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阳山路上,步履沉重,想着道途险恶,他一个人只身在外想,身边再也没有嘘寒问暖之人,怀孕的妻子一旁默默拭泪。他看着垂泪的人,心下万般不舍,打起精神故作轻松,不让妻子看出内心的不快。嘱咐十二郎家里的一切事物都要尽心打点,耐心等自己回来。而后摸摸妻子肚子,假装兴奋:“小家伙、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一定会叫父亲了吧,等我回来你给我打酒喝,”说完咧嘴就笑。妻子看了他一眼:“瞎说什么?看你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回来他说不定还没下地呢?”他奋起眉毛:“回来就有叫爹的了,你说我能不高兴吗?”十二郎悻悻道:“小叔叔、此去路途遥远,你一路保重,我等你回来,我母亲给你做了几双鞋子,放在行囊里,你记得鞋子破了的话,拿出来穿啊!”韩愈:“有劳嫂嫂了,等我回来再好好侍奉她,你要孝敬嫂嫂,她拉扯大咱们俩实属不易,天色将晚你们回吧。”他转身看向妻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夜晚蚊虫多,早些回去吧 ”说完怕他们继续往前送,他摆摆手扬尘而去。妻子看着他远去,内心自然是黄连拌陈醋,除了苦涩就是酸处。十二郎看她一语不发便劝慰:“小婶婶小叔叔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在这里也看不见他,徒增伤悲而已。”两个人嘴里说着往回走,可是谁也不肯走出第一步,看不见韩愈的身影,便爬上高坡继续远眺。
行至离长安十余里外,妻子静静伫立在半山腰的身影,依然停留在脑海。前路不但天高路远,家人的音讯也逐渐渺茫,想着荒蛮的阳山,据说野兽横行,民风彪悍,此去生死未卜,心中不仅落满惆怅。天渐渐暗下来,错过了驿站,只得踏月继续前行。天空那轮犹如未经磨拭的铜镜,点缀在晶莹剔透的银盘里。明月照耀远处的长安,妻子十二郎如今彻底看不见,天色微凉,身边再也没有人,细腻披衣看着他。时光水岸,风轻露寒,山河枫叶红,露在草尖生,思念如画桥间冷月,遍洒薄凉心中。读懂了岁月赋予的难舍难分,用一杯青酒,煮相思成双,等烟火深处静静守候,红尘路上的你。
从夏至深秋,菊花渐渐凋零,梧桐树叶片片摇落征途上。风儿吹起晶莹露珠,打湿衣襟,阵阵凉意涌上心头。远处皎月映着湖光山色,面对潋滟寒冷的水波,万千思绪落愁海,心中的悲愤就像那缓缓流淌的江水无休无止。亏得还有被贬临武县的同僚张署,他们作伴照应,一路上倾诉,心中的苦闷少了些许。京城到阳山,相去2500多公里,一路在季节往复间穿行,云山阻隔的隆冬腊月,天地朦胧,雾霭氤氲漫苍穹,凝华素绒、万树银装落双目,景色恍如仙境,只是无暇顾及的两个人冷成一团,越过雪厚路滑的终南无人山区,穿过道路险要崎岖的蓝田关,行至波浪起伏延绵的洞庭湖上,经过屈原自尽的汨罗江的时候,两个人下去祭奠一番,同样一腔赤诚不同时空的人儿,在汨罗江上,一个死去一个活着,活着的并不比死的更好过。隆冬寒风凛冽的汨罗江面,像是蛰伏的巨龙从海底一跃而起,掀起的滔天巨浪呼啸而至。眼前一幕、两个人不觉惧怕,倒是蔚为壮观。张暑看着眼前甚觉豪迈大声道:“我想要扬起风帆,乘风破浪,驶入浩瀚无垠的江心,寻找北冥鱼,乘上它幻化鲲鹏直上云霄,追随天界法力无边的诸神,打破这世间不公……”韩愈也大声:“有生之年我想在人间,看着我的百姓衣食无忧,个个笑逐颜开……”叫喊出来,两个人的苦闷瞬间释放出来好多。同时江边举杯,第一杯洒入江中敬屈子,而后两个人碰杯子呼:“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子你未完成的壮举,交于我二人……”说完放声大笑。饮罢不语、江风寒凉凄苦中,想起了日思夜念的妻儿,想到此刻的妻子也正想他吧,随即赋诗一首:
青青水中蒲,下有一双鱼。
君今上陇去,我在与谁居?
我们就像水中的两条鱼儿,本来期待着相濡以沫,可是如今无奈别离,不知此刻谁在陪伴你?天涯沦落,星辰寂寥,我愿做你的入眼灯火,化作一盏千年寂寞,等你在灯火阑珊,光阴瘦,纸泛旧,以妻子的口吻写的这首诗,一字一句描白首。仿佛间,看到妻子微微向他一笑,唇齿间一股芝兰香随风飘来。轻唤一声郎君,朱唇如樱桃微启,婉转如莺的声音便醉人心魂。从回忆中走到现实,人世间的聚散离合,没有人能够摆脱,因为人终其一生,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再也没有第三种方式,会让生命这个缺憾圆满。不想一味颓废下去,要走的始终留不住,就只有大步向前,以坦然姿态面对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先发生?但是后天肯定一目了然。冬天的衰草已枯黄,狗尾巴草摇曳在风里,伸手忍不住撸过狗尾巴草的淡黄毛绒的穗,一种手心丰盈的触觉美好,触发了他某跟神经,使得他突发奇想重振旗鼓,要想改变眼前,就从从改善自己做起吧。
阳山重山峻岭,叠嶂险要无比,到处竦立崎岖,交通极其闭塞,这里土地贫瘠,荒烟蔓草间,怪异之事时有发生。江河湍急险要,山林里的狼虫虎豹因食物短缺,饥饿难耐之下,常常出来伤害百姓。更加奇怪的是,这里大江大河里的石头利如剑韧刀尖,常常因为锋利划破船底,翻船溺死人的事件比比皆是,人们竟习以为常。山间到处是毒虫,被咬到便毒发身亡,更有那双头的毒蛇随阴风阵阵来袭,令人不寒而栗。这里气候也是忽冷忽热,寒暑倒置,夏天经常飘起鹅毛大雪,深冬突发酷热难耐,因四季失常,导致颗粒无收的事件时有发生。严酷的生存环境,瘴气肆虐,经常瘟疫横行,因并无良药可医,一旦不幸沾染,只有等死的份。加上愚昧无知,农耕不发达,人民生活十分困苦。韩愈在《赴江陵途中寄赠三学士》描述阳山的气候和瘟疫:“穷冬或摇扇,盛夏或重裘。飓风最可畏,訇哮簸陵丘。雷霆助光怪,气象难比侔。疠疫忽潜遘,十家无一疗。”作为繁华都市走出来的韩愈,来到这个贫瘠的山区,他的第一反应是:“阳山,天下之穷处也。”初来乍到,面对这鸡犬不闻的穷山恶水,他头痛欲裂。自己虽在这里是县令,可是手下一应俱无,因为唐代制度是:县级单位编制管理中,县令下面必须设置县丞、主簿、县尉、录事、司户、司法、典狱、问事、白直、市令、博士、助教等官员等等……眼前除一名县令外,连县丞或县尉都没有,只有几个小吏,还分散在江边方圆几十里的竹林里居住。机构不健全也就罢了,这里没有居然规章制度可以约束人民的不法行为。而且法纪更是无处可循,客观条件恶劣,开展工作缺人少财举步维艰,只有自己一步步摸索着前行,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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