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血雨

“停……停下了!”

萧游荡在半空之中喊道。

门外汉只知道观察表面,可稍微懂些门道的人都能猜到秃头老头正在与一股什么样的力度抵抗。林汉霄在缓过最初的羞愧与自省之后,便几次想上前帮助对方,可自己被花大嘴吸入体内的浊气在这时候反过来与秃头老头对峙,而秃头老头显然是难以预料这样的情况,如同初次招架般的无能为力几乎是顷刻就要让他败北。

两者不相上下的抗衡在他们周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所有局外人通通都被屏蔽在了外头。

鲜血开始从秃头老头的五官之中流下,他逐渐失去血色的皮肤即便在花大嘴的阴影下也白得发光。当花大嘴开始转而吞食秃头老头体内的真气之时,那双浸满血丝的红瞳突然收敛出绝命的光辉,他将全身仅剩的真气全部调转起来,胜败便存于这最后一掌之中。

周围的屏障逐渐减弱,能突破的缝隙也逐渐清晰过来,林汉霄从焦躁中回过神,一边唾弃自己的无知和慌乱,一边提了提手上的苍茫剑,准备发起进攻。

林念被往生钱压制在崖壁之上,求上不得,求下不能。然而此刻他已无暇顾及已经麻木到毫无知觉的手臂,视线无可转移地盯上了林汉霄的动作,那套术法可是他前几天说漏嘴给林汉霄提供的机会。

只见画满了符咒的往生钱被林汉霄挥至空中,下一瞬,林汉霄平举着苍茫剑自往生钱中央穿破而过,看不见的屏障破碎成蝶,无色无形飞跃于天地之间,剑尖在那之后无所阻碍,虽深陷于花大嘴坚硬的皮囊,但终于在所有人的期许之下,迎来了破晓之后的那道曙光。

黑色的液体从花大嘴体内流出,源源不断往外散发的臭气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熏倒了众多的人。

成功了……成功了……

重新用回真气的林汉霄既欣喜又失落,甚至生平第一次开始对自己保有了质疑。

秃头老头一把抹开脸上的鲜血,短暂的休战似乎让他恢复了些体力。林汉霄向他投出了合作的眼神,可秃头老头只是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滑稽布满全脸的红色都好像在抗议方才的救场之举。

这眼神中似乎带了点嗔怪的意思,林念看着多半觉得他是不服被林汉霄抢了风头,果然,秃头老头并没有安定多久,双腿借助着那富有弹性的绿叶用力一蹬,直接冲破了花大嘴本体的高度就要从顶部落下攻击。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计策,如今在秃头老头之前努力下而动作僵硬卡壳的花大嘴或许根本无暇应对从不同方位处发出的攻击。

秃头老头升至半空高举手臂手握成拳,迎着阳光跃起的他在那一刻成为了萍水村村民们眼中的救世英雄。可即将升华的下一秒,一只手从无人顾及到的角落里伸出,像是母狗叼着小狗那样,死命将他的脖颈提在了半空之中。

被掐住脖子的人立刻在空中扭起身子,刚刚提起来的真气迅速消散一空。

“浦弦!你这又是做什么?”

“于心不忍,我可以替你们解决问题。”

“这里根本轮不到你!”

“不用这么累的。”浦弦眼神向下扫视着说道,“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林汉霄眼神凶敛地盯着他,并没有答话。

“你没发现吗?这老头有两把刷子,比起你,好像还是他更能控制住花妖一些。”浦弦自顾自地说下去道,“所以我说啊,干脆就把老头扔进去,没准消化之后,两方双双就能自己消失在这里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林汉霄放开手,任由苍茫剑穿破往生钱安插在花大嘴的体内。他踩着剑柄飞上顶端,微微侧身落在了浦弦身后,浦弦听到动静并没有转身,似乎是在等着身后之人先给出反应。

对于浦弦这个人,林汉霄再也不想多言,落地的下一秒便是一记飞腿扫出,被称为天赋异禀的浦弦曲着手臂一个格挡,却仍旧被不留余地的攻势击退了几步。

手上掐着的力道可是丝毫未减,秃头老头全身都被染地绯红,激烈的动作又让他下意识像一只猎物一样抽搐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便变得十分简单,两人在花大嘴头顶交手,虽比不上与池子磬互殴那次闹得声势宏大,甚至过手之间还能明显看出压制之分,可浦弦贯是个不会放弃的主,来回拉扯许久倒是能看出来逐渐摸清了套路。

这一切在林汉霄从袖管中掉出往生钱那时截止,满布的黑色符咒在白色的包围下显得极其刺眼,浦弦宛若惊弓之鸟般抖了一下,抑或是被这张纸钱挑起了溃败的神经,当他瞳孔微颤、扑着倒向林汉霄时,林汉霄后退了一大步退为闪避,也让自己从花大嘴的头顶上掉了下去。

浦弦迎面冲着林汉霄落下,而或许也只有无所事事的林念一人看清了他指尖的小动作,在他们落下的身后,秃头老头被留在了那里,自衣角处开始奇异攀上的裂痕,带着与他贴合的皮肤一起撕裂成片。湿润的土壤开始干涸成块,布满皱纹的脸上凹陷出了更为深刻的脉络,那一层层红色的皮肉在黏连和断离之间不断重演,纷纷落下的灰烬只是料理的前菜,在那之后终于在空中炸出怪异的花瓣,宛若天女散花那般将身躯献祭给了刚刚诞生的“神明”。

血雨浇灌而下,纯洁的白色被浸透了肮脏的色泽。花大嘴的“嘴巴”正裂开到从未见过的弧度,平铺朝上接受着血色的洗礼。

而秃头老头在空中炸体而亡,这一切都是浦弦的杰作。

一切因他而起,也因他而结束。

“哇——我的眼睛!!!”阿缘双膝跪地倒在地上,炸出来的血液居然直接在他眼眶处盖上了整一大片,他双手护在眼周,那血流入眼缝,又从另一头喷出透明的蒸汽。灼烧、刺痛,各种难耐的痛楚聚焦在两处,阿缘宛若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他跌跌撞撞碰上花大嘴,下一秒又被吓了好大一跳,身子一挺重新倒了回去。

“救救我!救救我!我就要瞎了!”

唯有村长龟速地跑上前去,而花大嘴的阴影却让他双腿直颤。

到底是个普通人,能坚持看到这里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林念微微动了动身子,不知是林汉霄的掉落还是花大嘴的缘故,总之压制在胸口的往生钱终于有所松动。林念默念着术法,顺手慢慢将它向外揭下,他在落下中一把将萧游捞在了怀里,可怜的小孩在目睹了这一切后誓死也不想离开半步,被他牢牢抱紧的手臂在外在的强压下重新又升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觉。

“炸掉了……居然把人炸掉了……”被林念拉着手臂的萧游突然从嚎哭当中清醒过来。“这……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阿游,你别怕,这是浦弦施展的一个小伎俩,不……”

林念担忧地往下解释道,可萧游的眼神中并非如他意料之中那般惊恐与慌张,不知怎的,面对这样鲜血淋漓、暴敛难容的画面,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居然散发出兴致盎然、饶有兴趣的气场。

林念疑惑地看着萧游眼神中的光,就听到他又道:“那个叫浦弦的也太厉害了吧!”

“厉害?阿游?你对这件事就是这么看的?”林念克制着自己突突狂跳的眉心穴位,一想到自己替换父亲的身份,便更加着急地劝解道:“秃头老头炸死和他自己可没关系,都是浦弦!浦弦是个杀人犯,普通人在他面前可是如蝼蚁一样的存在啊!”

“这还不厉害吗?”萧游奇怪地歪着头,仿佛真的在请教着自认为理所当然的问题,“都是那个老头种下的花呀?没有他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其他两个村民也就不会死了,更不会产生更多无辜的牺牲者了。爹你上次还告诉我……这种情况就叫做罪有应得,都是他的报应。”

“可也不能……”林念犹豫了许久,最终放下心态道,“做错事当然需要有人来制裁他。可是阿游,人和动物一样,他可以被杀死,但不可以被虐杀死。今天的事交给村民们处理完成可以,可却让一个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给始作俑者随意判了死刑,还是以这样的形式……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唾弃这样不由分说的杀人与虐杀。”

“即使那个人犯了……额……滔天大罪也不行吗?”

“也不行。”林念强硬道,“这是……从人道上来讲必须要有我说的底线。”

萧游眨眨眼听着,道:“哦。”

“你这家伙!”

从花大嘴上落下的两人几乎是一触地便缠绕在一起,林汉霄不顾形象和身份地揪起浦弦的衣襟,而浦弦也不依不饶地有样学样。借着惯性使然,两人在绿草上翻滚了几周,直到最后林汉霄一脚踹上浦弦的腰部,没有防备的后者才在今日第一次被结结实实打上了崖壁。

“我过去的好师父。”浦弦继续说着让人恨不得捏碎的烂话,“几日不打,你的功力还真的退化了,是因为找不到相匹敌的好对手了吗?”

林汉霄不言,跃至他面前直接冲着脸面落下了一套连环招式。然浦弦也不躲,只是露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将林汉霄落在他身上的拳脚一并承受了下去。

“你是在学这花妖吗?”两人一同落在地上,林汉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而如今那层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感情或许早就非常非常淡了……“千方百计从我的‘围栏’里逃出来,又跑到这胡闹一通,你到底还要连累多少人?已经要下地狱的人为何还要让自己的罪孽加重?”

“左右都是要下地狱的人……”浦弦赖在地上,喘着气说道,“不妨就在到达最后前,把所有不要脸的事情都干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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