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下午睡饱了觉,晚上谢明昭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气呼呼道:“我知道他不是想来看我喝药,不过是变着法来看月竹。他这一开口倒好,把我搭进来了。连桂花糖都能触他霉头,我好心叫月竹装了送他,他反倒恩将仇报,以后师兄更要天天盯我...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人,当时就该把他一块拖下水!”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说他好端端的凑什么热闹,非要和咱俩挤一条船,如果他不来,咱俩还掉不了河里,也不会欠他一个情,更不会有现在这些破事!”
“姐,这哪能怪霍哥哥?”裴小妹还在回味着月竹给她做的桂花糖糕,砸么嘴巴:“像月竹姐这么温柔漂亮,性子也好,手又那么巧,谁会不喜欢她啊!她给我缝了小荷包,我真的好喜欢。”
“你这说的倒是实话!”谢明昭双手搭在后脑勺,得意道:“月竹自然是哪哪都好,最贴心不过了!”
“姐,你说,月竹姐到底喜不喜欢霍哥哥啊?穆先生倒好,一下子把霍哥哥来见月竹姐的路给堵了,真是不解风情!”裴小妹蒙了被子嗤嗤笑道:“我在旁边听明白了,霍哥哥可是因月竹姐没送他桂花糖,酸极了!”
谢明昭摇头,翻了个身,嘟哝道:“睡吧,记得多在你哥面前给我家月竹美言几句!”
“什么!”这句话让裴小妹彻底睡不着了,她蓦然起身,激动地摇着谢明昭:“姐,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啊?没听清那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听清了听清了!我可喜欢月竹姐了,到时候她能天天给我梳头发,做好吃的!姐,你是不知道,我哥不会给我梳头发,就拿马的鬃毛练手。但到最后还是拢不住我头发,说我头发太滑了,和马毛不一样...”
“你说这个,月主要是走了,那谁给我梳头发?”
“姐姐放心,我每天早起过来给姐姐梳!”
李维桢得知谢明昭落水,又听说她染了风寒,亲自来看了一趟,嘱咐她好生休养,叫她不必操心府中事务。先前答应的要带月竹去骑马,因南诏使团一事耽搁了,后面零零碎碎的休沐或是被琐事绊住了脚,又或是因天气不合适而作罢。谢明昭自己抽不开身,干脆叫裴清帮着教一教。但月竹一见到裴清就腼腆了起来,怎么也放不开手脚,好几次竟只是自己在马场干坐了一下午看裴清骑马,然后又坐了马车回来。
好不容易有了李维桢给的假,再加上春天惠风和畅,十分适宜骑马,谢明昭决定带月竹去裴清的校场。
谢明昭给月竹整理着衣衫,夸赞道:“你今天打扮得真别致,这如意珍珠头花很是衬你!”
月竹不安地解释道:“姐姐,我不是有意抢了你的风头,只是,他也在...”
“与他来不来有何关系?纵使他不来,你也可以如此打扮!你心灵手巧,梳的发髻也好看,让自己漂亮些,难道不好吗?”谢明昭扶起欲要下跪的月竹,月竹低头小声道:“月竹出身卑贱...”
“卑贱?”谢明昭轻蔑一笑,重重将月竹扶起:“若说卑贱,我也是罪臣之女...旁人怎么说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自轻自贱!”说罢,从妆匣中挑了一个水绿岫玉梨花乌木簪,亲自插在月竹发髻中,笑道:“再戴上这个!”
“姐姐,月竹不配这样贵重的...”
谢明昭打断:“你怎不配?想要就去争啊,抢啊!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今天要是遇见他,一定要勇敢些,当面告诉他!”谢明昭端着月竹肩膀,赞叹道:“月竹能看上谁,那是谁的福气!”
谢明昭牵了乌骓,如同当初李维桢教她一般亲自教了月竹。月竹学得很快,不一会就敢自己掌了缰绳小步向前。月竹温柔可亲,乌骓对她也很是亲近,谢明昭越看越觉得凡夫俗子配不上她的月竹。
“月竹学得很好,下来给它喂点果子吧!”谢明昭下马牵住辔头,方便月竹下得更稳当些。谢明昭瞥了眼正在石头上小憩的裴清,又冲月竹使了眼色,大声道:“我刚刚看见树林里蹿过一只兔子,去看看!”接着又转头冲裴清道:“裴典军一会愿不愿意再教下月竹?”
“你快去吧,不然兔子可真就跑了!”裴清笑着揶揄道。
谢明昭刚进树林,正巧瞥见有块半人高的石头,于是赶紧转身蹲在石头后面,偶尔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月竹和裴清如何——这个位置刚刚好,隐约听得清两人的对话。
当谢明昭注意到月竹的神情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委屈时,眉头也不由自主地拧在了一起。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只觉肩膀被拍了一下。
“你干嘛?”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又干嘛?”
谢明昭嫌霍衡人高马大,十分碍眼,试图将他推出去,用克制的声音道:“你出去,影响我...”
裴清充满歉意的声音打断了谢明昭最后一句话:“缘分晚了就是晚了,心意再晚也不嫌晚。谢谢你,你很好,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人!”
“怎会如此!”谢明昭背过身,咬牙切齿道:“亏我家月竹巴巴费了那么多天功夫,可真是不识好歹啊...”
霍衡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所以那副护膝,不是你做的?那天划船...”
“我就是想,也没这手艺啊将军!”谢明昭五官拧在一起:“我哪会做针线活,当然是月竹做了送他的。”
“你怎不早说?”
“我说什么,非得叫我当面说‘月竹喜欢的是裴清,又不是你’吗?”谢明昭难以置信地看着霍衡,接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冲他点头道:“裴郎既然婉拒,你若是想当我妹夫,我可以...”
“够了!”霍衡不悦,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个弧度:“我是说,你怎不早说是月竹做的!”
“我当时都说了叫她给你再做一个,你是聋子吗?”谢明昭若不是担心被月竹裴清注意到,几乎要吼出来。谢明昭眼睛骨碌一转,上下打量着霍衡:“月竹现在失意,你倒是可以趁虚而入了。”
霍衡知道她会错了意,可又不好言明那日自己发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含混地打了个马虎眼,道:“那日不过是玩笑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什么?”谢明昭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引起月竹裴清二人的注意,欻一下起身:“我已经叫她给你做了!”
“那正好,她现在会骑马了,自己也用得上,不算白费!”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谢明昭气不打一处来,抓起地上的树枝,往膝盖上一搉,换了木杆一头直追上去:“我的丫头我心疼,你把她当什么了?”
霍衡一边躲一边笑:“你自己分不清玩笑话,反过来寻我的不是?”
谢明昭追不上,越想越气,索性丢了木棍,奔至月竹身边,拉了她,恶狠狠道:“走,咱们回家。”
裴清原本不知他与月竹该如何收场,正当两人陷入尴尬沉默时,谢明昭冲出来正给他俩解了围。裴清故作轻松,开玩笑道:“怎么,谢主簿被兔子欺负了?”
“你问他!”谢明昭气冲冲地头也不回,一手牵了月柱,一手牵了马辔。裴清这才注意到霍衡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哑笑:“你又惹她!”
“你不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很鲜活可爱么?”霍衡看着谢明昭的背影,难掩眼中笑意与神往。
裴清没听清,疑惑道:“刚刚你说什么?”
霍衡神色又恢复往昔,不冷不淡道:“没什么,就是说有殿下撑腰,谢主簿喜怒随心,真是令人羡慕。”
回到谢宅,月兰小心翼翼打了一盆热水,谢明昭一边挽了袖子拿帕子给月竹擦拭着,一边柔声劝慰。月竹一直抽抽噎噎地哭,一双水杏眼此刻也肿得像桃子一般,心中倍加心疼——月竹没错,可裴清也没有错,谢明昭只能把火撒在总来捣乱的霍衡身上,心里暗暗骂了许多才算解气。
一连半月,月竹都怏怏神情,连对最喜欢的刺绣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从公主府回家的谢明昭见月竹神情仍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原本水润的脸庞像是被太阳晒卷了的嫩叶,一股无名怒火登时涌上心头。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原本谢明昭就为霍衡逗弄她取乐而生气,眼下见月竹神情怏怏,好似丢了魂魄一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斥道:“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想办法让他喜欢上你!若是他已心有所属,那就放手,哪里就非他不可了?”
“这大好时光不是叫你荒废了想男人的,我教你读书写字,更不是让你在这里顾影自怜、伤春悲秋的!他有他的正事要做,你也有你的正事要干,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耽搁了自己,枉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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