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盐御史说是肥差，但真到了地方，办起差来才知道复杂繁琐。
不仅要监察盐政、纠察不法、巡捕私贩，还要勘察盐场、了解盐商贩盐详情以及治下税收能否合账。
虽然巡盐御史严韬严老大人点名让我扈从，但毕竟不是真的让我混资历来的。老大人同我祖父私交好，使唤起我来也是毫不手软。
到江宁一个月，还没来得及忧愁前妻的问题，倒是先跟着老大人跑遍了江淮二十多个盐场。
之前从长安游手好闲养出来的养尊处优的气质削了大半，连人都晒黑了不少。也不知此时前妻见了会不会有“纵使相逢应不识”之感。
申时刚过，用完了晚饭，我回了书房讲白日里在盐场中了解到的，盐场位置、盐田大小、何人经营、工人几何以及该盐场的盐商经营状况、所要诉求一一誊抄记录下来。
一个月来日日如此，对江淮等地的盐政也有了个大概了解。
严老大人来的时候，我正要收尾，被他看到还有些稀奇地看我。
“听你祖父和李鸿说的，我还以为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呢，现在看来也挺努力嘛。”
我无言以对，我只是不想把气力花在没结果的事情上，我什么时候不努力上进了？
“这一个月看过的你都有记录吧，都拿来我看看。”老大人真是丝毫不客气。
一边看一边时而点头时而叹气，看完问我:“这江淮的盐场你都看过了，你有什么想法？”
老大人，我才入官场几年，接触盐政将将满一个月，您问我？
但在老大人逼视的目光下，我又不能不答，只好硬着头皮班门弄斧。
“朝廷发的盐引，按规定一引要缴纳一两二钱的盐税，一盐引能带二百斤盐，按江淮这的平均盐价算，能卖五两一钱。不算人工和其他耗费，有三两九钱的利润。”我看了一眼老大人的神色，斟酌道：“但我觉得，这些盐商说起这些好似还有未尽之意......似乎是在暗示有官府的中从中吃回扣。”
老大人颇为欣慰的点头：“这里面的水很浑，我朝其他地方的盐税平均在七钱左右，江淮等地富裕繁华，盐税高出不少，除此之外，盐商还要缴纳一些莫须有的额外费用，比如衙门文员费、核算费、茶水费、兵丁费、船舶停靠检查、执照封印等等，和盐税加起来，每引要花四两左右，这样算下来，每引只能赚一两。”
我不禁眉头紧蹙，问：“这种不合朝廷法度的做法没有人管吗？”
老大人摇头叹气：“这都是多年下来形成的痼疾了，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何况我这个五品的钦差。我难道还能把江淮两地的大小官员都给薅下来吗？”
“朝廷今年一共发了一百四十万张盐引，按一引一两二钱，一共需要缴纳一百六十八万两银子，您觉得咱们能收够这些盐税码？”
“勉勉强强吧”，老大人看起来有些担忧，但又似乎问题不大，转而说起其他：“陛下明年要裁撤巡盐御史了，我这今年是最后一位了。”
“嗯？”我有些不解：“那以后盐税怎么办？”
“可能让地方知府代为收缴，陛下对咱们这些巡盐御史可不太放心呐。”
说着老大人起身打算回去了：“明日知府大人要在水泊云天宴请我们，做好准备。”
“？”我没懂：“我并没有官职在身，这次只是扈从出行，需要准备什么？”
老大人目光有些神奇的瞥了我一眼：“我想你还不至于，忘了江宁知府叫什么名字吧？”
我也疑惑道：“不是刘成况吗？”
“刘成况上个月被陛下革职查办了”，老大人拍拍我的肩膀，慢腾腾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方才慢悠悠地开口：“新任知府是沈溪啊。”
我拿着账册的手一抖，我这仅有过两面之缘的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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