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是无法洞悉接下来的每一个突发情况,一朝毁于一旦的结局简直会像那些毫无攻击力的浊气一样阴魂不散,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外……就只能添堵了!
一个人的运势同日子捆绑,若是清晨醒来能看见喜鹊在树杈间灵动,那必定是福至心灵的好日子。而于此相反,若是一出门就踩到了狗屎……
呸呸呸!迎春没好气地暗骂道,都说狗屎运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可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踩到狗屎就是踩到狗屎,那只能说明自己出门不看路,硬要把厄运和肮脏带到自己身上!
是自己非要招来的坏事。
迎春的手脚被麻绳束缚,嘴里又被塞着布条呜呜直叫都没人接近。林汉霄和青棠明明才来到韩家,却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韩家最为偏僻无人的粮仓。这里除了闹灾荒以外,每过三个整月才会来人进行储备更换。迎春掐指算了一下日子,若是放弃自我挣扎,恐怕下一次打开粮仓的人就能顺道替她收尸了。
绑架她的两人在捆绑一事上还算体贴,大概想着她总是一个女孩子,犯不着行事那么粗暴,因此麻绳在身上裹覆了好几圈,但实际松松垮垮,仅能起到不让对方逃走的作用就足够了。迎春扭着身子试了几下,好歹算是钻出了一条手臂。她看着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淡粉色的擦痕,心里已经将那两个男人骂了好几遍。
等出去了,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伸出了一条胳膊,剩下的挣脱就好办许多,当迎春将第二条胳膊从麻绳的缠绕中解脱出来,转而去解开位于两条腿中间的绳结之时,一股难以掩饰的臭味从门缝中飘了进来。
迎春脑海中的弦一下就绷紧,这味道的来源乃是她亲手调制、提前放入韩家两位新来姑爷花瓶中的臭液。这种臭液取自臭虫的□□,又被她加入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原料,一旦脱离密闭空间,臭味就会迅速在空中扩散,其扩散的程度就连迎春本人都无法预估。
但味道传出总还需要些时间,迎春仔细一想,便知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她手脚利索地为自己松绑,憋着气就朝两位姑爷的屋子方向冲去。韩家入夜时分,在外的侍女和守卫一个不留,迎春提着裙摆在韩家的花园里狂奔,与以往饰演的乖巧侍女形象判若两人。
每次新姑爷来到府上的第一个夜晚,都会被韩家所有人视为一种新生前的仪式。这一晚,韩卉会与新姑爷相见,将其身上的阳气融汇于自身,又以自身作为韩家的梁柱,将周身的能量扩散到韩家,达到祛病祛邪、消除厄运的目的。
迎春第一次听闻这件事时只觉得荒诞至极,韩卉十几年正常的生活哪会在突然之间就完全翻转?别说是祛病祛邪,被娇生惯养宠大的小姐恐怕从来都不曾接触过看不见的阴暗,这番说辞从她的嘴里冒出,倒更像是被人威胁、强迫。但韩家二老早已被个把心酸糊住了双眼,只要她们相信小女儿,那整个韩家上下也只能跟着相信。
而迎春恐怕是其中唯一一个还保持有清醒头脑的人了。
她在韩家中飞驰,却在一个转角处,被团起身子、战战兢兢缩在一起抱团的胆小下人们拉住了衣襟。
韩家的下人们性格并不坏,拉住她的本意也无非是为了将她拉离危险的屋子。
“迎春!你跑错方向了!”
“我没跑错,我是要去那里!”迎春蹲下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怎么在外面?今天这种日子为什么不躲到屋子里面去?”
“我们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小姐就跑出来了。这次提早了不少时间,是不是因为有两个姑爷,所以小姐等不及了?”
迎春压下他们的好奇心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我去那里看看。”
方才拉住她的伙计却并没有松手:“还是别去了吧,要是像大姑爷和二姑爷那样……”
迎春安慰他道:“我是女子,我想……小姐对待男子和女子,应当还是有所区别的。”
迎春拒绝了他们的好意,距离她第一次嗅到臭味已经过去了许久,也不知屋子里的情况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而此时,三姑爷屋子里的青棠狼狈地后撤了几个屁股的位置,一个挺身从地面上立了起来。
他分心回过头刚想和背后的林汉霄道声谢,可定睛一看,对方压根没有贴着自己站,反而是站在几步开外的距离打量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什么不可接近的怪物。青棠看看“新娘子”,又看看林汉霄,复杂的周遭情况让他的脑子都卡了壳。
他摸了把自己的后领,有些后怕地琢磨着方才拉住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那看起来无害的笋子?还是……
“新娘子”推完这一下后似乎又陷入了“疲惫”的状态,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呼出的寒气比以往任何一次时来得都要透彻心骨。青棠借此机会想把林汉霄从屋子里推搡出去,可却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刹住了脚步。
“韩卉姑娘被浊灵附体,这里情况危险,四姑爷还是不要逞能,快些离开吧。”
“浊灵?”青棠一下便抓住了关键词,“三姑爷,你知道这个东西?”
林汉霄愣了一下,道:“你也知道?”
“新娘子”并没有给他们多少休息的时间,她的动作里夹杂着不时的卡顿,可比起方才的静止不动已经慢慢能做出更多的反应了。
青棠回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潜入韩家的!”
长时间没能得手的“新娘子”开始反过来吸收溢出在外的寒气,原先弥漫到他们脚边、像是薄雾一样缠绕的寒气开始因为“新娘子”的呼吸而迅速倒流。与此同时,林汉霄和青棠身上的能量正被其一同吸收,一种虚弱疲软的感觉正从周身蔓延,而原先的孔武之力正从四肢经脉开始抽离他们的身体。林汉霄冲上去拉着青棠后退了几步,可这种被夺走力气的感觉却并没有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减弱下去。
“他开始吸食真气了。”青棠咬着牙说道。
林汉霄一眼便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劝道:“别凑太近,那样被吸食的速度只会更快。”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被附身的躯体突然变化成人身不应有的高度,就说明浊灵已经完全侵占这个宿主的全部了!”青棠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下了决心。“韩卉姑娘已经救不了了,留下她只会让韩家上下通通遭殃!”他一甩手让林汉霄退后,反手提剑就想冲上去了结一切!
虽然没有把浊气抓在手里的方法,但浊灵附身可非完全没有弱点。人身本就脆弱,将人身作为宿主的浊灵自然而然也就吞并了对方的弱处。若说漂浮在外的浊灵,只有精通除祟术的大侠才能清除,那附着在人身上的浊灵,普通人拿一把手指长的小刀扎入心脏便能轻易杀死,可谓是毫无难度。
但此举往往会同时损害到无辜的□□,那些为民除害的正义之士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辱骂为“杀人凶手”的事件也时常发生。久而久之,会这么杀死浊灵的普通人越来越少,倒是将这个任务完全交付给了专业人士。但已经附身的浊灵若想要剥离,对侠士的技术要求颇高,民间更多的则是略懂皮毛的初学者,要寻找得心应手的除祟师如今仍是一件上青天的难事。且事件发生的概率远远大于他们除祟的速度,平民百姓一旦被浊灵附了体似乎就等同于打上了“丧命”的标签。
但在这其中仍有不少能做到剥离浊灵和生体的人,而恰巧青棠就是其中一位。可眼下的浊灵已经步入最终的融合阶段,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就算青棠并不愿捅进韩卉姑娘的心脏,但恐怕韩家二老终究与子嗣无缘,只有小女儿的死才能驱散覆盖在韩家上空的阴霾和噩梦。
青棠面色不佳,但这一手终究还是要刺下去的。
“新娘子”在吸食真气的途中会保持固定的姿势,只要克服不断袭击的虚弱感,刺中心脏将会变得毫无阻碍。青棠举起拿着短剑的那只手,却在剑尖将要贴上胸口的皮肤时被迫停了下来。
方才有过的那种吊领子的感觉,现在竟然又出现在了短剑上!
青棠惊讶地回过头,只见林汉霄平举着左臂,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弯曲向内,他的肌肉绷紧,青筋在他的小臂上凸起得十分明显。这位“笋子”就像是站在他的背后,真实地阻拦着他刺入的姿势。
随后青棠听他喊道:“别杀她!能救!”
“怎么可能?!”青棠拼尽全力地喊道,随即他看见林汉霄的左臂往回拉,右臂则举起。他的右手掌在空中划拉出一个圈,又往那圈中看似轻松的一推。随着青棠提剑的手带着整个身子不稳地往后退去,他面前的“新娘子”受到虚空的一掌,浊灵就这样“咻”地一下,被打飞出了□□!
韩卉姑娘恢复到了原本娇小的身型,像没有骨架支撑那般软绵绵地倒下,青棠拦腰一抱,助她安全躺在了地上。浊灵在空中漂浮,两人这才注意到它其实早已长成了人类的轮廓。
此时,姗姗来迟的迎春终于喘着气把住了敞开的大门,她原以为韩卉应当会先选择看起来略微精致些的四姑爷,却没想赶过去早已人去楼空,而等她忙不慌地赶来这头,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她插手的机会了。
近似于人型的浊灵对于青棠和迎春来说都是从未见识过的,但这样纷乱的时刻并不适合他们发扬好奇钻研的精神。林汉霄扯着嗓子打破了他们的愣神:“快拿你那把剑砍它!”
青棠回过神来,抬手利落地将短剑向浊灵掷去。从人体内剥离的浊灵没能将弱处一起剥离,眼下正是最为脆弱易袭的时机。短剑一击命中浊灵的心脏部位,虽然没有大量的鲜血喷出,但它渐渐消亡的、如雾气一般的形体正在消失。立了大功的短剑“啪嗒”两声掉落在空地上,青棠俯身将它拾起,略带惊讶地看着林汉霄。
迎春冲进屋子里,她将双指放在韩卉姑娘的鼻头之下感受着鼻息,又把脑袋放在她的胸膛上聆听心跳。须臾之后,她直起身呼了一口气,说道:“韩卉小姐还活着,她的体内已经没有浊气了。”
“你还知道这些?没想到你还懂得挺多。”青棠对这贴身侍女颇有些另眼相看。
迎春抿嘴一笑,道:“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韩家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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