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人间后你就会明白。”冥君的话过去听起来很荒唐,“人间从来都属于凡人,凡入人间者,皆成凡人。”
等终于到了人间,纵然晏昀尘手眼通天,也难敌世事无常,如今终于明白,当初众仙神对人间之事的沉默。
“师父。”
回廊外的梨树下,少年手持木剑神采奕奕,摆着还算标准的姿势,笑容灿烂地看向这边。
“……”晏昀尘身体僵硬,脚下如生根般寸步难行,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说不出半个字,直到眼前的少年彻底失笑,转身渐行渐远。
霎时春光黯然,满眼破败之景。
猛地从床上坐起,晏昀尘神色惊慌,两只手紧紧攥住被子,半晌终于回过神,扶上额头长叹一口气。
一个月前
“到人世一趟落个如此下场,也只有二哥你能干出来了。”晏奉真手持折扇,说话间来回踱步,“眼下既已自由,劝你还是早早回去的好,可比留人间当个死人强。”
山洞里,垂悬的冰凌上缠绕着千丝万缕的红线,无数铜铃悬挂此间,同周围结满冰霜,寂静无声。
石壁周围摆放着残破的刀枪,一具晶莹的冰棺躺在中间,晏昀尘阖眼坐在冰棺前,覆霜的青丝从肩上滑落。
“许久不见,你这数落人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啊。”
“莫要转移话题。”晏奉真神色不悦,“哼,你那徒儿都不知在人间过几辈子了,你倒是重情重义,这么多年还想着找他。”
说罢晏奉真不再打算继续对话,他挥动手中的扇子,一阵轻烟飘过消失在原地。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晏昀尘睁开眼,从怀里拿出颗陈旧的铜铃。
和头顶那些铜铃一样,环状的铃舌上系着红色流苏,随时间暗淡许多,铃体表面磨损有些严重,不过上面的人名还是清晰可辨。
这原是徒儿沈易年的随身之物,若将其炼化为灵盅,可用来识人魂魄。
“回去了。”端详片刻后,晏昀尘将铜铃系在腰上,起身离开此处。
数百年前,黎武国遭遇一场大旱,**横行,混沌纵生,致使妖魔现世,肆虐人间。
与此同时,朝中怀有异心者,借机举兵叛变,一时战乱四起。次年皇帝驾崩,太子姚呈继位,历经数年之久,得以平复各地。
据记载,由于战乱,黎武国当时未能调遣太多兵力前往北疆,导致边关险些被“血祟”攻破。
北疆自古战事不断,除却外族入侵,此处常有“血祟”出现,为残害关内活人而袭击边关。
待内乱结束后,朝中迅速向北派遣兵力,多年来只增不减,久而久之,“血祟”也近乎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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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的瞬间风雪涌入,屋内顿时冷了几分。
一位气宇不凡的女子来到酒楼,其身姿挺拔,着金红劲装,左手持凤纹金刀,墨眉红唇却神色凌厉,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哟,客官里面请。”
小二上前招呼这位客人,姚秀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随后扫一眼堂前,看到角落处正悠哉喝茶的晏昀尘。
一身靛蓝衣衫,长发披肩,与印象中的模样有些出入。
走到对面,姚秀将凤刀立在桌边,拂衣坐下,“消失这么久,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见面了。”
“怎么会呢。”晏昀尘放下茶杯,拎起茶壶给对方倒上,转头道,“小二,上菜。”
“说吧,找我什么事。”姚秀开门见山问到。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呢,想借你域行门的令牌一用。”
“借我令牌作甚?”
等小二上完菜,姚秀拎起酒坛,往碗中倒满后一饮而尽,晏昀尘喝口茶解释到。
“我现在身份不对,开不了域行门,去玉昭城少说得大半个月,途中要再出些意外,怕应付不来。”
“去玉昭城……”姚秀抬眼,心里明白什么,“你要找沈易年。”
“啧,我心思这么明显吗。”
得知晏昀尘想法,姚秀犹豫片刻,过后将一枚令牌递过来:“罢了,那边要是问起来,就让他们来找我,我去解释。”
“哎,就知道你会帮我。”接过令牌,晏昀尘欣然一笑,先前在雪原上,若不是几座万年不变的山做指引,现在恐怕还困在那。
此时北疆虽已入春,但还会时不时飘雪,风雪从窗边经过,恍然间,远处似有铜铃声传来。
茶到嘴边,晏昀尘神情一滞,转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姚秀跟着转头。
“没事,好像幻听了。”收回目光,晏昀尘抚过腰间的铜铃。
除了施法时,这只铜铃平日里不会发出声响。
“哦对。”放下酒,姚秀递来一枚锦囊,“这里面是长灵的鬃毛,将它附在一些东西上后,可用灵息驱使其快速移动,届时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长灵是姚秀的战马,此马毛发纯白似有盈盈月辉,疾驰时犹如闪电划空。
记得当年它失控冲进营帐,眼看就要将晏昀尘撞飞,幸好身旁的人反应迅速,把晏昀尘拉到一边,才得以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拿到锦囊,晏昀尘饶有兴致观摩着:“这东西能用在我身上吗?”
“按理说是可以,不过移动时可能来不及转向,当心撞到东西。”
“吼哦。”晏昀尘听到这笑出声来,“怪符合它的脾气。”
等酒菜下去不少,两人是时候道别了。
“路上保重。”姚秀最后说道。
喊小二结完账,晏昀尘朝姚秀点点头,披上斗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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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玉昭城一带被特殊的结界封印,禁止域行门连通此处,哪怕在郊外也不行。
所以到这附近后,晏昀尘只能徒步前行了,现在灵息不够飞不了几下,佩剑还封在鬼界,只求路上别碰到什么麻烦就好。
铜铃悬浮在身前,上面的红线随着风轻柔飘荡,指向远处。
目的地已近,晏昀尘收回铜铃,走下山坡。
“对,朝这个方向,穿过镇子再走些路程,就到玉昭城了。”田垄旁的老人道。
“多谢。”
行路来到镇外,此时暮色渐起,一轮清月悬空,云中偶尔透点星光。
傍晚的风清冷微凉,携着不知名花香,一遍遍拂过往来行人的衣袖。
远处似有些喧闹,没多久,一群神色匆匆的人与晏昀尘擦肩而过。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年龄上到老者下至青年,虽衣着普通,身上却都带着类似法器的东西。
一位白发老汉腿脚利索,走在人群最前面道。
“照这样下去人全得消失,咱是没那个命,捉不了,走了走了。”
旁边男子附和着,“就是嘛,山神都无可奈何,那些个人以为自己比山神还厉害哦。”
听完最后一个男子的话,晏昀尘脚步缓下来,究竟发生什么了,让这么多人不惜赶着夜色离去。
这个季节梨花开得旺,道路两旁落下不少花瓣,终于来到镇子入口,一旁碑石上刻着三个大字,映山镇。
进到镇子里,街上大多数摊位已经收起,许多人往家门口赶,有些站在自家店门外唠嗑,看样子随时准备闭门休店。
经过一户人家,一个孩童突然从里面跑出来,撞在晏昀尘身上,被赶来的母亲拽了回去。
“对不住啊。”母亲连忙道歉,又轻轻对孩子说到,“快跟公子道歉。”
“对不起。”
晏昀尘听了摇摇头,笑着回应无妨,准备离开时,突然觉着有股视线在盯着自己,朝巷口望去却没发现什么。
不再多想,还是赶快找个客栈比较好,就算是鬼也得有地方落脚休整。
离开这家门口,远处一位老婆婆正往屋里收板凳,看到只身走在街上的晏昀尘,她犹豫一会喊,“孩子,来来。”
走到老婆婆附近,对方关心问道:“孩子,这会天都快黑了,是打算去哪啊。”
说起这个,从进入镇子到现在,晏昀尘没见到哪里有客栈,“实不相瞒,在下刚到这没多久,想寻家客栈投宿,能麻烦老人家指处客栈的位置吗。”
“你要是找客栈啊,搁远处半山腰呢,镇上就这一家客栈。”
老婆婆指向那,解释着,“以往路过映山镇的,大都是为了去玉昭城内,因为离得近很少会在镇上停留,所以这的客栈就不多。”
望向镇子附近的那座山上,半山腰有一处灯火通明的楼房,这么看距离着实有些远。
没办法先往那赶吧,总比睡树下强。“谢过老人家了。”晏昀尘道谢,刚转身老婆婆又开口拦住。
“孩子先别走,老婆子我是担心才叫住你,天马上就黑了,天黑后赶路,青引婆婆就保不了你了。”
“青引婆婆?”晏昀尘转回身来。
“青引婆婆,就是这映山镇的山神。”老婆婆说着叹了声气,“听我的孩子,别往那去了,天黑后路上不安全,你刚来不知道,到今个,镇上已经失踪不少人了。”
说着老婆婆招呼晏昀尘进屋。
“俺儿常年不在家,把他房间腾出来给你住一宿,等明个天亮了再出发吧。”
看老婆婆执意让自己留下,晏昀尘一时犹豫要不要答应。
“别楞着,快进来吧,今个要是不管你,老婆子我啊……心里得别扭死。”
也好,不用跑那么远了,重要的是方便在镇上做调查。
这么想着,晏昀尘便谢过老人家,随老人走到屋里。
晏昀尘跟随老人来到屋里。
屋内陈设很简单,几个储物架子,一张木桌和四个板凳,桌上摆着一盏点燃的油灯,进屋后老婆婆走去厨房。
“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孩子你坐那歇会啊。”
来到桌边,刚准备坐下,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从旁边闪过,朝老婆婆的方向窜去,晏昀尘眉头一皱,起身去追赶那东西。
到里院的柴房,老婆婆蹲下身抱柴,黑色的东西跳起来趴在她背上,接着被晏昀尘一把抓下。
肩上突然不累了。感觉到身后有动静,老婆婆回头,看到是晏昀尘后愣住,“孩子你咋来了。”
那小东西在拼命挣扎,所幸凡人看不见这东西,将手背在身后,晏昀尘面上笑着,“我来帮忙。”说完驱使红线将那团东西缠住,抱柴时顺手丢到一边。
过后坐在灶旁扔柴火,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冒出许多这种东西。
这都是些扰祟,虽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情况,但如果一直折腾老婆婆,等时间久了,老人家承受不住,得大病一场。
或许因为天黑了,墙上地下,四面八方开始钻出这些东西。
砰!晏昀尘拿着柴火棍朝地上敲去,把爬出来的小东西砸回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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