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是慎言令!”
“慎言令?对了……这岂不是和慎言令是同样的道理?”林汉霄后知后觉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阿复,关键时候还是要靠你帮忙。”
即便已经在幻境中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可稍一分神,还是差点将自己的身份弄错。他——“萧复”原本就是个仆人,仆人哪能在主子面前随意插话呢?林念本就脱口而出,被林汉霄一语点醒,便连接下去的解释也不想说了。
但以“萧复”的身份说出慎言令实则并不奇怪,林汉霄曾在他幼时同他说过,慎言令的发布正是在林汉霄九岁的那一年。
其余两人皆是一脸茫然,林汉霄没有停顿,接替着解释道:“太长的故事你们不爱听,那我就缩略着说一说。简单来讲,我的家乡曾经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那里民风朴素,各家各户的家长里短瞒不住也没人想瞒,因此整个小镇就像一个巨大的家庭,我们彼此都将对方视作亲人。小家间没有秘密,各个人之间没有秘密,放眼望去也可以说每家每户全是一片透明,看似坦诚实际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当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消息被当作笑柄传开以后,后续一系列的发酵可是没人能掌控得了的。在谣言满天飞、乱象滋生之时,我爹作为镇上威望最高的人,就代表所有人下达了一道慎言令。”
说到这里,林汉霄走过去抵着斗王脑门说道,“我爹说,这慎言令上被施加了术法,生效的范围便是整个城镇的大小,并将对镇上的百姓统统生效。如若有人抓着他人软肋肆意逗乐传播,那天空中的慎言令便会降下天雷制裁他。就是这样一招最后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在那以后,各家间都自发藏起了秘密,他们不想杀人,也不想被别人杀死,反而让整个镇大改面貌……但只有我和阿复知道,其实我爹根本就没在上头施咒,他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个伪装,便叫所有人都信以为真……斗王,你说他们天不天真?仅仅是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强,就能毫无犹豫地信服对方。”
斗王跟着说道:“天真……天真……不是,是他们傻。”
“真的是他们傻吗?”林汉霄沉声道,“我后来又细想,说不定他们早就知道了,听了话就干脆顺水推舟,顺着我爹给的台阶往下走,将百年来的陋习找了个借口彻底抛弃舍弃,这样谁也做不了那个率先开口的‘坏人’,在旁的不知道的人眼里,他们只是被牵连到的‘良民’。”
“我不知道啊……但我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我爹说的术法或许是假的,但花田部落里的术法没准就是真的了。”林汉霄狡黠地盯着他道,“一个能产出花仙丹的地方,那里的住民怎么可能还与外头人一样,所以我们不妨……也来做一些假设。”
斗王结巴道:“什……什么假设……”
“假设花田部落里的……‘仙女’为了守护百年、千年的秘密,所以在传递故事的时候,便对这一条血脉的人下了术法。要他们不传说、不盲从,更不能让外人知晓自己真正的藏身之处。如若有人违反……嗯……就会突然暴毙?”
林念注意着斗王的反应,在心里哀叹他那轻易受人引导的性子。
斗王一下脸色煞白,抖着嘴唇说道:“……没有这回事。”
“那你抖什么?”吴笙何甚至“好心”替他压住了腿,“你犯癫痫了?”
突然之间,苍茫远方似乎传来了一曲空灵的叶哨,这叶哨吹得又稳又韧,每三两下就有一处短暂的停顿,竟隐约间给他吹出一段独有的节奏。这一曲传来,屋内所有人竟都闭了嘴,只有被固定在椅背上的斗王似乎眼前一亮,些许有些兴奋,又有点得意地说道:“有高手来了!”
林念看着他挑衅的眉毛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给他压下来。
叶哨声在这期间不断加速,最后一呼一停仿若月下鸣叫的夜猫子。站在靠窗位置的林汉霄突然下意识往旁处一让,下一秒一道黑影便破窗翻滚而入。
那人落地姿势潇洒又干脆,在场的宁微顾见着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声。那马尾在空中飘荡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女子微微挺身站起,动作间端的是一副富家千金,却又干净利落的气势。她朝着林汉霄的方向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说道:“又见面了。”
是昨晚上救了他们的女子。
林汉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回以了相同的动作。
“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吗?”斗王掐着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她来了,你们的命也就到此为止了。今生遇到我呀,是你们的福份也是你们的恶报!”
林汉霄不由觉着好笑:“那你说她是谁呀?”
“她可是眈雎城的大女侠,也是我们邻镇的大英雄!哪里有难她就去到哪里,哪里有我这样的可怜人,她闻风就会赶来。你们这群年轻人就知道欺负老弱病残,可就等着被教训吧!”
林汉霄偏头望向女子,道:“所以你是来抓我们的?”
女子扭头看着他,努了努嘴还未答话,斗王便插嘴道:“当然是专程来的啦!我听说女侠只会身着夜行衣在晚上出现,如今大白天就见到她,那不是为了我,还能为了谁呀?”
“不为谁,我只为我自己。”女子的声线似是比昨日还低沉几分,“几位,你们违背了眈雎城的规矩,我也因此而出现在这里。”
“我们?我们两个?”吴笙何纳闷道,“什么违反,违反什么?”
女子重复了一遍道:“眈雎城的规矩。”‘
“荒谬!从未听说过哪里还有这样的规矩。灵漾城比这里大上数倍百倍,可人人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若是想来主持公道,起码原原本本弄清事情原委,如此高下立判,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这番话却惹得对方轻蔑一笑道:“哼,我可不是土鳖,不至于连灵漾城都没去过。”
林汉霄悄悄挡在吴笙何身前隔绝了两人的对视,他无视着吴笙何的不满,反倒客气着说道:“姑娘,那请你说说我们到底错在何处。”
站他身旁的宁微顾微一挑眉,慢慢挪动着退后了几步。
“你们错在大白天绑架了这家伙,给里里外外都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若是无人的深夜做些小动作,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嘿!你!”斗王急道,“你应该帮眈雎城,怎么还帮起恶人来了?”
女子道:“那你也不是眈雎城的人啊。”
斗王:“……”
“我们没什么事,只是因为他撒谎,所以想把这其中的真话给问出来。动静是大了些,不然也不会引来你。”林汉霄听话地解释道,“小紫姑娘既然见多识广,那林某便有一事想问。”
女子点头道:“你说。”
“你可知……这传说有花仙丹的花田部落。”
“托他们的福,出名得很,想不知道也难。”
斗王顶着吴笙何的目光缩了缩脖子。
“可真有人去到过那里吗?”
“或许有吧,毕竟有人传那花仙丹能让人永葆青春,习武运功者服下,更能功力大涨。”
林念猛地一抖,就听林汉霄也压着声音问道:“可是能炼化体内真气,叫人一刻便习得百年功力的神药?”
“那我可不知,但传说就是这么写的。你们要这么推断,也没什么错的。”她停顿了片刻,终是问道,“怎么?你们也想去找花仙丹?”
“不,不是我们想找。”林汉霄闻言脸色一变,胆战心惊地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我们有一朋友近日痴迷于此,便独自踏上了旅途,我们后来想跟上,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
“那你们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为何?”
“西街的河道方才还打捞出一具浮尸,我去那里看过,倒是有些像你们描述的朋友。”
“独自一人或许可以确定,可去过花田部落要如何保证?”
“去了就知道了。”女子道,“现场有一件东西,或许可以证实你们的猜测。”
在客栈里窝着的林汉霄根本无法想象小紫姑娘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暂且不提这一路都有人挥手同她打招呼,就连小摊小贩也伸手热情地赠送着零嘴。好歹挂着个眈雎城守护者的名号,显然是她的保护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起初吴笙何似乎对这种官家作派尤为不屑一顾,可跟着走了一阵也知只有真心实意的付出才能得到全心全意的认可。
西街那头仍旧聚集了不少人,闹得整个街头都甚为嘈杂。围拢的人群见到小紫姑娘自发分成两列,像迎接着贵宾一样目视着一行人走过。
人群的尽头正有一具尸体躺在地上,他身上的衣物还未全干,仍有一些小块渗着泡透了的深痕。突然小声下来的人群没能打断蹲在尸体前专心致志的小伙子,他托着下巴,顶着一头睡乱了的毛发,浑然不知后头正有一大群人靠近。
小紫姑娘走至他身后,一手悠悠搭上他肩,脑袋凑近了低语道:“姨太太喊你回家吃饭。”
“吃什么吃呀!这不还没到饭点吗?”
小紫姑娘的恶作剧没能吓到对方,他淡然镇定的反应倒是让旁观者出乎意料。
“我不饿,帮我通知下去,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今晚就睡在这尸体边上了。”
“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又不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熬夜了。”
“我们以前捡的可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这次不一样,这尸体……这么说有点奇怪,算是有主的吧。”
小伙子终于回过头来,眉眼间倒是生的清秀。
“主?主是谁?”
“是我。”林汉霄道,“此人是我的朋友。”
小伙子偏头敲了眼队伍最末端的斗王,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如今是绑了两条绳,由吴笙何和宁微顾分别牵着一端。
“你如何证明?”
林汉霄没有犹豫,当即便能接得上话。“他的铜面具去了哪里?那是他生前最重要的东西,死后也不应当离身的。既然也一并捞上来了,既是他的,便还给他吧。”
小伙子凝眉打了个响指,混在人群里的小农人便跌跌撞撞将铜面具送到他手中。小伙子放在手上转了圈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发问道:“他从小就带着这个?”
“从小就带,可你在这个面具上是看不出什么年岁的,他前阵子出过意外,干脆把全身上下都翻了个新。”
“你通过了。”小伙子终于站起身同他行礼道,“这面具的确是新换上不久的,我生为铜铺的儿子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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