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营地外停了下来,杨猛跳下了马车,对着上前的燕王府卫说明了来意:“车上是昭宁郡主,特来亲自下贴,邀请燕王参加明日的乔迁府宴。”
府卫们往马车看了一眼,恭敬道:“请郡主下马,入帐稍事歇息。王上与大长公主入林行猎,只怕还要一会儿才能归来。”
“多谢。”崔泠道了谢。
银翠先行下了马车,转身掀起车帘,将穿着轻裘的崔泠扶了下来。
府卫们一路引着,将崔泠迎入了大帐。
帐中陈设一应俱全,连清水都预先打好了两盆,就等着两位主子回来,及时擦洗脸上的汗尘。
这是贵客,府卫们都不敢怠慢。见崔泠坐定后,便及时地奉上了热茶与瓜果,殷勤问道:“郡主若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吩咐末将,末将这就去买。”
“已经很好了,不必麻烦。”崔泠应声。
“如此,我等先出去候着,郡主若有吩咐,尽管唤末将。”府卫说完,对着崔泠一拜,便退出了大帐。
杨猛还记得萧灼那日张牙舞爪的模样,没想到燕王府的府卫竟是这般懂事,想来萧灼平时是教训过的。
崔泠端起茶盏,凑近轻嗅,便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父亲此次大胜,天子赏过一两,所以崔泠记得这茶的香味。
连行猎外出饮用的茶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想来这燕王府果然颇得天子宠信。崔泠暗自记下一笔,小啜了一口茶汤,的确是入口回甘,香味无穷。
银翠嗅得这茶香特别,忍不住问道:“郡主,这是什么茶,怎的这般香?”
“龙香。”崔泠微笑,“一年只产两斤,特供皇家。”
银翠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不是一口千金的茶汤么!
杨猛也变了脸色,不禁往茶盏瞥了两眼。
崔泠把盏继续:“物以稀为贵,越是独一无二,便越是价值连城。”所以,要想在京畿城站稳脚,搅弄风云,也必须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这盏茶倒是提醒了她,先前她一直在想萧灼能从楚王府得到什么好处,却从未想过萧灼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萧灼若是男子,谋她的人便等于谋了整个楚王府的未来。可偏生萧灼是女儿身,两女……崔泠连忙止住这不该有的歪念,这些都是戏文里偶见的荒唐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萧灼与她身上?
可是,万一呢?
崔泠想要止住,却还是往深处多想了一层。她自幼身子孱弱,从未动念男女之事,倘若萧灼是个好女色的……又对她有意……用一个“情”字拴住萧灼,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自古至今,最好的镣铐就是这个“情”字。
拿捏的关键不在执链之人是否动情,而是那个被锁之人是否动情。以“无情”拿捏一个“有情”,若是成了,那可真是一桩好买卖。
萧灼的那张脸……也比世上许多男子好看……
崔泠端着茶盏静默了许久,浑然不觉自己的耳朵已然通红。
银翠起初不敢打扰崔泠,可瞧见主子的面色有异,低声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耳朵都烧红了?”
崔泠猛然回神:“何事?”
“郡主,你的耳朵。”银翠再提醒了一遍。
崔泠这才发现自己双耳如炙,连忙放下了茶盏,随口道:“这茶烫了点,凉凉再喝。”
银翠点头:“嗯。”
杨猛走至帘边,将帐帘掀起:“末将掀着帐帘吹一会儿,兴许就没那么热了。每年的这几日,正是秋日最热的时候……”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异动。
崔泠循声望去,只见萧灼背着崔昭昭,疾步往大帐奔来,一边跑,一边道:“萧破,速去请太医!快!”她奔入帐中时,崔泠这才发现崔昭昭耷拉在她的肩上,昏迷不醒。
萧灼没想到崔泠会在这里,可现下她顾不得许多,目光与崔泠短暂地交织后,简短说明:“林中有刺客放出了暗箭,阿娘躲闪不及,被箭矢擦破了左臂。”她把崔昭昭小心地放倒在榻上,只见崔昭昭的左臂上一片猩红,血污隐隐泛着青紫之色。
“杨猛,出去!银翠,把水盆拿过来。”崔泠起身,下了令后,杨猛不敢迟疑,银翠也不敢怠慢。
萧灼看见她拔出了匕首,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有毒,你看不出来么?”崔泠长话短说,用匕首快速挑开了崔昭昭的衣袖,快速在她的擦伤之处切开了一个十字小口。
“你……”
“我会偿命!”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于情于理,崔泠都必须把握住。
萧灼从未想过,那么一个病恹恹的小姑娘,在这种生死关头,竟会有这般决绝的魄力。只见崔泠一口吮吸上了崔昭昭的伤处,将伤处的青紫血沫一口一口地吸了吐出。
银翠看得惊心动魄,急道:“郡主,您不是说了有毒么?”
“帕子!”崔泠再吐出一口毒血,向银翠伸出了手去。
银翠赶紧递上干净帕子。
崔泠拿帕子将崔昭昭的伤处擦了一下,看清楚出血还有青紫色,便又吮吸上去。
萧灼目光复杂,沉声道:“阿娘的伤处,我及时吸过的。”
崔泠吐出这口血,仰头看她:“所以,姑姑才能活到现在。”说完,她低头又擦了一下伤口,瞧见涌出来的血不再是青紫色,这才轻舒一口气,左右瞧瞧,拿了另一条干净帕子来,压住了伤口。
“压住啊,还愣着?”崔泠看萧灼一动不动。
萧灼闻声压住帕子,崔泠余光瞧见她的手兀自轻颤着,想来必是心里急透了,可萧灼面色镇静,想来是在京畿多年练就的面不改色。
一时之间,崔泠也不知当不当夸赞她,好挫一挫她平日的锐气。觉察萧灼一直紧紧盯着自己,崔泠挑眉道:“看着我做什么?”
“孤怕鬼差来勾魂,所以阿娘跟你,孤都要盯紧些。”萧灼这次没有平日的不羁笑容,语气平缓,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话。
崔泠没想到萧灼会说这样的话,不禁轻笑出声:“萧姐姐认真的模样,倒比平日顺眼多了。”
在这种时候还敢打趣她,这位泠妹妹真是个人物。
“是么?”萧灼淡淡笑了笑,低头看向母亲,见她呼吸缓和了不少,紧绷的心弦略微松懈了一二。
银翠担心自家郡主,连忙将茶盏端来:“郡主,快漱漱口。”
“嗯。”崔泠接过茶盏,以茶汤漱口,将血沫都吐了个干净。
“郡主,给。”银翠又递上了帕子。
崔泠端然擦了擦嘴角,将染血的匕首重新擦拭后,收入了匕首鞘,藏在了袖底。
萧灼静静地看着,崔泠这般不避不藏,也算是一份坦诚:“泠妹妹今日怎会来此?”
“萧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日我开了府宴。”
“你是来送请帖的?”
萧灼自是记得明日是府宴,她还备好了礼物,只是没想到崔泠会亲自送至京畿郊外。
“萧姐姐待我以诚,我也自当报之。”崔泠将请帖拿出,双手奉上,“本来只准备了‘其一’,没想到多了一个‘其二’。那日萧姐姐叮嘱,京畿城水深火热,如今算是见识了,前些日子,是我错怪了萧姐姐,还请萧姐姐见谅。”
萧灼接过请帖,指腹轻轻碾过上面的“燕王”二字,寒声道:“如今世道变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也多了。”
“谁是放箭人?”崔泠直问。
萧灼苦笑,笑意中染了几分自嘲:“想我死的人不少,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如何答你。”
崔泠默然垂首。
萧灼的视线缓缓落下,落在了崔泠藏着匕首的衣袖上:“泠妹妹这个习惯很好。”
崔泠抬眼,恰好撞上萧灼的清澈眸光。
她一直知道萧灼好看,没想到萧灼深邃的凝眸看人会是这样地好看,好看到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半拍。
万幸,她并不是郎君。
崔泠平息着心湖的波浪,恰到好处地应了一个“哦。”
萧灼微笑:“帖子我收了,明日我必定赴宴。”
“今日之事,可否容我多嘴几句?”崔泠没有顺着她的话,起身辞别,反倒是进了一步。
萧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想插手?”
“姑姑毕竟是我的姑姑。”崔泠又给了一个理由,“况且,我应当还你一个‘其三’。”
“你我之间,非要算这般清楚?”
“人说亲兄弟,明算账,姐妹也一样。”
萧灼没有立即答应。
崔泠也没有继续争取,只是安静地等着。
“王上!太医来了!”萧破满头大汗,拉着太医气喘吁吁地踏入大帐。
萧灼趁机换了话题:“速速救治阿娘!”
“诺!”太医不敢犹豫,赶紧上前诊脉。
萧灼与崔泠自榻上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一起看向了太医。
太医皱眉片刻,然后检视了崔昭昭的伤势,正色问道:“谁人做的?”
“我。”崔泠答道。
太医愁容满面,急道:“郡主且坐下,容下官速速给您诊脉!”
“姑姑还伤着……”
“大长公主现下已经没有性命之虞,可郡主您为她吸出毒血……”
“萧姐姐也吸了。”
崔泠没等太医说完,指了指萧灼:“我看还是先给她诊脉吧。”
“真是胡闹!”太医这下急了,两边都是金枝玉叶,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崔泠:(心想)我好像想了很多不该想的……危险!
萧灼:泠妹妹想跟我两清,不行,怎么可以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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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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