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金回到香岚院时，一推开门，便发现张焉正端庄的坐在小木凳上。
听见声音，她微微一抬头。
温暖的烛光照耀在她脸颊旁，清丽柔美的线条下是如墨的青丝。她只穿着一身御寒的披风，依旧是填金最喜欢的宝蓝色。
填金心虚的低了头，轻咳了一声。
“着凉了？”
张焉起身要摸她的脸，填金乖巧的凑近了些。她蹭了蹭张焉有些冰冷的手掌，摇着头否认。
“你今日去普陀寺了？”
张焉问。
看见填金焉巴巴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张正川火急火燎的出了门，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填金拉着她坐回椅上，蹲身俯在她膝上，轻声细气地撒着娇。
“小姐，曲军后日便要走了。”
填金叹了口气，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不想让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张焉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揉了揉她的脑袋，也不禁叹了口气。
“楚楚，没事的。我们会再见的。”
张焉很少唤她的乳名，填金嘴巴一撇便哭出了声，断断续续的开口。
“小姐，我不在你一个人怎么办呀……你如今是一个人，万一不小心……”
“不会的。”
张焉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只留下一双净水清洗过的杏眼。她神色莫名，只是浅浅地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楚楚，不会的。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我知道，你会在外部替我谋划，为我着想。我不会让自己变成失败者的……”
楚楚，我早就是个失败者了。
张焉拍了拍填金的肩膀。
“那你呢，楚楚。”
“跟着镇北王，你会开心吗？”
填金思索了一会儿，摇头晃脑的开口。
“我会开心的。”
“如果他非要留下来，不愿意尊重你的意愿，要将你锁紧宫中呢？”
填金瞪大了眼睛。
“如此变态？”
张焉没收住话头，等到心中的一股气发泄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刚想开口圆回来，却听见填金坚定地开口。
“才不会呢。我才不会就这样乖乖的待在宫里。小姐，若我真跟着将军走了，那我便是正儿八经的谋士。”
“就算日后我们互相倾心，我也不会因为他的悲伤而妥协自己。不会因为他的强硬选择屈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小姐，我随着将军将会走南闯北。我是不会变成那样的。将军也不会。”
张焉闻言顿了顿轻拍填金的手，听见了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回答，她的心中仿佛被重新粘合在了一块儿。
填金只感受到一阵寂静，待她再抬头，眼尾被一滴冰冷吸引。
张焉早已泪流满面。
“小姐？”
填金直起身为她擦拭眼泪，却被张焉抬手挡住。
“我的好楚楚，你就待我哭一会儿吧。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哭泣了……”
张焉就这样流着泪。
“让你看这么多的书，带你走过这样多的路。终归是有用的。”
—
曲缚请辞，临行前向张正川要了一个人。
刺史府的小姐们搅碎了手帕，四处打听这个叫填金的丫鬟是哪个院子里的。直到临行那日，张焉穿着发白的裙子带着另一个穿着发白起球衣服的丫鬟走了进来，众人怨恨的目光如有实质。
张正川原本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顿时深刻了起来，手一抖，茶水洒了几滴。
填金跪在地上，垂着头。
张正川扭头问。
“王爷，您，您确定吗？”
曲缚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一侧的八仙桌，一手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椅沿。听张正川这么一说，他斜睨了过去，温和的笑出了声。
“怎么？”
张正川前夜被林幽怀坑了个彻底，此刻不敢多言，只是摆摆手，让丫鬟拿了卖身契来。
填金仓皇出声。
“将军，奴婢有一事相求。”
曲缚知道填金的打算，漆黑的眸中隐隐起了波澜。
“说。”
“奴婢辞去，无事可恋，却惟独放心不下我家小姐……”
“奴婢同小姐相依为命，若是小姐孤苦无依，奴婢不敢辞行！”
填金倒是同曲缚通好了气儿。他如今是深爱自己这个小妾，还在蜜里调油的阶段。若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必定会答应自己这个请求。况且张正川还需张焉出手。
填金细细啜泣，张焉面露感动，顺着演了下去。
“填金……”
这话一出，四周的小姐们变了神色。
她们将目光聚焦在跪着的填金身上，眼神充斥着不解与嫉妒。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张正川心一冷。
同为男子，他倒是知道曲缚在想什么。
不过他到底同普通的酒囊饭袋不一样。张正川只是微微打量着自己那个不受宠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
“自然，自然。”
“填金是王爷心爱之人，日后……”
“日后回了京都，是要入玉碟的。”
林幽怀代为开口。没办法，林幽怀皮笑肉不笑。
自己家这个将军不是话少，是同旁人说不的话。讲句话跟要他命一般，纠结过去纠结过来，旁人不懂的还以为他高冷不近人情。实则是说错了一句话要将自己关在房里三日不出来的。
身份已经极高了，且填金正值受宠。张正川有了较量。
“那既然如此，焉儿便搬去揽珠阁，学着分几面铺子去吧。”
这是那晚上商量好的。林幽怀动用了三寸不烂之舌，将曲缚塑造成了一个对小婢女一见钟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的死去活来的痴汉形象。
结果中场出去休息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在榕树后边笑过去笑过来的。
林幽怀冷笑一声，开启了对张正川的进一步讨伐。不知不觉间替张焉要了许多好处。
张宝珠先有反应。
她睁大了眼睛，着急地抓住张正川的衣袖，惊声开口。
“爹！我都还没有铺子呢……”
张正川甩了袖，面色严厉。
“宝珠，这会儿便不要再闹了。”
张宝珠眼里絮了泪。
中堂乱成了一锅粥，只有曲缚与张焉看向了跪着的填金。
张焉在心中叹气。
填金是聪明的。智多近妖，她并不知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如果她不这样做的话，她们二人只能再等待一个时机。这个时机是多久，谁也说不清楚。
而曲缚也在心中过了一道后续安排。让填金帮他打通京都贵女网，搜集些有用的信息。这样很好。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雪势渐小，曲军出城。
填金知道，她与张焉却不会分开。她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谁也离不开谁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