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渺的手腕落进苏晏桓掌心。
雪白的腕子捏出红痕。
不痛，但没法动弹。
苏晏桓到底闹哪出？
这种行为放别人身上，妥妥是吃醋。
可这人是苏晏桓。
三月之约的打击还历历在目，顾云渺不会自作多情。
苏晏桓这几次的举动，出于什么原因？
顾云渺一点也想不通。
戒指在苏晏桓手里，随时可能扔进湖里。
顾云渺特别生气，讽刺道：“特别重要，比你那堆东西都重要。”
“婚戒啊。”苏晏桓的指腹划过盒子，漫不经心地说，“顾云渺，你要和谁结婚？”
手指停在盒子边缘，他小指和无名指扣住盒子下边，拇指按住上半边，微微弯曲，准备推开。
里面的戒指让苏晏桓看了，还不知生出怎样的联想。
顾云渺急了：“苏晏桓，别乱动我东西，赶紧还给我。”
苏晏桓无动于衷，手指紧紧捏住盒子，已经推开一条缝隙了。
顾云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他没有办法，低吼道：“苏晏桓，你到底想怎样？”
苏晏桓终于停下动作，淡淡道：“那天在咖啡馆，我已表明来意。你拒绝交流，我以为，你喜欢以这种方式沟通。”
他嗓音清润，好好说话时，如潺潺流水，莫名抚平顾云渺的紧张和难过。
“我确实没什么要说的。”顾云渺垂下眼帘，低声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不要再揪着从前那点事不放。”
苏晏桓手上的力道蓦地加重：“你的新生活，是和别人结婚？”
“我……”
否认差点脱口而出，幸好顾云渺脑子转得快，止住了剩下的话。
不解释，不纠缠。
才是最好的选择。
沉思片刻，顾云渺说：“苏晏桓，把东西还我。我妈妈今天不舒服，我得回去了。”
“请了护工。”苏晏桓道。
顾云渺眉头一紧。
有备而来。
这是非逼着他说戒指的事？还是说清楚失约的原因？
顾云渺脑子正乱，一阵铃声从苏晏桓口袋里传来。
苏晏桓看一眼，接了。
“苏总……出事了。”
顾云渺隐约听见谁出事，不知道韩助理说的是谁，他没有在意。
见苏晏桓有点走神，他挣脱手腕，拿掉戒指盒，转身就走。
苏晏桓挂断电话，跟上来，拽住他的手快步走：“顾姨晕倒了。”
顾云渺一怔，顿时面如土色，快步跑起来。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等顾云渺他们走近了，她急忙说：“苏先生，医生已经进去了。”
她说，顾梦寻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呼吸急促，没多久就晕倒了。
医生正在进行心肺复苏，他们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等。
顾云渺站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
望着昏迷的妈妈，他用力揪着衣服。
手背青筋暴起，瘦高的身体不可察觉地颤抖。
苏晏桓走过来，掰开他的手，用力握住。
他都没有发现。
顾云渺一心放在病房里，没心思管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出来了。
病情暂时稳住了。
幸亏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的难关暂且度过，医生叮嘱他，之后一定要更加注意。
顾云渺坐到走廊的椅子上，苏晏桓跟过来，坐在他身旁。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在苏晏桓掌心。
两只手相贴的地方，湿漉漉的，不知是谁的汗。
“顾姨怎么了？”苏晏桓问。
医生单独找顾云渺谈话，苏晏桓并不知情。
顾云渺觉得没必要告诉别人。
还没分手时，妈妈已经因病修养了。
那时病情不严重，他不希望苏晏桓担心，便没有说。
苏晏桓向他求婚，他决定找个时间说一说，谁料第二天就出事了。
如今，他们没有关系，更没必要告知。
他抽出手，还是那套说辞：“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大碍。多谢你请护工，多少钱，我给你。”
“顺手的事，没必要放心上。”
“苏晏桓，你不来找我，这些顺手的事都不必做。”顾云渺疾言厉色，“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别再烦我行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很清晰。
附近几个人盯着他们。
顾云渺揪着头发，急忙起身回病房。
再出来，他捏几张红票子，塞到苏晏桓手里，又匆匆进去，关上门。
再次开门，出来的变成了护工。
顾云渺让她走的。
冲她点点头，苏晏桓问了顾梦寻的症状，然后去咨询医生。
知道了顾梦寻的病，苏晏桓终于明白，顾云渺为什么拒绝他的帮助，拒绝他的礼物。
顾云渺不喜欢欠人情。
从前收了别人的礼物，他一定送更好的东西。绝不让人吃亏。
苏晏桓的礼物昂贵，顾云渺还不起人情。
他不肯白得东西，只能拒绝。
所以，接受李先生的礼物，是因为顾云渺还得起，不是双标，不是偏爱？
苏晏桓看眼病房，决定不再送贵重东西。
回到公司，他叫来韩越。
“买了房还没装修的员工，你去找他们聊聊，给需要的人推荐设计师。”
“帮顾先生找活啊。”韩越笑了。
苏晏桓叮嘱：“不用让他知道。”
别人追人都是上赶着去表现，苏总倒好，做好事不留名。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闹什么。
韩越叹口气，找人去了。
-
时间一晃过去五天，顾云渺约了客户签合同，要出门。
还没请钟宁帮忙，对方先开口：“你是不是又要说一堆客套话？”
“麻烦你了。”顾云渺笑了笑。
钟宁摆摆手：“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么客气。要算起来，你帮忙照看我妈的时间多得多，我得说多少声谢谢？”
他们都没有请护工，出门时，就互相帮忙照看。
顾云渺除了谈生意，其他时候几乎都在医院，确实帮了钟宁很多。
闲扯几句，顾云渺便前往咖啡馆。
最近生意好得出奇，接了九单。
顾云渺没日没夜设计方案，五天做出八个。
今天是最后一单。
客户对他的设计很满意，毫不犹豫签了合同。
回去的时候，客户听说他去医院，便叫他上车。
“我正好去医院，顺路。”
即是如此，算不得麻烦，顾云渺没跟他客气。
坐到副驾驶室，顾云渺系安全带，看见旁边放着一张工牌。
奇迹动画。
顾云渺默念公司的名字，眼帘缓缓垂下来。
苏晏桓所在的公司。
这生意，是苏晏桓介绍的吗？
明明应该没有任何牵扯，又何必总是帮来帮去？
顾云渺讨厌苏晏桓欠人情。
他们不是心安理得接受帮助的关系了。
到了医院，顾云渺和客户道别。
他回到病房，看着妈妈安静躺在床上，听见钟宁问他签合同是否顺利，心里莫名涌起心酸。
背包都忘了放下来，他快步走到卫生间。
他蹲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埋进臂弯。
苏晏桓的行为牵扯他太多情绪。喜怒哀乐，无一不为他牵动。
知道苏晏桓没有爱，他还是那么在意对方的举动。
顾云渺甚至想：如果家里没有发生变故，他还可以当苏晏桓的帮忙是出自真心，他会很自然地接受苏晏桓的任何行为。
顾云渺好恨。
蹲在地上，身体轻微地颤动。
很久很久，久到外面的钟宁以为他出事了，用力敲卫生间的门。
顾云渺缓缓起身，洗一把脸，挤出笑容，打开卫生间的门。
还没开口，钟宁一眼看到他通红的眼睛，急忙问：“谁欺负你了？”
“不是，我眼睛不太舒服。”顾云渺解释。
钟宁根本听不进去：“遇到无理的客户了？”
顾云渺摇头。
“是那个苏先生？”钟宁蹙眉。
顾云渺顿了顿，才否认。
钟宁看他一眼，默默出了病房。
苏晏桓动静太大了。
病房的人，没有不好奇的。
连顾梦寻都问过，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听顾云渺否认，顾梦寻劝他不要错过。
他们说话没避着钟宁，钟宁会这样猜很正常。
但顾云渺不想把别人牵扯进他和苏晏桓的事情里。
等钟宁回来，他特意去解释，只说今天感到压力大，所以心情不好。
半小时后，五天没有来的苏晏桓现身病房。
男人照例请了护工，叫顾云渺出去说话。
钟宁竟冷言冷语赶苏晏桓走。
顾云渺不想牵扯钟宁，只能跟着苏晏桓出去。
两人下了住院部大楼。
顾云渺拒绝出去，就在医院随便走走。
离人群远一些，苏晏桓开口道：“顾云渺，叫我来了又不说话？”
顾云渺：？
苏晏桓扭头看他，不咸不淡地说，“我听从你的命令，几天没来。你又让人打我电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顾云渺的话戛然而止。
是钟宁？！
钟宁怎么会有苏晏桓的电话？
顾云渺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见苏晏桓的声音：“有话就说。”
“今天的客户，是你介绍的？”顾云渺懒得再兜圈子。
苏晏桓仍是平静的：“重要吗？”
“所以，是你介绍的。”
苏晏桓看他一眼。
顾云渺懂了，微微仰头，目光射进苏晏桓的星眸：“你为什么非得帮我？”
“你为什么非要拒绝？”苏晏桓把问题抛回来。
“我们……难道该牵扯吗？”
苏晏桓沉默半晌，幽幽回问：“顾云渺，你拒绝我，是怕有人误会？”
如果这样能让人走，那就是吧。
顾云渺抬眸：“所以请你……别再打扰我。”
苏晏桓眼中的深邃碎裂，盯着他看了有半分钟，然后拿出手机，给韩越打电话。
“联系李先生，约他见一面。”
联系他的客户做什么？
难道，苏晏桓一直误会他们的关系？
想到这种可能，顾云渺立刻拽住苏晏桓：“你别乱来行不行？”
苏晏桓没理他，换个方向，继续和韩越打电话。
顾云渺只能紧追不舍。
苏晏桓攥紧他的手，不让他再动。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顾先生，苏先生。”
顾云渺扭头，看见李先生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旁边站个年轻的女人。
走了半天，他和苏晏桓绕到大门口来了。
碰到李先生来接儿子出院，旁边的女人是他妻子。
彼此打了招呼。
看眼他和苏晏桓的手，李先生眼神暧昧：“你们感情真好。”
顾云渺回头盯着苏晏桓，才发现他们的身体已经贴在一起了。
手甚至握在了一起。
他的脸顿时染红。
不好当着他们的面下苏晏桓的面子，只能保持这个姿势。
聊了一会儿，李先生一家人走了。
顾云渺急忙抽出手，退开两步。
苏晏桓握紧他，不准他退。
顾云渺脸颊发热，赶紧扯了两句话缓解尴尬：“李先生就在你面前，你那一肚子话，刚才怎么不说了？”
“我和他有什么好说的？”苏晏桓面不改色，仿佛那通电话不存在。
顾云渺瞪他一眼，抽出手，往回走。
苏晏桓摩挲着掌心，迈步跟上，漫不经心道：“顾云渺，我帮顾姨，你不能替她拒绝。”
顾云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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