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缚的一番话导致后来填金对广闻韫的印象怪怪的。
头天晚上曲缚陪着填金勤勤恳恳地收拾她的一堆东西。州府平常没什么仆人在，只有林幽怀这些大老粗。曲缚摆摆手接过了替填金整理首饰的活计。毕竟生母邓贵妃死后，他还是帮忙收整了的。
衣物太贴身，他还是不要太不识趣。
填金看着琳琅满目地房间，揉了揉脖颈，甚至能听见“咔咔”声。她其实也不想这么麻烦的，但是听花长乐说京都贵女圈特别难融进去，不准备一点名贵的东西，只会被排除在外。相较比铳州珠宝衣服，京都的贵了不止四倍。
四倍！什么概念！
填金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脑壳疼。所以她们能攀比起来呢。铳州大都是比谁的马鞍华贵，谁买的玛瑙剔透。而京都则是比较发钗衣服。是以，填金必定要将它们带去的。
曲缚原本想到了京都再给她买些东西，但是填金想带这些东西走，那就只得走。
发簪，发钗，钗环，胭脂……
曲缚一边收拾一边暗暗称奇。估计这姑娘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东西。
原本想将莺然叫过来一起收拾的，但是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她鬼哭狼嚎。填金想了想自己离开张焉时的心情，叹了口气认命自己收拾。
幸亏有曲缚。
填金叠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叠来头晕眼花。扭头一看，发现曲缚完全享受起来了，不仅要包层锦布，还要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怪不得曲缚自告奋勇的时候说自己有经验。邓贵妃下葬前，他也是这样一遍一遍地请教嬷嬷吧。
听林幽怀说，他一直戴在手上的虎睛石串原本是邓贵妃的。被好好保存到了现在。同海迷卫一样。睹物思人。
填金趁着休息的时候，坐在榻上偷偷的瞄向梳妆台。
明亮的烛火下，曲缚慢条斯理的收拾着。用他那双修长骨感的手指细细擦拭，再灵活的用锦帕包好。行云流水，叫人赏心悦目。他的右手腕缠了一圈石串，伴以绿松石，非常华贵。手指上戴着她送的假戒指。
所以说买了假货不能同真货站在一起。填金只感受到了一丝心跳与悸动，剩下的则是真金与假金之间惨烈的对比。
她人都是尴尬的。着让别人看见了也太损了。
曲缚忽然停下了动作，施施然地望向她。
“看我干什么。”
填金顿了顿。
“一定要带那个戒指吗。”
曲缚微微抬手，低头端详了一番。
“楚楚觉得丢脸？”
填金点点头。
曲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那枚戒指上，又抬头盯着她。
“物随人贵。”
“我带着，他们就不会觉得是假的。”
他淡淡说完这句话，又看着填金一直抬手按摩后颈，离开梳妆台走了过去。填金仰头，皱起眉。
“干什么。”
“不舒服就先休息。”
“我会缓解，能帮忙吗？”
曲缚询问。填金摆手。
“哪有这么弱。刺史府的苦日子我都吃得，这才叠了会儿衣服，有什么不能忍的。”
填金说道。这些日子曲缚对填金真的是百依百顺。除了填金明确表达说不喜欢的东西，曲缚基本上都做到了。所以填金虽然嘴上这么说，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这要挑环境。”
曲缚不赞同的反驳。
填金的有些观点他并不赞同。比如提到这个话题。在他看来，处在什么环境就做什么环境该做的事。比如在刺史府因为是奴婢，所以只能做杂活，只能吃苦。这是她该做的，这是以她的身份该做的事情。比如回了京都，她就是他最宠爱的小妾，就应该锦衣玉食，一点小挫折都能将她打倒。
演要演的不露破绽。
不能够身为主人却做上了婢女的活计。这样会使人物割裂，也最容易露馅儿。
填金懂了，利落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看来这番话点通了她。曲缚笑了笑，只有让她觉得有理的事儿她才会照做。
去了京都，一言一行便都有人监视了。填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强迫自己进入状态。便示意曲缚过来给她按摩。曲缚照做。再一睁眼，就是第二日清晨了。
填金在贵妃榻上醒过来。扭头环顾四周，曲缚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连衣服也是。不过更贴身的是找的半夜不睡觉继续哭的莺然。
收拾好出门后，曲缚正好同王刺史忙完最后的工作。见她醒了，便让楚鹤与峦明整兵。不过一刻钟便全部整齐到位了。莺然换了身衣服，熟悉了流程，低眉顺眼的跟在填金身旁。花长乐心里很舍不得，撇着嘴不愿意看她。最后还是忍不住互相拥抱了一下。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京都那群小姐，虽然讨人厌，但人确实没出太大差错。”
“若是招惹上了，服个软，自会放过你。”
”别……别逼得太狠。”
花长乐磕磕盼盼的说完，最后拍了拍她的肩。
各有各的难处。
她还是没办法看着那些娇小姐们活得太难看。毕竟十多年前，她们虽说排斥她，挖苦她。但当花镀渊出征在外，生母去世，整个将军府飘摇无依，也是她们差人偷偷送来体己钱，在举办各种宴会时明里暗里替她解围。
在她被豺狼虎豹围击的时候，这群娇小姐们嘴上说着气人的话，其实从未单独落下她。虽然实在不喜欢她，却也给了她最可贵的陪伴。她才能等到花镀渊班师回朝的那一天。
填金点头。
她当然是知道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就算宅内斗的昏天黑地，在外也是一志同心。毕竟都是供养家族的养分。她们最懂彼此的难处。
—
班师回朝。
这个词意义重大。
越是靠近中原，树木越是茂盛。等到了京都附近，外郊更是密密成荫。曲军沿着中轴线逐渐开始冲刺。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并不是同前往铳州那样纯粹的热血，而是为了给百姓看的。
先收民心，再破棋局。
填金不能再同曲缚同乘一匹马，而是由莺然带着。
骑兵开路，步兵殿后。
曲缚领着兵轻轻拉住了缰绳。先过外城，再进内城。不远处的高大城墙上，写着京都二字。气势恢宏，无比庄严。城门外已有人等着为他打开这扇门。放哨的士兵们看见了，纷纷朝后面传话。
“镇北王凯旋！镇北王凯旋！”
随着城门缓缓开启，曲缚定了定神，随机泰然自若的策马。
他一袭军装勃然英姿，玉勒雕鞍。而他身后，风吹战旗，鼓声震天。玄色风裘被冬日的冷风吹起。
曲缚目视前方，稳稳的走进了京都。
这一瞬间，欢呼声，呐喊声，蜂拥而至。再一抬眼，街道两侧早已站满了兴奋的百姓。男女老少，皆为之喝彩。因为他是身经百战的镇北王。少年英才，有从龙之功！若不是他，曲室早已飘零，国家早已灭亡！
谋臣骨，却观音心。要识天下命数，要敢纵横天地。
填金听着震天的鼓声，心声也与之迎合起来。这塞外血色涛声响彻天地。厮杀声，呐喊声冗成浓厚的夜色。但这整个中原，没有一人不为之牵挂。处处牵挂，次次牵挂。牵挂这位英雄，牵挂这位将军。
镇北王身后，连着天下百姓的心。
于是，这片宽敞的朱雀大街，不再有其他的声音。只是默契的响起了一句话。
“恭迎镇北王凯旋。”
“恭迎镇北王，凯旋！”
他们曾渴切的期盼着。曾渴切的盼望着。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一定要班师回朝。一定要得胜归来。
填金看着曲缚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
为他卖命，算她赚了。
曲缚看着前来迎接的曲峥，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的想法。曲峥一身龙袍，温润谦谦。在他身边，其余二党虎视眈眈。
曲峥眼中是深深的思念。
而曲缚，则是轻轻瞥向了站在一旁的肃国公与原本该在封地待着的恭王，眼中冷漠。
他看向曲峥，恭敬地行了礼。
曲峥上前扶起他，二人并排站在了一起。
如今，他要回来陪着兄长。
直到肃清曲室。
曲峥设了宴洗尘。也顺势提出让他将新收的小妾带过来在众人面前掌掌眼。曲缚点头应下。
于是填金长途骑马的僵硬屁股还没好，就被林幽怀带进镇北王府拾掇了。幸好曲缚不算太丧心病狂，还是收了十多个婢女做事情。于是填金光速洗了个澡，莺然与其他小婢女齐上阵，挽发上妆人都要转晕了，这才打扮出一个姿色上乘，衣着华贵的人出来。
莺然擦了擦汗。
“这可是你第一次同她们打照面，别松懈啊。”
填金点点头。
她缓缓看向铜镜的自己。不说一笑倾城，但那张芙蓉面属实有特色。身材虽有些干瘪瘦弱，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头上绫罗珠翠，身上精致却不出挑。一身宝蓝色极衬肤色。
在进京都前，二人曾好好为自己起过名字。原本填金是想让张焉替自己取的，但张焉拒绝了。填金便自己仔仔细细地想着。最终想不出来。填金只能在自己的名字上找相同音。也有为了避免那天一不小心叫错名字的原因，填金对外的真实名字叫做田锦。毕竟总不能让人填金小姐填金小姐的叫。这样在奴字后面加个小姐的称谓，那些贵女们不会愿意的。
填金深吸了一口气，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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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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