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春祭之风

冬去春来,正逢春祭之时,微雨落城,树木葱郁,不远处的仪王宫中,传出一阵阵钟乐之声,举杯笑谈时,不少臣子谈起封禅一事。

萧青神色平常,他放下酒杯,说道:“此事朕已思量许久,而今四海清宁,再无战事,朕无愧于历代先王,也无愧于天地万民。”

“众卿之心,朕亦明白,可封禅一事,朕实是无心,此事便罢了。”

荀漷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既已决意,我等自不好再提,说来开春之时,老臣曾在城外见到一颗老木,问了村中百姓,言说老树已过百年,依老臣之见,此树长于太和城外,枝繁叶茂,高耸入云,乃是吸收天地精华所致,更是赖陛下之圣德,方能形成此景。”

萧青说道:“既如此,朕便给此树起个名,荀卿以为如何?”

“甚好,不知陛下欲起何名?”

“千年愿。”

荀漷摸了摸下巴,说道:“陛下起名,果然不凡,此树得陛下赐名,当真是荣耀万丈。”

闻言,萧青笑道:“朕瞧荀卿气色甚好,不知身体可还无恙?”

荀漷不明萧青之意,反问:“陛下时时关照,怎会不知呢?”

萧青叹了口气,故作头疼,说道:“怀敬自入太和,时时吵嚷,只说朝中有一位大臣,他已仰慕多年,朕便问他是何人,他言‘荀公之名,少时已闻若能拜为老师,余生再无缺憾’,故而,朕来替他开这个口,不知荀卿之意如何?”

“这………”荀漷愣了一会,“若小殿下不弃,倒也无妨。”

“只是,老臣听闻,小殿下不是已拜丞相为兄了吗?”

萧玉悲抿了口茶,笑道:“他嫌我不曾上过战场,颇为急躁,我传他兵法,他怎能听得进去?”

荀漷摆了摆手,说道:“也罢也罢,其实,依老夫之见,兵法之道当问江昭,老夫已然年迈,恐命数不长,又能做他几年的老师?”

玉子骁听了,急忙出言说道:“我已无耐心,况且,我虽通兵书,却不擅说教,我看,此事还是交由逐野。”

“兄长,你我来时不是已经商量好,让我教导舟子兰那小子,临时变卦,将殿下一同交给我,这一时半会的,恐怕我也教不过来。”云犁道。

“额………”荀漷略一沉思,“陛下,依臣所见,不如由小殿下自行抉择。”

萧青点了点头,而后命人去传萧敬,萧敬来后,环视了一圈,他先是看向了荀漷,见他气度不凡,心生了些好感,又看向了云犁,见他神情自若,心中并无波澜,最后,他看向了玉子骁,见他偏头不视,顿时吸引了萧敬的注意。

于是,在众臣的见证下,他走到玉子骁面前,一板一眼的拱手施礼。

“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

玉子骁顿时愣住,只觉头上冒着冷汗,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

“起,起来吧。”

见状,萧玉悲举起杯子,笑道:“江昭,你如今也得了弟子,何不设一宴席,算作拜师宴,我等也好去聚一聚啊。”

玉子骁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说道:“兄长亦算半个师长,可别就这么撒手不管,殿下,你何不去拜一拜丞相,此后文章之事,便由丞相教导,如何?”

萧敬听了,立马起身,说道:“老师言之有理,既如此,弟子自该听从。”

说完,萧敬来到萧玉悲身前,拱手施礼,扬声说道:“老师在上,受弟子一拜!”

萧玉悲扶了扶额,略微无奈。

他刚想扶起萧敬,就看见萧青藏着酒杯后的那一抹笑。

“陛下,今年的春祭似与往年不同,河上扁舟无数,舟上有不少枝叶,敢问陛下,此举为何?”

“丞相果真不知?”

“还望陛下提点一二。”

“舟上所放之物,乃是桃枝与棘枝,桃木为弓,棘木为箭,二者结合,以‘锐器’之锋芒,驱除灾祸,祈求安宁。”

“哦~得以陛下点拨,臣受益良多,此举既能驱除灾祸,陛下可有仿效之念?”

萧青想了一下,问道:“仿效?”

“是,蓦山之上有不少桃枝与棘枝,陛下身为万民之主,若能行百姓之举,岂不仁德?”萧玉悲问道。

李玮愣了一下,开口说道:“陛下亲行此举,固然不错,可万一陛下龙体有损,臣等该如何是好?依臣之见,不如命人取些木枝,免得伤及陛下。”

萧青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才道:“丞相所言,合情合理,朕许久不曾攀山,今日春祭,想来蓦山之上并无人烟,众卿无需忧心。”

此言一出,众臣也不再多言。

弹指之间,宴席过半,萧青将浆水饮下,转而看向荀漷,问道:“今日宴席怎不见张缭与荀葉?”

荀漷将手里的点心放下,笑答:“他二人刚去南郡,听说那里的杏子结的不错,郡守又待人亲和,时常看顾他们,这一去,便不肯回来了。”

萧青说道:“二人年岁渐长,也属常事,不过,荀公若有牵挂之时,可告知于朕,朕下旨将荀葉召回来就是。”

荀漷摇头,言道:“正如陛下所言,映晦已大,而今天下已然太平,他又有武艺傍身,便随他去吧。”

荀漷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萧青看在眼里,便道:“酒虽好,也得克制才是。”

“…………”荀漷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萧青。

“是是,容老臣饮完这最后一杯,怎样?”

“好,朕敬卿一杯。”

两人对饮一杯,荀漷喝完咳了两声,他拍了拍胸脯,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萧青见到,无奈的耷拉下眉毛,叹息一阵。

宴毕,萧青站在门前,萧玉悲缓缓走来,与他一同望向宫城之下。

“方才我所言不过玩笑,你…当真了?”

萧青笑了笑,轻声说道:“兄长所言,如何敢不当真。”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不能在宴席之上,唤你兄长,当真憋的难受。”

萧玉悲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绯色,他看向萧青,见他发冠上的旒珠有些乱了,便上前替他理了一会。

“兄长沐浴时惯用蕙草?”

“不错。”

萧玉悲垂眸,问道:“你如何知晓?”

“闻到了。”

萧青身子向前微微一倾,随即闭上双眼,喃喃自语般的道了一句:“好香。”

萧玉悲的眸子微微放大了些,他蹙了蹙眉,开口说道:“光天化日,不怕被旁人瞧见?”

萧青嗤笑一声,说道:“他们愿瞧便瞧,兄长知道,我是一概不管的。”

萧玉悲说道:“你巴不得被人瞧见,其实,臣子瞧见倒也无妨,若是寻常文人瞧见……”

说罢,萧玉悲有些头疼。

“不管后世如何编纂,朕在爱惜之人面前,无须做一个帝王,好比当年,你我在都春,兄长替我束发,那时我便在想,此生能与兄长共到白发,余愿已足。”

“那……去蓦山瞧瞧?”

“好。”

两人登上蓦山,已是黄昏,山间林木繁茂,鸟鸣阵阵,萧青与萧玉悲一同走向山头。

草木长到两人的膝盖处,萧青望向山下,见一轮夕阳下,长思河的波光荡漾。

萧玉悲的眼眸映照着河的粼光,他失神许久,方才转头。

萧青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片刻,他回望后山,说道:“果如兄长所言,山上桃树棘树繁多。”

“阿青……”

萧玉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满山桃花盛放,棘树郁郁葱葱,两片树林相连,远远看去,别有一番意境。

“桃木连枝,棘木为伴,兄长……”

萧青注视着萧玉悲,忽然眉眼弯起,他上前一步,将萧玉悲耳旁的碎发拂到耳后。

“与我一道去看吧。”

萧玉悲点了点头。

远方江水滔滔,二人并未听见,只觉山风太大,吹着两人的衣袍往空中飞去。

入夜,萧青与萧玉悲坐在一块大石上,两人面对对的,将手里的乱叶理净。

萧玉悲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他将两枝编好,随即试了一下。

棘箭无力,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萧青腿上。

萧青并未言语,他拿起棘箭,站起了身,移步到萧玉悲身后,慢慢的,萧青的手指包裹住萧玉悲的手。

“这般,应能射到前处。”

说罢,他使了些力气。

只听一阵‘咻’声,棘箭射向远方,落在了山下的一颗曲木上。

萧玉悲松开手,重新坐到了石头上。

大抵有些乏了,萧玉悲略微困倦,萧青见状,便将腿伸直了,说道:“兄长在此安歇一阵吧。”

“好,你若乏了,便将我叫醒。”

萧青应了下来,他脱下身上的锦袍,盖在萧玉悲的肩上。

夜风微凉,萧青垂头,他仔细瞧着萧玉悲,见他睡熟了,便将他背了起来。

一路摇晃,萧青走在山道之中,他抬起头,看向天上的冷月,风吹拂着杂草,也吹拂着他的发丝。

他的身子挺拔,就这么向前走去,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和,当他看向背上之人的时候,那股疏离之气顿时退去,转而代之的是温柔缱眷的笑意。

仪成王三十七年,萧青崩世,享寿五十四载。时过三月,料理好朝中一切事宜后,萧玉悲于府中猝然长逝。

两人死后,依萧青遗诏,一同合葬于蓦山陵。

而仪国之事,最终被一无名氏记载下来,名曰《千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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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宴
连载中百斩不尽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