘山崩,问飞鸿才赶去见了风烟最后一面。
烽火长鞭的棘刺间浸透血斑,日落山头,风烟就像夕阳中行将燃尽的一捧。
而一旁已无生息的,是养育他长大的师长。
问飞鸿想了许多缘由,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将师长之死与风烟联系起来。然而事实不容得他思量过深,就在他眼前,因久战而脱力的风烟倒下,坠入了月尘山茫茫风雪中。
倘若那时伸出手,结果会不一样吗?
问飞鸿伸出手,不讲道理将风烟裹挟的青烟萦绕在他指尖,未曾予他任何回应。
五年过去,他已成了独当一面的飞雪城城主,已在偌大江湖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但面对风烟时,还像月尘山巅那个怀抱师父尸首痴然相望的无力之人。
秋鸿刀静靠在他肩头,刀身冰冷的触感为问飞鸿带回些许理智。此刻他所能做的,仅仅是相信他的师兄能够回来,相信一族祖墓到底不至于戕害自己的子孙后代。
倘若……倘若风烟没有归来,他不惜代价也定会将此地破坏。
抱歉最近身体和精神状态不是太好,明天会更新,但是周日、周一两天稍微休息一下,感谢谅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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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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