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三儿的名字,江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脸红脖子粗道:“干!干它丫的!!!”
说完,他抄起灶台上的菜刀,气冲冲的就往屋外走。
宋知凛赶紧拉住江平,借着身高的优势,他将菜刀夺了回来。
“当啷”一声,菜刀被丢进水盆,溅起的水花扬起又砸在地面,留下一片深褐色的水渍。
宋知凛将江平按在椅子上,拧着眉道:“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提二老想想,你一冲动把命搭进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他们怎么办?”
是啊,父母怎么办。江平哑了,原本僵直的背泄了下去。
宋知凛又问:“他们年纪大了,没你这个儿子,他们又怎么安享晚年?”
江平看向宋知凛,重重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这样,我还没让他们抱上孙子呢,我还没孝顺他们二老,我家就我一个……唉……”
他眼中尽是迷茫,如同困兽般询问:“宋哥你说!你说我该咋办!?”
你问我咋办,我是来问你要主意的,宋知凛叹了口气,咽下了这句话。
他捏了捏江平的肩膀,接着坐了下去:“总会有法子的。”
“总会有的。”宋知凛又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对谁说的。
江平看向宋知凛身上崭新的棉袄,眼睛被刺得生疼,他移开目光看向里屋。
屋子光线昏暗,狭小的空间里空气并不流通,浓烈刺鼻的中药味弥漫,两位进气多出气少的老人躺在床上,眼角落下无声的泪水。
楚荣成虽没要他们的命,但也没想让他们好过,临放他们走时,几个身强体壮的下属把他们揍了个遍。
被人打这么一顿,江平睡一觉也就恢复大半,江父江母就不同了,他们老来得子,如今都已年近五十,经历这一番磋磨,还活着就已是万幸。
江平掏空家底买药,才不过几天,头发都给急白了。
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想必是被听了个一清二楚。
宋知凛也随着江平的目光看去,过了半晌他收回视线,嗓音干涩道:“我是想去救你们来这,但……但是中间出了点意外。”
救他就去给他仇人看大门?但多年情谊在,江平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他就是心里不得劲,憋着口气。
江平笑了下,抬手打断:“别这么说,人各有命,谁让咱就这烂命呢?”
话说出口,似乎是感觉有些不对,江平又道:“宋哥你……你不一样,你好好干能闯出来。”
“我?”宋知凛有些惊讶,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就是个看大门的。”
原本的宋知凛气势昂扬,如今被人一夸,他倒先局促了。
江平不假思索道:“那也是给有权有势看大门,我去人家还不要呢。”
宋知凛沉默了,片刻后,他小声地问:“你真觉得……我能行?”
江平一点头:“你准行!”
“好!”宋知凛站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灌醉了般,脸颊染上红霞。
“就凭兄弟你这一句话,我也得去闯一闯。”
荣家当家人还是荣珺他爹那会儿,荣珺没觉着这荣府二小姐有多么多么好,只觉着碰见的那些人很恶心。
他们毫不掩饰眼中的势利,谄媚地让人作呕,那些追求者发现对姐姐荣怀燕行不通,便换着法的讨好她。
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多不好骗?
总是有人妄想送点贵重物品就能让荣珺在他父亲那里美言两句,这样的如意算盘那可真真是落空。
荣珺就算说个口干舌燥,父亲荣昌平也只会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他们就是想利用你,行了,让下人带你去玩吧”
荣昌平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年轻时一场车祸让他失去生育能力,以至于后来他看见两个女儿都会埋怨夫人为什么没给他生个儿子。
而这些埋怨,荣珺想天上的母亲也应该有些不厌其烦。
打破平静的是那个很讨厌的男人,因为不愿与日本人为伍,荣昌平挨了对方一冷枪,紧接着身子一歪从桥上坠了下去。
接连几日的大雨,水流变得及其混浊,流速很快,一个大男人落进去也只是溅起很小的水花。
看着水面逐渐晕染开的血迹,一旁的楚三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他从小在码头搬货,水性极佳,但托着个成年男人上岸还是废了他不少力气。
楚三儿捂着胸口猛咳,像是要把肺腑都给咳出来,他脑袋发懵发涨,整个人被冻得直打哆嗦,隐隐约约能看见黑白无常的身影,直到一声悦耳的女声将他拉回现实。
“是你救了我父亲?谢谢你……你还好吗?”
身着白色云纹旗袍的荣怀燕亭亭玉立,身旁的丫鬟举着油纸伞,花一般的人儿,画一般的景。
这一幕,让楚三儿久久不能忘怀。
后来的他堂而皇之住进了荣家,堂而皇之出现在荣昌平的办公室内,堂而皇之端坐在饭桌之上。
为表衷心,他将自己原本的浑名改成了“楚荣成”,荣成荣成,有你荣昌平我才能成。
这马屁拍得正合荣昌平心意,看楚荣成也越看越顺眼。
而荣珺则是对楚荣成从一而终的厌恶,从开始到看不上,到慢慢有了危机感,等她想亡羊补牢时,楚荣成这个恶匪已经开始接手荣家的生意。
父亲荣昌平死后,姐姐荣怀燕就成了荣珺唯一的亲人,她从依附父亲活转而依附姐姐活。
可慢慢的荣珺发现,姐姐作为依靠并不牢固,荣家产业在楚荣成手里握着,而楚荣成本就是个劣根,哪里会对姐姐从一而终,不到一年就纳了两房小妾。
姐姐安心当阔太太,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她荣珺便去抢,总不能让楚荣成坐享其成,白白便宜了外人。
一日午饭后,闲来无事的荣珺遣人叫来了郭磊祥,抬手示意对方将门关上,她捏了一颗梅子送入口中。
甜丝丝的,腻得人牙要掉。
荣珺又给吐了出来,她揉了揉腮帮子,很是想念裹着金箔的进口巧克力。
郭磊祥见此,立马上前给荣珺倒了杯水,他双手奉上道:“喝些茶水想必会好些。”
荣珺多看了他两眼,接过水杯小饮了两口。
这院子都是楚荣成的人,也都只听楚荣成的,对自己态度如此,想必是个心思活络的主。
敛去思绪,荣珺开了口:“我有件事要问你。”
郭磊祥立即接话:“一定知无不言。”
荣珺思索一番后问:“那个宋知……凛,他是叫这名吧,最近怎么样?”
虽有疑惑,但郭磊祥还是咽下问句,规规矩矩地答道:“宋知凛白天看大门,到了晚上就回屋睡觉,规矩的很,我摸了摸他的底细,无父无母也没什么朋友。”
说完,郭磊祥问:“您这样问,是这小子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宋知凛毫无动静,荣珺有些气馁,难道真是她看错人了?
“小姐?”郭磊祥试探性喊了一声。
荣珺回了神,抬手挥退郭磊祥:“好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郭磊祥踌躇在原地:“小姐,你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可以……”
“滚!都是些不中用的。”
荣珺骂了一声,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听闻妹妹荣珺发了脾气,荣怀燕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便赶了过去。
荣怀燕二十一,荣珺满打满算也到了十四,七岁的年龄差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二人之间没有平常人家兄弟姐妹的打打闹闹,性格也是天差地别,姐姐荣怀燕温婉识大体,妹妹荣珺则是小性子多,别人都说要不看长相,还真猜不出她俩是亲姐妹。
荣怀燕推开门,就见床上那鼓鼓囊囊的一团,她失笑一声,缓步上前轻轻推了两下。
知道是姐姐荣怀燕,荣珺往里缩了缩,将自己蒙得又紧了些。
荣怀燕微微蹙眉,轻声细语道:“小妹,你这样会憋坏自己的,听话姐姐的话,赶紧从里面出来。”
荣珺晃动着身体,声音因被子的包裹变得模糊不清:“我……不要你们都不管我……我……死了算了……”
荣怀燕耐着性子道:“瞎说什么呢?谁不管你了,我是你姐,我还要管你一辈子呢。”
荣珺停住动作,接着,她试探性地探出脑袋,眨巴着眼睛问:“真的?”
荣怀燕理了理荣珺的刘海,答道:“真的。”
荣珺闷出一脑袋的汗,她目光灼灼地问:“一辈子都管我?”
荣怀燕点头:“当然是一辈子,父母都不……”
她颤了颤眼睑,接着转变语句:“我们只有彼此,互相依靠是应该的,你是我小妹,永远都是,我会一直护着你。”
说这话的时候,荣怀燕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再看向荣珺,对方眼底却是无波。
荣怀燕擦了擦眼角,很是懊悔在荣珺面前落泪,她这个妹妹,还真交不了半点心。
荣珺看向荣怀燕,一脸疑惑地问:“姐姐都保护不了自己,又怎么保护我呢?”
荣怀燕扯出一个笑:“我哪里要保护自己,我又没什么危险,小妹你也是,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荣珺也随着她笑:“是啊,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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