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行迹?半夜三更把您的木雕偷到别人家的灵体行迹吗?”
“是天上飞的那个。”李余礼古怪地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我听闻最近有人从河里捞出过没见过的、长相恐怖的鸟类。”
要说这帜福小镇附近的河水,怎么看也只有朱明他们带着自己去玩的那条了。这几日他们几人几乎天天都会到访那儿,可从没听见过、看见过捞尸体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这里老人家众多,腿脚不利索压根就不会出没在危险地带。
“我怎么没听说过。”吴遇当即反驳他道,“青阳也不知道。要说这里消息最灵通的,不应该是天天往外头跑的青阳吗?”
李余礼做了个轻声的动作,又摆摆手道:“我这个不是从镇上人打听到的。”
吴遇配合道:“那您是从哪里听说的?”
“从……哎,应该是在你出去替人收尸那天看到的。”李余礼似是有些难以开口,可吴遇睁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好学,因此也只得继续说下去。“你和青阳说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也猜到了我们小镇上来了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我原以为他被你教训过一通应该不会在此久留,但他好像要来找你寻仇,当晚就在我们铺子前头晃来晃去!大概是想要伺机潜入吧?”
吴遇想着君离的脸,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李余礼瞪着眼珠子说道,“我那天喝畅快了,半夜起来解手,那人就站在门外,月亮照着他在门上留下一个好大的轮廓。你看看,也就是我睡迷糊跑错方向,才会开外头的门抓到这个人。若是没有我,你可能已经死在床上了!”
“你怎么就确信我抓到的人,和你抓到的人就是同一个人?”
“他离开的时候,脚底也漏下了这种红色的沙砾。”
吴遇十分夸张地“哦”了一声,道:“那确实应该是同一个人。”
“此人不得不防。”
吴遇下意识点了点头,动作做完才倍感微妙,不由直视着李余礼的眼神说道:“您想让我帮忙?”
李余礼直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想让我帮忙,直说不就行了吗?我现在是您的学徒,怎么可能拒绝您的请求?”吴遇跟在他身后大喊着说道,“啊……不会是不好意思拜托我,所以非要拉这么多事出来当个铺垫吧?”
“这世上没有可以当作铺垫的事,任何事都是重要的事。”
“那您告诉我,是不是要我帮忙?”
李余礼刹住脚步道:“是。”
“我还记得他长什么样,那我去帮您抓住他。”
“不抓他,抓他没意思。”李余礼摇摇头道,“你不如去把祸根给拔了吧?”
“祸根?”
“他走的时候脚下都是红粉,说不定也是被那天上飞的给袭击了。又或是……他就是那个操纵者,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我听说西域人会吹蛇,如果这家伙会吹蝙蝠,这一大片的一起招来岂不是更可怕。”
朱明反应过来大喊道:“哇,大师!你终于想通了?!”
吴遇奇怪道:“想通什么?”
“除掉蝙蝠啊。”朱明解释道,“这里出去往东边走到头,不是有个蝙蝠洞吗?”
玄英道:“好端端的除那玩意儿干什么?本来就互不侵犯,它们也从没害过人。”
“哪里没有?晚上会把迷路的人拖进洞里吸食人血,等白天了再把骨头都吐出来……所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白藏道。
玄英扶额道:“瞎说什么?不是这么用的。”
吴遇不理这三兄弟的胡闹,对李余礼道:“天上飞的那个会住在蝙蝠洞里吗?”
李余礼拍拍肚皮理直气壮道:“不知。”
“那我怎么找?”
青阳轻声道:“嗯……问问你爹?”
“方向倒是没错。”李余礼道,“那叫声听了一遍就忘记不了,它们飞来时和飞走时的去向我记得可牢了。倒是和蝙蝠洞是同一个方向。”
“那就行了,你们回铺子里等着。”
吴遇如此担保,拜托他的李余礼倒是迟疑了起来。“你能行?”他问道,“光是一个方位就能找到了?”
“吴笙何可以,吴笙何的儿子为什么不行?”吴遇转过身子,头上的发绳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我骑马去,去去就回。”
疾驰着穿过帜福小镇的街巷,石子路逐渐被青草地替代。这里是绝对不会有人闯入的地界,成片接续的草地多少年来都未有人开辟行径就是最好的证明。夜间在森林里穿行实际是件危险事,即便有着不动的明月照射着前行的方向,可埋伏在四周的野兽也将因为马蹄声而躬身伺机而动。
然而他并没有在马背上奔跑多久,这里的树杈枝横乱窜,在夜色下化作人形的恶手阻拦着外来的侵入者。那些锐利的尖角如矛如刺,天然的围栏能轻而易举就将人捅个对穿。因着不想看到自己被吊在半空中血流满地的惨状,吴遇只得不断扯紧缰绳,几乎要不停地左右扭动才能避开尖刺的袭击。森林变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孤身的他就像一只落单了的野兔一般无助。
见不得马匹受伤,在被隐藏在暗角处的枝桠划破颧骨上头的嫩肉后,吴遇最终还是“挂彩”下了马。他双手持剑,左右夹击挥砍着周身的尖刺。在消去坐在马背上下的危险高度之后,“矮小”也能成为有用的“盔甲”。
在夜色中行进或许也是没有那么吓人的——前提是在眼神聚焦不到的角落里,没有时不时就能发出的窸窸窣窣的无源之音。
和那时与安岚同处夜间森林里不同,少了一个人似乎也带走了吴遇大半的胆量。小时候他总是为突然蹦出的东西给出惹人大笑的反应,而这一点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一并成长起来,时至今日,他仍旧讨厌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因素,在这其中,无法遇见的危机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吴遇的动作在这声音又一次响起时停滞了一瞬,那声音不大,也可以用“静悄悄”来形容,可在寂静中似乎又得到了无形的放大,于是每一个动作都能化作有形的样子幻想在眼前,呈现出它所有可能真实呈现的形态。吴遇试着向左侧走去,那声音便跟着往左侧挪动。他又试着走回原来的方向,那声音便也不依不饶地跟了过去。
一个“听话”的声音,势必也是一个“会模仿”的声音。
这是被刻意压制着又压不住才能发出的声响,吴遇几乎敢百分百肯定自己被跟踪了。
是人?还是野兽?
被凝视、被追踪的感觉才是最为可怕的,吴遇将双剑交叉而放举到面前,刀口往外一翻,冲破牢笼向前跑去!
于是破风声盖住了身后的诡秘,断裂的稀沙声短暂地碰撞着耳鼓。吴遇感受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却只能在此地做出单调的奔跑动作。不知向前奔跑了多久,或许是他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在经过一片稍显明亮的空地后,一棵树干较为粗壮的树干便被顺势选作为了最佳的休息点。
一丝害怕与惊慌萦绕心头,可身体记忆却不会因此撒谎遗忘。吴遇双臂展开,脚下借着对处的树干一踢一蹬,几个来回便向树冠冲去。垂下的绿叶遮挡了他大半部分的身体,这里足够隐秘也足够高,起码也能给他挣得些甩开的时间。
要不干脆从上面走好了?吴遇站在高处,望着远处想道。
那东西跟了他一路,在他跃上树顶后却又突然消失了声音。吴遇小心探出脖子张望,而那东西仿佛知道了目标丢失,颇有着“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倒是略显刻意地制造出巨大的动静。吴遇最初没有找到“它”在哪里,他想过或许是饿昏了的野狼,那么就要伏低身子往低处去寻,也想过是低飞的鸟类,也被这儿的枝桠困住难以回归蓝天……在种种猜测中他最终看到了一个人影大摇大摆走近,前头的障碍被他来时消抹地一干二净,因此便如同敞开**的怀抱般迎接着“新人”的加入。
坏了……吴遇失策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那人别无他选地抬头往上看,十分精准地捕捉到了吴遇的定位。“喂!”他听见下面的人毫无礼貌地叫着他,“你怎么跑上面去了?”
宽大的袖管一甩一甩,比起吴遇如今秀发乱飞的模样,这人一以贯之的优雅在此时显得尤为突兀。
“君离?!怎么又是你?”吴遇不服气地喊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君离对此脸色不改,反道:“你先下来,你站上面讲话我看着难受。”
吴遇对此充耳不闻:“你这家伙,果然在动歪脑筋!”
“别,我可不是要跟踪你的。”君离站直了说道,“意思差太多了,我本来就在这里等你。”
吴遇皱着脸,可他很快意识到君离或许根本看不见。“在这里等我?”他扭着声音说道,“夜会也总不能把地点选在这里。”
君离似是有些不悦,但气氛仅仅只是焦灼了一阵,而后便又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去那个蝙蝠洞?”
“哪个蝙蝠洞?”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这里只有一个蝙蝠洞。”君离说道,“你走错了,你要找的赤砂不会在那个蝙蝠洞里的。”
吴遇眯起眼睛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这种时候你总该承认吧?虽然可能出于不同的目的,但我们两人都对这种颜色鲜艳的小东西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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