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八幢502,是陶江租的单身公寓。七十平的公寓隔出两套单身公寓,开了一扇大门后,里边是个小走道,还有两扇正对的铁门。

“这里上下三层都是我的房子,一套拆成两套出租,你租的只是其中一套。”徐凌川一边开锁一边介绍自己的房子,“租金原本是两千三,哥给你抹了零头,结果你这死丫头还要和我砍价,让我再给打九折,要不是看在你是棠棠的朋友,老子当时真想一板砖盖你脑门上。”

陶江讪讪笑着,跟在他身后进门。棠棠是谁,她不记得了。

“棠棠是你同事,当时我在追她。”徐凌川轻车熟路地按下墙上的开关,他为人虽懒散,心却细,料到她记不起棠棠,“你在这里住了近一年,每个月都准时转房租,这回已经两个月没给,人还失踪了一个半月,搞得老子差点要报警。”

灯亮起,屋里的布局陈设乍然清晰。

三十来平大的单身公寓,一眼望到头,一室一厅一卫,还有个简易的小厨房,最适合陶江这样无牵无挂的人住。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但一个半月没人住,各处都蒙着层灰,空气里充斥着密闭空间的闷湿味。陶江看着徐凌川嫌弃地捏起鼻子,她不好意思:“海难这种事,我也不能控制。”说着拿可怜的眼神看他,徐凌川白了她一眼,没理会。

屋子简装,墙刷得雪白,地面是泛着冷光的光面瓷砖,连正经餐厅都没有,小客厅里就放了双人沙发和茶几,茶几上铺着与窗帘一色的蜡染桌布,窗前有淘宝上热卖的做旧款斗柜,柜上放着宜家的花瓶,里面插的无尽夏已经干枯。墙上钉着两幅挂画,底下还是宜家的书桌和椅子,笔记本电脑摊放在桌上,鼠标旁边是各种零碎,再过去就是小书柜,书没放满,最上层摆着些小玩意儿和相框。

卧室的门没关,里面的陈设轻而易举落入三人眼中。松木的床,大落地灯,床品是带着蕾丝但颜色素淡的四件套。

虽说是出租房,但收拾倒有几分小清新,还透着居家的闲散,这是一个人的日子,有无需为谁刻意收拾的随意。陶江几乎在瞬间就认定,这是她的房间。

“乔度,你表哥?”徐凌川已经站在书柜前,拈起上头的相框朝陶江晃了晃。

他真的见过乔度,在照片上。

陶江接过相框低头看去,那是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看着像一家六口人,夫妻两人坐在正中间,四个孩子环绕四周。她看到年轻的自己,蓄着及耳短发,笑得硕大的眼睛变成弦月,和另一个与她同样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站在夫妻两正后方,俏皮地挨着头比着剪头手。另外还有两个男孩一左一右地站在两侧,她只认得出乔度。

那应该是多年前的他,比现在要瘦削,眉眼间是少年的青涩,也是年少的轻狂,有别于如今的沉稳,帅气张扬。

“这是……”她下意识地转头,向乔度寻找答案。

乔度已经沉默很久,看着那照片发起怔,直到陶江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才回神:“这是乔家的全家福,在你高三那年拍的。”

陶江注意到,他用“乔家”而不是说“我家”,很奇怪。

“这是我父亲乔正军,也就是你爸爸的发小,嘉品的创始人之一,今年四十八岁。”他伸手指着坐在正中背脊挺直的男人说道。

“等等。”陶江迅速从桌上随手拿起个本子打开,抽了笔认真写起,“你继续。”

一副认真笔记的模样。乔度看她工整写下“乔正军,47岁”几个字,续道:“邱惠柔,我母亲,45岁;乔宇,我弟弟,在北京工作。”说着他突然停止,趁着这空档,陶江又飞快地把乔度的资料补充上,抬头:“那她呢?”

照片上还剩一个人,乔度没说,只是怔怔看着,目光温柔复杂。和陶江挨在一起的女孩,圆圆的苹果脸,笑出两颗尖尖虎牙,甜得像夏天汁水丰沛的蜜桃。直到陶江提醒了一声,他才回神:“这是颂颂,乔颂,我的妹妹,和你同岁,是你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颂颂……

心脏里像忽然扎进根细长的尖刺,挑得神经也跟着突突跳起,就好像坏掉的牙遇到冰水刺激,陡然间发作的痛。陶江被这突兀的疼弄得措手不及,手里的本子“啪”一声落地,她按住自己的脑门,后背撞上书柜,又是一阵钝痛。

“没事吧?”乔度眉头紧拢,伸手扶住她。

徐凌川也从窗边过来,看着她这副样子,不无心软:“果然撞坏脑子。”看她没大碍,便又道,“真是招了个活祖宗回来。你们聊着,我去搞两瓶水来给你们。”这租屋久没人住,饮用水都不能喝了。

“没事。”陶江缓过气来,刚要继续问,手里的照片已经被乔度抢走。

他将照片倒扣在书柜上,语气冷硬:“把你要带走的东西收拾收拾,有话以后再说。”

陶江看着相框,他的手还按在上面,没有松开的打算,她“哦”了声,抱着满腹疑问进了卧室。乔度见她离开,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面上浮起苦笑,跟着进了卧室。

陶江坐在床沿上摆弄一部没电的手机——苹果六代,用得有些旧,手机壳的印花都磨损了。充电器还插在床头插座里,常用的模样。她有两部手机?

手机的电量已经耗光,她接上充电后又去翻床头柜,乔度已经走到床的另一头,从那边床头柜上拾起本夹了书签的书——《托福词汇》,他翻了翻,眉头大蹙,颀长的身子一矮,蹲在床头柜前拉开了抽屉。

一抽屉的文书资料。

陶江在那头找了半天,只从抽屉里找出些证件,还有两张银行卡与一张信用卡,她已经想不起密码了。床头柜上还摆着瓶药,她顺手拿起,竟然是瓶安眠药,吃得只剩半瓶。她捋着自己拖在脑后的围巾,百思不解,遇难以来这段时间,她的睡眠很好,两秒入睡,无梦到天亮,哪像是要服安眠药的模样?

她攥着安眠药瓶,正奇怪着,乔度的声音传来。

“江江……你打算移民多伦多?”

他拿着一叠文件,手攥紧的地方已被揉皱,神色震愕地盯着她,目光如同幽深的苍穹。

这个问题,问她也没有答案。

她不知道过去。

“是啊,报了托福正在读,手续也在办,说是你母亲想接你过去团聚。”回答他们的是拿着两瓶冰矿泉水的徐凌川,他和她很熟。

陶江道谢接过矿泉水,还没拧盖,就又接到他递来的礼品袋。“拿着,泰国带回来的,别再说哥不疼你了啊。”徐凌川的语气透着随意。陶江想,他和她应该不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也许,还是朋友。

“喝水。”陶江把水递给乔度。

乔度还攥着那叠文件,回神时四平八稳的表情现出丝裂缝,是愤怒。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把你扔下了二十年?”

陶江一愣,不知道他为何愤怒,她摸着脑袋:“不知道。”原谅她,真的想不起。

乔度的愤怒像戳破的球,气跑个精光:“有机会再和你说吧。把东西收拾收拾,该回家了。”他下意识地,朝她用了“家”这个字眼。

陶江却耸耸肩:“其实,我继续住在这里就可以。”她不是很想跟他回去,撇开他那间公寓总会带来的种种异样情绪,和前男友同住一个屋檐下,总归不是件三观太正的事。

不是有句老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你头上的伤没好,一个人住着不方便,没人照顾。”乔度动之以情。

“也没什么事了。”陶江摇着头。

“你不想知道你的过去?”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她。

陶江无意识地拧开又关上矿泉水瓶盖,这确实很诱惑她。

“你还欠我六十万,要么还钱,要么跟我回去。”

软硬兼施,刚柔并济,他笃定她没有六十万。陶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摸起床头柜上的两张银行卡:“走,取钱去。两位债主大爷,请。”

————

今天排队取钱的人有些多,徐凌川没耐性,把人带到小区外的取款机前就回去打麻将。排了十分钟的队才轮到陶江,可她在ATM机傻站了两分钟。身后等着取钱的人不耐烦了:“取不取钱你?”陶江冲人家讪讪一笑,搓着银行卡想走,坑爹的她想不起银行卡密码了。

旁边的乔度双手环胸,好笑地报了串数字:“520821。”

六位数字,一试就过。

陶江手在触摸屏上点着,一边感慨:“你说我两关系都好到你连我银行卡密码都清清楚楚,说是性格不合分手,我可不信,你跟我说说呗。如果是你的错,我一定不怨你;如果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失忆的人就有这点好,过去的痛苦,都不再是痛苦,云淡风轻得像在八别人的卦。

“520,我生日;821,你生日。这是你最常用的密码,自己记好。”乔度懒懒开口,并没回答她的问题。

陶江也顾不上他,只把本就硕大的眼睛瞪得更加大——银行卡里的余额,只有五万。再换张卡,密码仍旧没变,里面的余额多一点,有十万。

一共十五万,只够抵全部债务的四分之一。

“可以回去了吗?”乔度勾唇。

陶江的钢铁意志,被金钱消磨腐蚀殆尽。她想,为什么她不和他结婚呢?这样离婚就能从他手里分到一大笔赡养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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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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