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递回姜桐一杯,褚行一笑得温温和和。
姜桐端起浅浅一嘬,她倒没有留意褚行一的心思,脑子里想得是从那本大梁皇帝录中所之见闻。
杀人啊……
“皇帝得的是心病,又非常人,所需医治大概也是需要非常手段吧。”这句话她说得小声,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封直微微摇头,就觉得这女子是越说越离谱了。
“成帝日夜被梦魇鬼魂所折磨,而此术士开出之医方,就是杀人。”这不是姜桐在胡诌,这句话是在大梁皇帝录中原原本本一字不漏。
“鬼魂,杀人……这都什么东西?”褚行一埋头,只觉好生邪门。
“褚公子听来不知道的什么东西,那可是挂在成帝心尖子上的要紧。”
想到接下来的,姜桐全身泛起了一层寒意。
“那术士见了成帝的第一面便说了四个字……鬼魂缠绕,对,就是这个。”
“太可笑了,乱世天下说道鬼魂,那遍地都是找不着头的无名乱尸,成帝尊贵之躯,手刃多少仇敌将领,难道还会惧想这些?”
褚行一甩甩手,跟封直摆出了一样不相信的态度。
姜桐道:“那些无关紧要可能不值得成帝记挂在心,可记当年大梁与外邦一战,二十万将士生葬于凉州城外,此之壮烈,这些英魂可在成帝心尖日夜徘徊。”
此为大梁人人皆知的事情,姜桐这话可不是在乱说故事。
褚行一哑然顿住了,与封直相视一眼,两人这下都说不出什么反对话来。
“二十万血葬英魂……”
“成帝日夜牵挂以至成梦魇,术士献言有道,可用一法,便是取活人之血以作献祭,来平息死者不能往生之魂。”姜桐说完闷闷地捂住胸口,这法子实在太妖邪了。
“从来只闻帝王拜祭天地祖宗,哪里来得妖道奸邪,用这么残忍的法子,成帝就,就这么任这术士胡言作怪?”
饶是褚行一见多识广,也不曾听闻这等离谱献祭。
“病急乱投医,此系成帝心病之根源,那术士便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在成帝面前站稳了脚跟。”
“那成帝就听信此人之言,用活人……”褚行一连忙噤声,立即起身察看四周无外人。
再回看,姜桐低沉地叹了一口气。
言有尽而意无穷,这一声叹息,昭示了故事血腥悲惨的走向。
只是难以令人想象,此事真假,又该有多少人无端丧命于此,成帝威武英明还能弥留几何呢?
褚行一抱起茶壶灌了好几口,“这些话……郡主是从哪里听来的?”他很好奇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此女背后出身显贵,最是知书达理的人家,所以该知道什么话能讲不能讲。
“我只叫褚公子安静听个茶话,褚公子又何须深究这些呢?”
姜桐随便搪塞了过去,该说的不说,也不知道封直听进去了没有。
“封公子似乎有话讲?”她试探问道。
“对对,封兄刚想说什么来着?”褚行一调头也立即煞有介事。
封直简直被这俩厚脸皮开了眼,转头重重地哼了一口气,暂停想来,即便自己不想参合听来,也已经跟坐在了这里,反正脱不了身的。
“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皇帝要设祭,此事没什么可稀奇的。”
听到封直淡淡地抛出两句避重就轻的话来,褚行一是先急了:“封兄,你可见哪用活人来献祭的?”
“边关二十万将士为国殉身此忠义可鉴,成帝日夜记念以致此心病成痼疾,二者背后,都是牵系国本天命的大事。夫祭有十伦焉,皇帝重视此事,并无不妥之处。”
封直依旧自说道,那言外之意就是,若此事是假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成帝顾念臣下将士总是没有过错的,错的只能是妖道蛊惑。
看似没有个回答,实际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些话说来很是仔细慎重,但这其中令姜桐难得即是,他封直居然还有这么顾全大局的时候?显得她粗重小看人了。
“都说了只一些茶话故事而已,你听得那么认真作何?”抢在褚行一话前,封直又先将其堵了回去。
“好好好,什么话理都让封兄占尽了。”褚行一略有气愤地恨了人一眼。
作为挑起事端的祸首,姜桐自知,讪讪地低下了头。
“你话说一半是个什么理?”
心头正筹措,封直转头便来考问她了。
“封使君……”姜桐抬眼傻呵呵地一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封直不相信姜桐会有这么口无遮拦,这什么“闲话”分明是说给他这个豫州刺史听呢!
不是封公子,偏要说道封使君的身份……
什么意思?
一个身份便将我视作皇帝的心腹耳目了,难道我还会乱嚼舌根,做那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不成?
既然这么不放心于他,又何必要多此一举讲出来!
封直真看不惯姜桐此番瞻前顾后的样子,全然忘了自己在武阳侯府将人敲晕带走时的卑鄙形象了。
姜桐有顾虑,身为姜家人自该更讷言敏行,根本就不是考虑封直一个人的事儿!
两人势下微妙,褚行一夹在中间,憋出满脑袋的汗水:“怎么,如此意思,你们倒是说完啊……”
“想来都是些无稽之谈,废话不说也罢。”封直大手一挥,起身便要叫人。
“哎哎哎……”褚行一拦住了他,“封兄何须如此着急,再叫人忙断了腿,你且让人家缓几口气呐。”
好言拉扯,话说冷静下来,褚行一眼皮眨动,狂给静坐的姜桐使眼色。
“县里忙乱正当,封公子就听褚公子一言,让孙县丞等人缓缓,也不急一时。”好在姜桐接话及时,褚行一手掌一推,给封直请到了自己座位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两张特别厚的呢。
封直坐下讥笑了两声,让他不急,明明就是她拽着人急匆匆地出了门。
“二位不嫌我唠叨,我继续讲下去就是。”姜桐迎面换了副笑嘻嘻,又主动地给对面冷坐斟满了茶水。
封直飞眼一撇,爱说不说,谁还求你了不成?
姜桐慢慢道来:“凡事都得讲个章程,封公子方也讲说祭祀之重了,尤其于成帝而言。活人献祭,此事不能大张旗鼓地操办,但也不可随意粗略省去。”
褚行一愁眉不解:“此种献祭之法为天下所不容,实属大逆不道,纵使是成帝,这也不太好办吧。”
“有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各的本领,各有各的方法。”不是什么夸奖话,姜桐嘴角扯出一丝嘲讽。
若要让封直来说,这便是歪门邪道,不可理喻。
但此刻没人问他,褚行一紧而接道:“总不过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可这死去的将士足有二十万,那要献祭多少活人才够呢?”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褚行一这么一问,封直不禁也被带了进去。
在两人四眼紧密的注视之下,姜桐不好避开,只道:“既为成帝心病所起,自然是病好即收。”
啥?
面对这套笼统而模糊的言辞,褚行一和封直难得统一地露出几分嫌弃失望来。
“是我较真了,不必在意。”这回褚行一很快地学会了自找台阶下。
姜桐满意地点点头,不急不慢看向一边:“我瞧封公子对祭祀一事颇为虔诚,这里面深浅,可否也给我们再讲讲?”
听到自己,封直一副要盯死人的目光总算有了松和。
“自古以来,祭祀之道便是最为重要的治国之道,每逢盛大之事日,帝王祭告天地,那典礼之隆重,仪式之繁缛,绝非寻常仪典可比……”
“凡祭有四时……”姜桐贸然打断了他的话语。
“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这有什么不对吗?”褚行一摸着下巴问道。
“褚公子说得没错。”姜桐连忙赞同:“这祭祀有分四季不同,可知,禘者属阳之盛也,尝者则是阴之盛也。”
“顺阴阳而行……”
褚行一聪明地领会了姜桐言下意:“怎的,那术士妖道也是按此规矩办事?”
“褚公子不妨猜猜?”姜桐笑笑,话里意思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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