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龟甲

林汉霄捧着“馈赠”放置于石桌之上,这几块宝玉颜色各不相同,深浅也有着明显的区别,大体的不同中却仍有着相似的地方,在阳光的照射下光泽更显柔和,质地致密细腻。其上隐隐还能瞧见细密的纹路,九曲之间似乎组成了复杂而又不失规律的图案,总而言之,这大自然的“雕工”浑然天成。

“你们之中可有人对美玉有所研究啊?”

众人纷纷摇头道:“不知。”

“不知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老婆婆伸手开了窗户,更多的阳光便如金色瀑布一般撒了下来。“对于你们而言,除了要记住今日的奇遇,更要记住的,是这几块美玉的名字。”

宁微顾发出一声惊叹,疑惑道:“这玉还能有名字?”

“婆婆,关于这个我也有所疑惑。”林汉霄急忙接口道,“你怎么知道这花里会有玉呢?又怎么会恰好知道这玉……叫什么呢?”

“我曾经收到过这花的同株,自然是要比你们多知道一些的……”老婆婆弯腰咳嗽了几声,不知怎的,这么望过去总觉得比他们初次见面时还要憔悴许多。“你们想知道就告诉你们吧,总之,这也不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老头子……我死去的丈夫,原本就是要继承花田部落的部落长之位的。”

“不可能!”胡怀故愁眉否定道,“我也听说过传言,他们族里的人是绝对不会和外界通婚的,一旦发现可就是死罪!更别说是未来的首领了!”

“真实情况和你说的完全相反……他并不是因为我才会被赶出来的,而是在他脱离部落之后,才真正遇到了我……”

林汉霄道:“那他是因为什么事被赶出来的呢?”

老婆婆垂下脑袋,异常沮丧地摇着头说道:“他这个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持有反对的态度,甚至对于自己出生的地方也一直抱有着偏见。他始终认为族内各种条条框框都形同于固步自封,族内的内讧矛盾最终让他产生了走出去的想法。所以啊,在继承仪式之前,他便偷偷采下花田部落里最后一朵神花,打伤了边界看守的所有守卫,单方面地脱离了整个族群。”

“自愿退出,何来‘赶走’之意?”

“对于花田部落来说 ,放弃寻找就是永远放逐,那也是族内对他所下的最后的判定。”

“那他曾送给你的那朵花,莫非就是……”

老婆婆抖着嘴唇点头道:“……正是。”

“为一人放弃整个族群,这样的勇气也值得夸耀啊……”沉默的气氛中浦弦突兀的说话声尤其明显,而他所说不仅仅让老婆婆睁大双眼愣在原地,就连他身前的众人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婆婆,你真幸福,能有人全身全心地爱你,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林念忙不迭撞了他一下道:“你搞错了,那个人不是为了追求婆婆才离开花田部落的,婆婆在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

二十几年后的浦弦精明、狡诈、爱算计……原来浦弦年轻的时候是这么天真的吗?

“啊?对……对不起……”浦弦闹红了脸道,“我在琢磨其他事情,不小心搞混了……”

“所以我了解它,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它。这花虽然是在上百年的传说里出现过的东西,若是摈弃传说夸大的部分,剩下的也足以当作参考,而总有一天、总有些人能够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到那时便是真实世界破土而出的一天。”老婆婆说到这小小抽泣了一声,但她面上的那股哀悼劲仅闪过一瞬,来去之快叫人恍然产生了错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外衣,又将垂荡在地面上拖沓的衣摆绕圈包住了整个右手。而后她走着小碎步挪动到一个褐色长颈罐子之前,毫不犹豫就将包成馒头的右手伸了进去。

那罐子里似乎装着一堆又厚又黏腻的东西,婆婆的手在里头掏来掏去,动作间居然还从间隙里传来了“噗嗤”、“噗嗤”的莫名声响。林念皱着鼻子望过去,没过一会儿,婆婆就将手拔了出来。

先暂且不提婆婆手中一团乌漆麻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散发出来的骚臭气息几乎要直接叫人呛地干呕起来,若是硬要形容几分,那便比肩马尿混杂着狗粪,尿液又被狠狠吸入棉麻布里的臭味还要更甚了。

“婆婆……”林汉霄捂着鼻子道,“这……莫不成还是什么夜壶吗?”

老婆婆神态自然,脸上平静地仿佛根本嗅不到手中的臭气。“里面就只是装了些泥土掩埋,没想到昨日拿出去久违地晒晒,就被路过的野狗子翘腿撒了泡尿。”

林念就听身旁的浦弦小声嘀咕了一句:“幸好不是人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非要埋在土里保存啊?”

老婆婆不语,她将手中的东西掂了掂,随即又从一旁的抽屉中抽出一块看上去干净许许多多的破布。两手合拢并搓,她将东西周围依旧粘连的泥土像拨沙子那样一层一层剥离,渐渐露出了里头土黄色的东西。

老婆婆手中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即便窗户大开也吹散不了他们心中的郁闷。几人远远观望着,没有人想要凑近上去,但就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瞧清被婆婆攥在手中的是几个长条形物件,上头似乎有些不规则的纹路,而更细节的地方就有些看不清了。

“这是龟甲,是部落里拿来记录要事的工具。”老婆婆仔细逐一收拾干净,又往水中捞了一番才举到众人面前。“我之所以会知道那几块玉的名字,都是它们告诉我的……”

林汉霄接过其中一块,众人便急忙围上来一起瞧。那龟甲似乎经过岁月的侵蚀,表面摸上去光滑如丝,但周边都被磕磕碰碰蹭掉了小角。九块龟甲大多都有这样的毛病,若是倒扣起来看,从色泽到纹路当真不太能分辨得清。除去背面不看,老婆婆所说的“名字”则被攥刻在龟甲的中央,那刻痕毛躁又粗糙,应当不是一刀促成,反而是用石子经年累月地敲击、摹刻出来的,要完成这样九件作品,没个十几年可到不了这种程度。

能在时间长河里留下来的东西,光靠自己本身便能“封神”。林念虽然看不懂上头的文字,可只看外表一眼,也知任何一块流到市上,都能卖出天价。而不单单是他捉摸不透,在场所有人都对着龟甲呆若木鸡,老婆婆说上头刻着玉的名字,可怎么看那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明明更像是别派画的符咒啊?

“这是部落里使用的古文,也是只有他们族人才能看懂的密函。我这个外来通婚的,有幸能知道这些,若被族内人发现,可是要削脑袋的。”老婆婆解答道。

“婆婆,这我们实在是看不懂。”林汉霄垂着眉毛说道,“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把答案告诉我们吧。”

“这九个龟甲,上头分别写着绛梅、素兰、青竹、缃菊、妃杏、粉桃、皓李和碧松。龟甲上没有写明它们各自对应的颜色,但是我想几位公子一定脑子极好,拿到实物一看就能分辨清楚了吧。”

林汉霄道:“可婆婆,玉一共有九块,你方才却只说了八个名字。”

“那正是因为有一块龟甲是空白的。”老婆婆说着就将其挑拣出来道,“也许是老头子漏拿了,也许是老头子拿错了。只是当我发现这个要去深究的时候,我和老头子已经阴阳两隔,花田部落的入口已经对我永久关闭了,我能做到的,就是趁着人还清醒时做些合理的胡思乱想了。”

“也许……他就是空白的?”林汉霄将其捏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玩弄道,“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谁会恶作剧呢?就更不可能犯错了。”

“等等汉霄,这一套……真的是真货吗?”

“子磬?你有什么发现吗?”

池子磬双指捏起一片道:“其实龟甲在黑市上也随处可见,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就不怕遇不到。而要画出叫人看不懂的文字,十个卖主也有九个就能轻松做到,所以造假也就并不难了。婆婆,你们带出来的这个真的是真货吗?”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转向老婆婆身上,但老婆婆并没有因此而产生胆怯和懦弱的心理,反之对上追究到底的池子磬,却表现出一股很有底气的感觉。

“小公子,你眼睛可真毒,能偷拿出来的必然不是成百上千年的真龟甲,你们拿着的,只不过是我老头子当年无趣时找乐子,随意练手临摹下来的罢了。”

还真是歪打正着,林念在心里头嘟囔了一句。

“那位爷爷不会在无趣时……”吴笙何同林汉霄对望了一眼道,“不会还有其他的龟甲散布于世吧?”

老婆婆摇头道:“他虽然被‘赶出来’了,但骨子里到底还是有些刻板在的。起初他的确是偷摸着送出去过一些,还想着要靠这个慢慢改变让人失望的现状。但到了晚年身体不好时,他又差人把遗留在世间的仿牌龟甲重新召集了回来,我和他一起数过,一块都没少。”

“其他的龟甲上是不是也写了部落里的秘密?听说他们族里的人通晓过去和未来,既如此,那任何捡到的人都能掌握大势了吧?”

“称霸和主宰哪有这么容易,这世上的规则可不是看得懂就能揉在手里的。我曾说过他有一天绝对会后悔,人的历史漫漫走来,身后留下的就只有战争的过去。过往就是这样,未来也将延续至亡。这个道理他悟了大半辈子才刚刚明白。”她摊开手道:“喏,其实你们看到的也是失而复得的宝物啊。”

“那这九块玉,我们就更不能收了。”林汉霄做了个推拒的手势道,“如果一开始知道它对您的意义这么大,从最初我就不会和您争这里头的东西。”

老婆婆随即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这花每次结的仙丹都不一样,难不成……是里头的东西让你们失望了?”

“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林汉霄略有些没来由的紧张,“东西是好的,可您的回忆也是真的……”

“这是你们‘孵化’的,玉和你们就是有缘分的。”老婆婆将剩下的玉佩一股脑倒入了林汉霄的臂弯之中。“你一定能搞定吧?因为你身上……也很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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