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度的公寓位于市中心地段最好的社区，一百五十多平的房子装修得简约大方，两个卧室一间书房，余下都是开放的空间，收拾得很整洁。沙发茶几上连一本杂志都没有，客厅落地花瓶里的干花素雅别致，斗柜上的紫砂香插一尘不杂——这房子像开发商的样板房，漂亮，却没有人气。
鞋柜里拖鞋不多，只有男式的，给她穿仍旧显大，走起路来还是踢踢嗒嗒作响。
“进来吧。”他接过她手里东西，带着她往卧室走去，“你住这间，我住隔壁。”
卧房的门推开，竟是间面积颇大的带独立卫生间的卧室，两米大的双人床，巨大的面朝江景的落地窗，亚麻色的窗帘与床上用品花色一致，床对面还有整套的音响。
这不是客房，是他的卧室。
属于男人的硬朗，亦或是他独特的气息，瞬间如潮水般浸满心房，淹没心脏。陶江有瞬间窒息，只觉得自己似乎闯入了不该踏足的区域，他的领地，他的世界。
“这里是步入式衣帽间，我会找个时间把我的衣服整理出来，以后你的衣服可以放在这里。”他毫无所觉地向她介绍房间。
衣帽间的感应灯随着门的打开而亮起，陶江跟上前两步，看到偌大的衣帽间里只有一半的空间整齐叠放着他的衣物，而另一半则空空如也，像在等待谁的到来，泾渭分明。
仿佛有人住进来过，却又离开得干脆利落，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时间才过了两钟，陶江呆不到第三分钟，她飞快拎起他随手扔在床上的袋子，道了句：“不用这么麻烦，这是你的房间，我没道理鸠占雀巢，况且也不会长住，我还是睡客房吧。”说完人就匆匆出去了。
乔度从衣帽间里出来，看着她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景，狭长眼眸里渐渐有了些迷茫的苦涩，身边的感应灯“啪”地熄灭，偌大的卧室只剩烟灰色亚麻窗帘后那一捧微弱的阳光，房间静得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
陶江执意要睡客卧，乔度也没过多勉强。客卧虽然不比主卧大，但也干净整洁、光线充足。把陶江安顿好之后，乔度马上就赶回公司，他刚刚在车上说过的，下午还有事。晚饭是乔度的助理宋宸送来的，荤素搭配的菜色，鱼肉菜各一小份，再加盅乌鸡汤，另外还有几大袋新鲜水果。
每份菜的量都不大，却足够陶江吃到撑，饭后她洗了苹果，正在屋里瞎走消食，顺便看乔度给她准备的生活用品。他考虑得很周全，毛巾牙刷头梳全是崭新，洗手台上还有没拆封的成套保养品，屋里新买的睡衣和内衣裤，两身外穿的裙子，尺码掌握得刚刚好，甚至还有姨妈巾，日用夜用厚款薄款俱全。
这个男人太了解她了。
但他既然准备得如此充分，为什么，就忘了给她买双拖鞋？
她低头看着套在自己脚上过于宽大的拖鞋，走起路来踢踢哒哒真不方便。
正想着，乔度的电话掐着时间打过来，她接起。
“吃过饭了吗？”电话里他的声音比现实略沉。
“吃过了，谢谢。”想了想，她补充，“很好吃。”
“不客气。你身体有没不舒服？头还疼吗？有没晕眩？”他的问题有点多，全是询问她的身体，语气很淡，像个例行公事的医生。
“没，我很好。”她也很客气。
“我今晚大概回不去，你如果有不舒服，一定打我电话。睡前量量体温，早点休息别熬夜。冰箱里有牛奶果汁什么的，橱柜里有饼干之类的零食，你要是饿了自己拿，别太拘束。房子的钥匙我放了一串在玄关上，你要是想出门走走也可以，不过别跑太远，手机记得带。”
他巨细靡遗地叮嘱，一字一句，不紧不慢。
陶江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在说这些话时的表情，是冷淡的还是微笑的？
“知道了。”她全都应下来。
他终于道了晚安收线，结束这段平淡的对话。陶江不知道他从前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体贴细心，却也平淡客气。
路过他的房间时，陶江驻足看着房间，房门没关，里面光线幽暗，像藏着秘密的角落引人窥探，但她却不想靠近，一步都不想。
仅管他可能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亲近者之一，也可能是最了解她过去的人，而她也需要从他嘴里找回自己的过去，但她还是觉得要与他保持距离。
前男友，多微妙的存在，一个不小心就会旧情复炽把生活搞得一团乱的生物，鬼知道他们从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里，好像对他有些近乎本能的抗拒。
————
乔度这一工作，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才回来。早晨的时候他给陶江打过一次电话，仍旧是那几句例行公事的问候。
“你工作通宵了？”陶江站在他房间门口，看着他进出衣帽间拿衣服。
他眼底黑青，衬衣与西装裤都发皱，袖口还沾了点墨汁，人显得无精打采。把干净的衣服扔在床上，他旁若无人地开始解衬衫，任由精实的胸膛一点点呈现在陶江面前。
陶江转了头要离开，他却在这时回答：“等我一会，我洗个澡，很快。洗好澡我就带你去你的租屋看看。”
“嗯。”她摸摸脑门，没回头。
非礼勿视。
乔度只用十五分钟就洗好澡换好衣服，头发也顾不上吹就出来了，发梢的水珠把T恤的衣领打湿。换成T恤的男人就像卸下战甲的将军，变得年轻许多，湿发柔软了凌厉的眉眼，凭添几分亲切。
陶江泡了杯咖啡递给他：“我只找到咖啡，你精神不太好，要喝点吗？”
他道谢接过，喝了一大口，苦涩从舌根蔓延下去，目光突然一震，看着黑漆漆的咖啡不动——熟悉的味道。她忘了过去，却没有忘记这手煮咖啡的技巧。
“我看到厨房有手冲壶，感觉上去好像我会，所以试了试，味道还行吗？”陶江眼睛闪闪地看他。
“很好。”他没多想就点头。以前那么挑剔的舌头，从来吝啬夸奖，后来她离开，他喝不到这口咖啡，忍着忍着就戒掉了咖啡。
如今回想，不是他戒掉咖啡，竟是这咖啡无可替代。
陶江很高兴，她圆圆的脑袋上已经长出黑青的小刺毛，很短，扎手，比有头发时要可爱。
“我看你好像很累，要不你在家休息，我自己过去吧。”她再度劝他。
“不用。”他两口喝完咖啡，拿了钱包手机和钥匙出门。
陶江随手扯下昨天那条俗艳俗艳的纱巾往头一包，跟着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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