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成笙!我要找成笙!”
暴露之后的决明子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欲从屋子里闯出去,可不管哪个方向都有人把守,回过神来早已成了笼中之雀。
“我的老板在哪里?他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你还要什么公道?大家都知道真相是什么!”萧歌厉声道,“你姑且也算是个救死扶伤的吧,现在居然动手杀人?说出去都是坏了谷雨堂的名声!你以为成笙还会帮着你说话吗?”
决明子不服输道:“他们是自己老死的!是老死的!我只是好心帮他们盖了盖尸臭味,没想到倒还多此一举,成了千古罪人了!”
林念没搭他的话,反而蹲下身打开了面前的木箱。锁扣悬挂的位置处空空荡荡,铁锁被人劈砍成两半摔在了床底不显眼的一角。林念将木箱的盖顶掀开,里面没有什么金光灿灿的珠宝,反倒是意外地堆积了很多包裹药草的纸袋子。
林念把纸袋子举到决明子面前,质问道:“这是谷雨堂配发的药草吧?能不能解释一下它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木箱里藏着?”
萧歌补充道:“别拿成笙说事啊,我们都知道了,从很久之前起,你就接手了负责给张家送药的事了。”
“我……我看见张家的老头老太已死……”决明子眼神飘忽着说道,“要用药草的人没了,药草也就没用了……我不好带回去,就找了个没用的箱子藏起来。”
“那你为何不直接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成笙?竟然还假装两位老人仍旧健在的样子照常来送药?”
林念说完停顿了一会,见决明子低着头没有回话,只好又道:“好吧,我换一个问法……两位老人到底死了有多长时间了?”
决明子抬起眼回答道:“有两周多了吧?”
“在这两周里,你都做了什么?”
“埋了尸体……为老人们处理后事。”
“处理后事?张家老头老太如果知道是由你来接手,恐怕当时就得直接诈尸!”围观的镇民说道,“而且你这算……算什么处理后事啊?就埋在这里啊?你也真不嫌臭。”
林念爬进床底,将被分成两半的锁扣拿了出来。
“这是你劈开的吧?这个箱子里有你要找的东西?”林念问道。
“不是我干的!”决明子反驳道,“我来之前就是这样了!”
萧歌凑近了决明子说道:“这就奇怪了,这里又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何要瞒着这个秘密不报?你的动机实在很令人怀疑啊。”
林念叹了口气道:“决明子,你还是说实话吧。大家都不是傻的,这一屋子人看着谷雨堂的情谊上都在给你找台阶下呢。”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哪里有骗过你们?”决明子不服道。
“是真是假都让你说了去,但旁人的线索也是可以参考一下的吧?”林念道,“来的时候我听住在张家附近的镇民说过,原本隔日才来送一次药的你,在成笙和成正不在药馆里的这段时间,送药的次数可比以往勤快得多。有时候一日就能见到两三回……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到底在张家干了什么?”
萧歌轻声道:“虽然有点冒犯……但……”
一句话没说完整,但林念却懂了他的意思。想到萧歌极其罕见的能力,林念也有一瞬想简单干脆地了结此案。但张家老头老太虽然死得蹊跷,可眼下也已被埋进了土中,再挖下去,可不就是刨了人家的坟墓了吗?
“还是再等等吧。”他偏过头轻声说道,“实在不行再问本尊……那是我们最后的办法。”
原本平放的床板被镇民们竖起来撑在一边,决明子神情紧张地想着解释的措辞,却吞吞吐吐始终不愿说出实话。萧歌看了他一阵,索性自己拿过烛火,在埋藏老头老太的区域周围仔细搜寻起其它的线索。
“说实话有那么难吗?”林念沉下声来说道,“祸已酿成,大家都在等你一个解释。”
屋外守着的镇民们纷纷点头,却没有一个人贸然地闯进屋子里来。
决明子努了努嘴,倒还真叫人从这张脸上品出了冤枉和委屈的表情。紧接着决明子脸上一抽,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新主意。
萧歌从外面捡了根树杈进来,他绕到靠墙的一角,将一块深灰色的破布从地面上捞了起来。破布的边缘十分毛糙,像是寻常撕扯衣物时才会留下的毛边。萧歌将树杈往上用力一抬,破布在空中翻转到了另一个面,暗红色的血迹像是地府里的花朵般盛开在表面,血液的量十分稀少,再加上布匹的用料十分昂贵,这朵暗红色的花竟没能渗进布料,印到它相反的一面。
萧歌将破布伸举到林念面前,道:“这儿有一块带血的破布,它被翻转到干净的那面团成一团,藏在了角落。”
林念没有立即转头看向萧歌,反而在这一时刻抓住了决明子内心塌陷的微表情。决明子眼神里透出短暂的惊讶,而后却装作若无其事般将那份感觉压了回去。
林念不避嫌地将破布一手捞起,他捏住两角随意一抖,将破布抖开在了决明子的面前。萧歌配合着将烛火台移了过去,火光下的破布和老头身体上穿的布料似乎是同一个颜色。
“能把这么厚的布料从老人的身上扯下来,你倒是力大如牛啊。”林念说道。
而萍水镇的镇民们不用林念再次明说,自己就讨论出了所有的真相。他们不是两眼一摸瞎的傻子,决明子的一举一动早就暴露了自己隐藏不得的内心戏了。
那块被撕扯下来的破布恰好便是盖住常人一个脑袋的大小,若是用它来闷住老人家的口鼻,对上像决明子这样的人,对方几乎不会有任何反抗的力气。那块不巧沾染上的血迹也是其中一位老人反抗过的证明,可惜都急出血了,也没能从恶人的手上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原本还以为是活埋。”林念看着决明子说道,“但不管你是怎么做的,结局都已注定。我不想听你的理由,但我想听听你的动机。”
“还能是什么啊,贪图人家留下的钱财呗!”一直守在门口的一位镇民说道,“我们这些人是无所谓,但这些当惯了强盗乞丐的人……看来就算是谷雨堂也改不了他们的性子!”
林念解释道:“也不全是吧,有些人可不是自愿变成乞丐的,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或许从没想过要靠杀人放火的方式来夺取钱财。”
“因人而异……还有,相由心生。”萧歌说道,“不过至少这个贼眉鼠脸的决明子不是那一类人!”
“你不如去地底下问问那张家的老头老太都是怎么对我的!”决明子露出凶相向众人倒着苦水道,“他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可以踩着我从前的身份随意践踏我!他们现在明明连维持基本的生计都很困难,到底有什么脸面来挖苦在谷雨堂的我……我只不过是把平日里受到的白眼和嘲讽,用另一种方式全部还回去罢了!”
“你可以把这些都告诉成笙,而不是冲动行事。”
“你不是我!你当然体会不到我的心情!你以为克制冲动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容易事吗?”决明子叫道,“告诉成笙有什么用?你们只会说好话劝和,不可能会向着我的!”
啪!
成笙冲出来一巴掌甩上决明子的侧脸。
“我当时招你进来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成笙一字一句强调着说道,“隐瞒苦楚只会遭致悲痛的反噬,发泄和倾诉也是一种走出来的办法!你就是被歹念冲昏了头脑,才会不与我商量就干出这种荒唐事!”
决明子一脸悲愤地看着成笙,两位镇民慌忙扯住他的双臂,以防他突然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然而决明子只是摇了摇头,道:“都晚了……这张家什么财宝都不剩,唯独留下的几颗碎银还够不上我一顿饭的馒头钱。翻箱倒柜折腾了好几日,什么都没拿到,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成笙扶着额头靠在柱子上,道:“你好好说话,老头老太到底死了多长时间了?”
决明子道:“算上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就是在大夫你出镇的前一日死的。”
“是你扯了他们的衣服,再拿破布活生生把他们闷死的?”
“我压在他们身上,只有这样他们才反抗不了。”
成笙放下扶着脑袋的手,他看向决明子,头一次觉得这个朝夕相处的人十分陌生。当年见他被强盗欺负,全身的衣物也被扒到衣不蔽体,因为不想见他冻死在雪夜之中,才会以伙计的身份收留他至今,本以为他会就此本分做一个清白之人,谁料想自己对他的放纵与信任竟是助长了他作恶的气焰。
等到成笙再看第二眼时,望向决明子的眼神里不再带有一丝过往的旧情。
“诸位,都是我的错,决明子是我谷雨堂的伙计,他犯了混蛋事,我和成正也有责任。决明子任由你们处置,我和成正会尽快搬离萍水镇的。”
“别这样啊成大夫!那是他一个人的事,你不用担什么责任!”
听到他要走,镇民们这下可坐不住了,纷纷跳出来说道:“决明子我们肯定是要赶出镇的,可你和成正得留下,我们萍水镇还需要你们!”
说着几个镇民已经围成一个圈,将决明子困在其中着急地运出了屋子。
“等一下!”林念小跑到他跟前问道,“你有没有见过和我们一起的那个人?就是来给你送遗漏药草的那个……”
决明子道:“当然碰见了,永生难忘。”
“他去哪里了?”林念有些不安地问道,“我只听到了他的声音,没见到他的人。”
“是回去了吧?看到有你们来收烂摊子,就回谷雨堂等着了。”决明子说道。
一旁盯着他的镇民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道:“怎么说话的呢!还阴阳怪气的。”
成笙闻言走到他们身边说道:“你在说安岚?他回来过,不过又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
“那会儿我还留在谷雨堂,就见他面上凛若冰霜地跑回来。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什么也没说,进屋拿上自己的行李就上马离开了。”成笙说道,“我就是担心是他送药发生了什么才追出来的,路上听说了你们也在才往张家赶来。但按现在这么看,这儿的事好像和安岚的离开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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