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在祠堂前的空地上遍地乱窜,吴遇和安岚在他后头跟了一阵,突然就觉得又可笑又没意思得很,因此干脆在中间席地而坐,看傻子这波发病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有得必有失啊,他们虽找到了一处暂时的庇护之处,但老天爷还是看不得他们安安静静地过日子,非得要在风平浪静的旅途中掀起点儿波浪。
这不闹腾的事情就一茬接着一茬送上门来了吗?
这头两人抱着手臂旁观,那头两人肩挨着肩谨慎清理着伤口,傻子独自飞舞一阵却无人为他喝彩,立刻又发了小孩子脾气。他见火堆柴火噼里啪啦响着,直接冲过去捡了两根着了火的木棍,给他“蝴蝶翩翩飞”的舞蹈加码,变成了在“火海中舞动的蝴蝶”。
傻子嘴角向两侧咧开到极致,眼中火光映射,比方才更加兴奋。他开始追着林念和萧歌,而正在治伤的两人一下没反应过来,听到声响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拔腿就跑,竟莫名其妙变成了“你追我赶”的局面。
林念手上的治伤带还剩下好长一截,而萧歌手上的伤口也才包了一半,两人跑起来中间还牵着“线”,因此只能齐头并进,难以分头逃窜。这时,林念就听吴遇大喊道:“诶!有没有道德啊?怎么还欺负伤患啊!”
安岚跟着喊道:“也不能棒打鸳鸯啊!”
他脚下石子一绊,顿时就刹住了脚步。
萧歌跟着被他一扯,也停下来抹汗道:“怎么了?”
林念特意绕到萧歌另一侧,两人纷纷转身,现在,他们终于能直面傻子的冲击了。
“你伤的是右手。”林念看了眼他的伤手道,“那左手就还能挥拳。”
“你左手拿着东西。”萧歌了然地接道,“那右手也还能挥拳。”
远处的傻子终于喘着粗气跑近了,林念和萧歌左右分开了些距离,他们之中的位置恰好能容纳傻子卡进,待他奔到两人面前,一人冲他脸颊来上一下,这傻子定能安静下来。
如意算盘打的是不错,可就在两人摆好架子,胸有成竹准备干架之时,侧边突然冲出一个小不点硬生生打断了傻子的节奏。
抱着一只活鸡的郑桓踮着脚将鸡头凑了上去!
“你看这只鸡!”郑桓也拔高嗓音喊道,“它的头不会动诶!”
傻子明显被他吸引住了,瞪着一双圆眼直愣愣地看着,那是一只母鸡,它丰满的身子越过郑桓挤压的手指都扑了出来,定是只肉嫩汁多的肥鸡,看着就十分诱人。只见傻子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被他舔过的地方都似乎泛起了一层油光。傻子伸手就要去抢,郑桓猛地将肥鸡高举过头顶,左右移动着又逗他道:“左动动,右动动……这鸡头,却不动诶!”
傻子傻乐着拍手道:“好吃!好吃!”
候在一边的吴遇和安岚终于逮着机会,立刻上前将傻子五花大绑了起来。
傻子被绑着还要翘着食指对那肥鸡指指点点,他一边傻笑着一边流着哈喇子,笑得将夜间休眠的飞鸟都扑腾着翅膀摇晃了枝杈。吴遇和安岚将他捆着塞回祠堂里时,他还傻乐着同两人打招呼,兴致勃勃地说要再玩一次游戏。
吴遇从安岚的手腕上撕下一小节包扎带团团扔进了他的嘴里。
周遭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林念在萧歌手上打完最后一个结,回过身问道:“郑桓,你手上这只鸡是哪儿来的?”
郑桓递到他面前,那母鸡被他夹着倒是乖得很,精神气十分萎靡地抖了抖脑袋。郑桓见林念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略有些丧气地开口道:“从路口那户人家棚里拿的。”
“你去别人家抓鸡了?”林念惊道,“不是让你们去拿花姑娘送来的饭吗?你怎么还顺道去别人家了?就你一个人?易儿没回来吗?”
“易儿……没跟我去抓鸡。”郑桓欲言又止道,“易儿弟弟在花姑娘的篮子旁边守着,还等着我回去呢。”
“我们有吃的,为什么要去拿别人的呢?”萧歌蹲下同他平视道,“……不对,我们即使没有吃的,也不能随便偷拿别人家的东西,得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行。你虽然很厉害,能独自抓鸡,但是本事用在这儿是不对的。”
“我知道。”郑桓垂下眼道,“我会还回去的。”
“嗯,这样就好。”萧歌揉着他的头顶道,“你和易儿两个人能行吗?需要帮忙吗?”
“能行!”郑桓说着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可今天不知怎么了,短短的路一步三回头。萧歌见状冲他摆摆手,提醒道:“走路看前面啊!你要是摔一跤,鸡也就飞啦!”
郑桓脚下顿了顿,飞快地跑开了。
从祠堂到交接的路口打个来回也不过半刻,可四人都等着又添了一批柴火,回头还是不见郑桓和易儿的身影。从这儿过去几乎就是直走,不存在拐弯迷路的可能,林念拍着手站了起来,“坏了。”他嘴里说道,“一定是出事了。”
寻人刻不容缓,四人心急如焚地找过去,只见郑桓跑来跑去时一定是不小心踩着了哪处的泥坑,故而一路上都能依稀看到一些足迹,勉强能指明方向。跑了没多久,就寻到了郑桓口中路口的那户人家,那家大门敞开,鸡棚却关得好好的,只是唯有一只胖头母鸡孤苦伶仃地散落在外,无头无脑地在空地上挺身转悠着。
那母鸡翅膀上有一根白毛,林念和萧歌同时认出了它,这就是郑桓方才抱在怀里的那只母鸡。
鸡是还了,人又去了哪里呢?
林念刚将人家的大门关上闭紧,就听安岚发出一声惊呼,似乎是找到了花姑娘白日里给他们送菜的篮子。
林念心中突然起了一阵没来由地紧张,四人急忙绕过屋子去看,只见花姑娘的篮子躺倒在地,里头熟食摔出来沾满了灰尘,而瓜果则像长了轮子那样向四周滚去。在这一切的中心侧躺在地的,竟是手上还握着篮子边的易儿!
林念大叫一声赶紧冲上去探他鼻息,随之放心下来向四人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们检查了一阵,索性易儿只是突然晕倒过去,并无其他的外伤,应当不是遭人袭击或被他人欺负了。
他们这般不放心地动作着,易儿也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抱着他的林念只感觉到自己的袖管动了动,他内心惊喜着回过头,却见易儿小脸苍白,薄唇已失了血色,他攥紧了林念的衣服,眼睛还未全部睁开就着急忙慌地说道:“郑……郑桓哥哥呢?”
“这还要问你呢。”林念点了他鼻尖说道,“你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他还了母鸡后又跑去哪里玩了?”
“我们不是玩!”易儿挣扎着起身道,“是有人要绑架我们!”
深知易儿并不会撒谎,四人一听皆是眉头紧锁,急忙围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了?是谁要绑架你们?”
“我看不清他的脸,可他一开始绑架的人是我……”易儿整个人哆嗦得不对劲,直到萧歌不断拍着他后背,柔声安抚了一阵后才能继续说话。“哥哥本来想要抓鸡逗我玩,结果从鸡棚里面突然就跳出来一个坏人,抓着我就说要把我当人质,说除非郑桓哥哥能把萧哥哥带过来,不然当场就要杀掉我……”
林念惊讶道:“那刚刚郑桓回来是要求救的?他怎么没告诉我们呢?”
“然后呢?”萧歌抓着他手急道,“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过去?”
“那个坏人没告诉我为什么。”易儿摇头道,“郑桓哥哥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他还说要和那个坏人拼命。坏人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把我放了,又抓了郑桓哥哥,他怕我跑回去告密,就把我打晕了。”
“这么说来……”萧歌迟疑道,“目标是我?”
“目标是你们俩。”吴遇道,“还是要抓你和阿念,行动这么激进,不太像是池子磬的手下,我猜应该是浦弦的人。”
安岚认同道:“他们抓了郑桓,就一定知道我们会追过去,哪怕是陷阱我们也会闯,他们恐怕是要将我们引去哪里。”
“你怎么想?”吴遇见林念一时没有什么反应,伸手搭在他肩上供他支撑,又轻微弹动双指意似抚慰了那么两下。
“不管你怎么计划,我们都听你的。”
“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林念绷着脸决意道,“那家伙没把郑桓掳去多久,我们辛苦一点,没准赶赶路就能追上了。”
萧歌低头问道:“易儿,你知不知道那坏人往哪边逃走了啊?”
安岚拍拍他肩,指向一处道:“其实不用猜,往这处走是能遇上我们的,他唯有往相反的方向才最保险。”
“可这脚印指的……”
众人围拢到吴遇身边,地上的泥泞描摹出一个成年男性的脚型,以其依稀模糊的外形来开,这脚印脚尖指向的方向分明就是祠堂所在的方向。也就是说,掳走郑桓的家伙并非是选择越逃越远,而是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躲藏在一处,踩着巧妙的时间差来了场“擦肩而过”。
若非是吴遇耐着性子仔细搜寻一番,他们差点就要永远失去郑桓了。
这么一想,四人皆是背后一凉,他们回到祠堂放了傻子,又给花姑娘留了字条谢别,披上黑袍子重新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这一路上也不知是否是那绑匪故意要让他们发觉自己的踪迹,目光所及之处总能隐隐约约寻到一些线索。树枝杈上悬挂的鞋子、横在路中间被折断了的小花、还有从郑桓身上落下来的半截腰带……这绑匪的一举一动似乎像是花月之地里的红倌一样,就差举着帕子摇着扇子凑到你面前,直说着勾你进来玩了。
这般猫拿耗子的游戏最是磨人心性。
况且那人脚程飞快,他们马不停蹄地追了一晚上,愣是没能见到大活人。只是身姿如此轻巧伶俐,起码能够确信此人听命于浦弦。绕了那么久,浦弦还是没忘记最初的计划。
既是追人,就没有永远都追不上的道理,即便是烈马跑久了也总得停下来喝口水、喘口气,不然还未见到绿洲就要累死在沙海。索性在追赶的第二日,一行人终于和绑匪打上了照面,可同时他们却发现,这绑匪似乎大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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