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吴兰泽所说,要达到萍水镇之前仍需经过几个人口密集的村落。他们就散落在萍水镇的周围,像是路障一样将萍水镇围拢在中间。虽有几条小道能完全避开这些散落的村庄,但对地形不太熟悉的人却很容易在这其中迷失方向。因此林念一行人干脆听从了吴兰泽的建议,不如就穿过个别村庄,走那条主干道直接到达萍水镇中心。
距离他们离开灵漾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与此同时,他们也离目标地更近了一些,这是他们将要穿过的最后一个村庄,站定在原地时,已经能看到远处黑漆漆的屋檐了。
他们放慢了脚步向前走去,却突然顺着迎面而来的风嗅到了一股酸腥恶臭。那股臭味直冲鼻头,顺着鼻腔里的通道在他们的脑内瞬间炸开!
安岚忍不住干呕了几下,立马用袖管捂住了鼻子。
“怎么这么臭?这味道是从哪里飘来的?”
萧歌当机立断道:“是尸臭味!这附近有人暴毙了。”
“你以前闻到过?”安岚震惊道。
“差不多吧……”
林念问道:“你怎么肯定这一定是尸臭味?”
“我向你们保证这绝对不是什么鱼肉腐烂的味道,是人!”萧歌在脑袋旁对着天空竖起三根手指道,“除了烟花村那次,青竹镇以前还发生过一起藏尸案,我和我爹我哥一起前去察看,和那腐臭味打了整整两日的交道,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样恶心的感觉。现在这味道还很淡,说明我们离那处还有些距离。”
“等一下等一下!”安岚打断了林念和萧歌的对视,“不管这是不是尸臭,是谁发出来的尸臭,我看林念这眼神……好像有点蠢蠢欲动啊。”
林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没有啊,我们的任务是去萍水镇找神医,这个尸臭丢下不管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安岚皱着脸犹豫了很久,而后一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撸到了脑后。
“去吧去吧!”安岚屈服道,“如果撒手不管恐怕我们三个人今晚都睡不了好觉了。”
“我们就去看一眼,绝不插手。”林念道,“如果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打扰。”
“没准神医也在那呢?”萧歌随口提了一句道,“这儿离镇上也不是很远,他会不会来这里出医?”
安岚双腿夹了下马肚前进了几步,道:“赌赌看?说不定还真的会碰上。”
萧歌跟上去乐道:“赌什么?赌你那个大袋子里的宝贝?”
“玩这么大?可以啊,这么多神器,到时候任君挑选!”
“我没想要你的宝贝……我只是随口一说……”
结果安岚一语成谶。
他们三人循着臭味摸索过去,很快就在一个高坡上发现了一堆格外吵闹的人群。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是附近普通的村民,林念在心里清点了一下,大约有二十人之多。他们围拢在一起正对着高坡之下大声嚷嚷。
林念还特意一一扫过他们的手腕,白色的麻布条寻不到踪迹,看来那个吴兰泽口中的神医并不在这里。
尸臭味在此处越发浓烈,村民们的脸上都扎紧了布条作为遮掩,但饶是这样,臭味仍旧钻着缝隙跑进他们的鼻腔,有许多人的脸上都泛着呕吐多次之后呈现的青紫色,看上去像是时刻就要倒下。精神稍好一些的还在冲着高坡底下嚷嚷,林念立在远处侧耳听了一会,发现他们似乎是在叫底下的人赶紧上来。
“你快点上来!用爬的也得爬上来啊!”
底下传来一阵虚弱的反驳:“我爬不上来啊!我这条腿都没反应了!”
高坡上的村民又朝着底下吼道:“我们也不能找人下去啊!你快点上来!不然这尸体也没法处理!”
看来这高坡底下待的,是一死一活。
三人从他们一吼一答的对话中听了个大概,大致是有位青年半夜路过这个高坡,脚底一滑没看清路就摔了下去,结果醒来后发现摔折了条腿不成,还意外地让自己和一具尸体躺在了一起。待旭日东升之后,村民们顺着他的求救声和腐臭味寻到了这里,却因为没人愿意靠近那具尸体,而将救援一拖再拖。
那摔在底下的不幸青年连着喊了一夜的“救命”,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过是徒劳。
腐臭味让林念几人只敢小口小口地呼吸,他们憋了一口气走近过去,眼尖的村民看见几个佩着剑的小伙子走过来赶忙告诉了旁人,一众村民便齐刷刷地转过身子,还挺上道地给三人让出了中间的空位。
林念弯着腰冲高坡底下探出脑袋,那位青年的右边小腿以一种不可能的姿势向外翻转,同那些市面上所见的、被安装反了的玩具木偶一模一样,看得林念一阵寒战。
“这腿再不带去救治就糟糕了。”他说道,“怎么没有人下去救一救他?”
方才还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村民们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最后把站在人群前头的一位青年推了出来。青年被推得一个踉跄,面上一脸防不胜防、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他在众人的小声提议下开口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救他,是这坡度……我们下不去啊。”
萧歌往后看了一眼,平静地答道:“虽然是个高坡,但也不过才十二尺高,况且这下面还有草坪作为缓冲。像你这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只要落地的时候当心一点,不要像下面那个歪了角度,并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我胆子小啊!”青年着急地辩解道,整张脸涨得通红,“我连抓老鼠都不敢的!”
“那你们可以绑一根绳子。”萧歌好心提议道,“绑在一个人的身上,其他人站在高坡上,拉着绳子的另一头慢慢地把他放下去。”
那青年被他的建议噎得说不出话,半晌身后的村民又推了他一把,他才结结巴巴地回过神道:“我……我们没绳子。”
安岚把脑袋凑到林念和萧歌的脑袋之间,道:“看这情况,我们就是把天王老子请来给他们出主意,他们也不会去救的。算了,还是我来吧。”
林念转身看着已经开始活动手腕的安岚,下意识地说道:“还是我下去吧。”
“不用不用。”安岚摆摆手谢绝了林念的好意,“你们两个都是大病初愈,现阶段的体力活还是交给我来办吧。”
他在高坡上又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回头对着林念二人道:“你们就保佑我不要把整个胃都呕吐出来吧。受刀伤可以,受这种程度的内伤……那滋味,我可受不了。”
话说完,安岚半个脚尖踩出高坡,纵身往前一跃,在一众村民发自肺腑的敬佩声中以一个极其优雅和完美的姿势跳了下去。
林念乐呵呵地看他完成了一系列的表演,心情放松地往坡口的方向走去,看安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就勉为其难为他的朋友做点小贡献好了。
林念蹲在高坡上,脚尖不慎踢碰到的石子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他探头去瞧的时候,底下安全着陆的安岚已经忙不迭地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林念看着安岚额头上绷起的青筋觉得佩服又好笑,手指一夹一甩便甩了张往生钱出去。
往生钱落在安岚的后背,可林念刚想往里打入真气,左胸的位置却猛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林念克制不住地弯下腰,他的右手抓住了胸口的衣襟,头皮发麻的感觉顿时传遍了全身,这种刻入心脏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前些日子里所起的波澜并没有过去多久。
怎么回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这种感觉又回来了?
林念心有余悸地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漫长的痛苦。
萧歌在林念有所异样的时候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蹲在林念身边,挡住了大半村民们好奇的视线,压低的声音还透露着惊慌,他着急问道:“怎么了?心脏又疼了吗?”
“我没事……”林念缓过气来递给萧歌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可能只是岔气了。”
“我扶你去马背上休息一会儿吧。”萧歌看着嘴唇煞白的林念直感忐忑不安,内心七上八下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安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看着他就好了。”
林念锤了自己两下,道:“现在已经没感觉了,你看,一点也不疼。”
“你……”萧歌眉头紧锁着叫了他一声,便像赌气似的别过了头去。
林念不知道自己哪点惹到了他,但看着对方微微撅起的嘴唇,琢磨着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错,而做错的人总是要先开口主动和解的——现在他对主动道歉似乎也精进了不少。
思虑片刻后,林念揽上萧歌的肩膀,语气讨好地说道:“又怎么了?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随后他就看见萧歌的耳朵尖“咻”地红了大半。
林念心情大好。
萧歌憋着气想要压下去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但自己脖子上和身后传来的热源却变得越发地不能忽视。他保持着微翘着嘴唇的姿势转过头来,装出语气严肃的样子道:“对,你明明有事却不愿意和我说。”
然而这个严肃的语气,只有萧歌本人觉得自己是在端正态度。
同样的语调听在林念的耳朵里反倒多了层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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