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放荡

白翎双眼圆睁,张口却说不出话。

隔着丝丝缕缕的白云,隐约可见一具修长光洁的躯体。修道之人,大多体格舒展,但少年肩宽腿长,肌理优美,仿佛是上天的精雕细琢之作。

还有……

白翎喃喃道:“你真的才十九岁?”

他目光落在某处,飞快地脱下外衫,一把将其罩住。

白翎心脏狂跳,声如擂鼓。

他按住外衫这个角,又怕那个角被吹开,半边身子伏在上面,下一刻意识到某物与自己的鼻尖近在咫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霍然起立。

千万不要现在醒啊师弟!

师兄我是死是活在你一念之间了——

白翎在心中哀嚎,考虑把自己脱光换裴响穿上的可能性。

如果裴响醒来,是师兄陪着光光的他可怕、还是光光的师兄陪着他可怕?

都很可怕!

白翎急中生智,扯开自己的衣领。反正戏弄裴响那么多次,不差这一回。就说香炉开盖气冲云霄,导致二人爆衣,到时候裴响还要向他赔罪呢,至少不能睁开眼就一拳招呼过来。

嗯,应该不能。

白翎背对裴响,窸窸窣窣。然而太过着急,他竟然解不开衣带了,使劲一拽,将中衣扯落肩头,露出半扇蝴蝶骨。

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伸来,搭着他肩膀用力。

白翎一声轻呼,霎时间天旋地转。他被脸朝下按在了青石台上,背后覆上一人,清冷的嗓音中蕴含着沉沉愤怒。

他咬牙切齿道:“师兄。”

白翎噎在嗓子眼儿的心一瞬间卡裆了。

醒得真是时候啊师弟!现在两个人都光光的,你满意了?

他欲哭无泪,整个人被罩住,双腕别在一起,身后人仅用一只手便按得他动弹不得。

对方的体温很低,传来幽微寒意,冻得白翎发颤。

他颇具求生意志地说:“我们好像有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是要我以身相许的误会,还是回宗门共浴的误会?”

少年靠着他耳后根说话,白翎几乎能听见他牙槽咬得咯咯响。

不仅如此,几缕黑发垂落,滑过白翎的面颊。裴响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满头黑发色若鸦羽,缎子似的挡住大片光线。

白翎勉强笑道:“看在我废了护身符帮你挡剑的份上……师弟,师弟?”

裴响不理他,白翎只好彻底抛弃尊严,说:“你饶了师兄这次吧。”

裴响阴冷的吐息拂过他颈项,渐渐没那么急促了。白翎试着扭了扭腰,手腕似乎松了些,于是得寸进尺,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裴响眼疾手快地扯过外衫,将自己腰间围了个严实。

白翎道:“你看,我连衣服都让给你了。对你多好啊?”

少年抬眼盯着他,眸色极冷,似夜幕下的冰原。

白翎却没忍住笑了,一时手贱,勾了下裴响的下巴,说:“我们阿响长得真好看,以后带出去肯定非常有面子。”

裴响错愕地睁大眼睛,没料到刚放开他,此人立刻就死性不改。他直接掐住白翎的喉咙,道:“你——”

白翎被迫仰起脑袋,艰难地呼吸。他抓住裴响的手臂,明明比之高一个境界,竟然拗不过其力道,相持不下。

“你当时……为什么……要去挡?”

如此紧迫关头,倒是给白翎记起正事了。裴家一案,他从头看到尾,唯有此事始终不明。

裴响是如何认出裴夫人的?

没想到他此问发出,竟然让裴响双目一颤。少年冷秀的眉眼在融化,凛冽的眉峰松开了,无甚血色的薄唇翕动不停,最后嘴角撇下去、他却死死咬住唇。

裴响无处可避,猛然埋头在白翎颈边。在他俯身的刹那,白翎分明看见泪光一闪,少顷,一点凉意湿润了他的肩窝。

“……咦?”

掐着他脖子的手松开了。

本来便没下死力,现下更是丧失了全部怒火,仅剩汹涌而来的悲伤。

白翎有些茫然,犹豫再三,轻轻搂住了怀里痛哭的人。

裴响落泪很隐忍,没有什么声音,只是深深地嵌在他怀里,偶尔才泄露半点呜咽。

刚死里逃生、甚至可以说死而复生,死亡的严寒尚未驱散,便想起在自己眼前灰灭的母亲,于他而言,实在有些残忍。

更何况,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出生起就注定离家的人,与亲人告别再多次也是无益。那些叮嘱他的话,已经自小重复了千万遍。

白翎让他埋着的半边肩头没有衣物,被少年逐渐转暖的气息吹着,慢慢烫得受不了。

可是头回被人死死抱住,仿佛当他是救命稻草,即使裴响的力度大到快把他揉碎,白翎还是没忍心推开。

他想了下上辈子看的电视剧,怎样哄小孩来着?

家中突发变故、还得去念寄宿制学校,白翎莫名觉得怜爱。他很明白裴响的感觉,虽然对父母毫无记忆,但是哪怕有一分幻影,都会下意识伸手。

白翎已经快把自己治好了,裴响却是头一回病发。

他一只手抚着裴响的后背、给他顺气,另一只手捂着裴响的后脑勺,表达随他靠的意思。

白翎说:“你能感觉到那是你娘。对么?”

他露出一点怀念的笑意,出神道:“以前我看见每个带孩子的妈妈,都会产生一种感觉。我娘肯定也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只是我上学时、她在上班,我回家看书、她在厨房做饭。”

白翎深呼吸一口气,眨眨眼睛。

他轻声道:“我只是看不见她,但她从没离开过我。”

裴响的起伏变小了,仍有泪水无声地滴落。白翎擦了把眼睛,无奈地说:“都怪你。我明明忘了的,你又让我想起来。”

裴响抱着他不吭声,似乎因师兄的手感太好,调整了一下姿势,环住他的腰。他还是不肯起来,大概是后知后觉自己失态,拒绝面对白翎。

白翎不满道:“喂,你该撒手了吧?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非礼你师兄,我要跟我师兄告状!”

“你的就是我的。”裴响冷冷道,不过嗓音还有些闷。他语气不善地问,“你对渡尘真人也如此放荡?”

“放荡?!”

白翎震惊得猛推了他一把,但没推动。他歪过头钻到裴响面前,试图与他脸对脸,然而被裴响往怀里一带,不给他看。

白翎语无伦次地说:“我哪里放荡了!”

裴响道:“你当我面沐浴。”

“又来又来,还翻旧账是吧?我又不知道你听得见,给你听听怎么啦?大不了,等回到师门了,我也去听你洗澡!”

裴响气道:“无耻之徒,你还——你还摸我全身上下——”

“那是帮你净身啊。”白翎大义凛然,不过提起净身又笑了,乐道,“你不反抗,放荡的是你!”

裴响忍无可忍,终于又撑起手肘,俯身在白翎上方。

白翎本来还有更刺激的没说,不过蓦地撞上裴响视线,见小师弟美丽的脸上,眼眶红红的,唯眸底清光仍固执地亮着、含恨盯着他,忽然就哑火了。

白翎沉默片刻,很没骨气地上下扫视一遍,意味深长。

裴响自然意识到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勃然大怒,呵斥道:“展月一脉的后人怎会是你这样子?轻狂无礼、放诞不羁,还满口怪话!你、你……你不许看我!”

“好嘛,跟师尊如出一辙的小气鬼。不看就不看咯,我以后有得是机会看。”

白翎懒洋洋地撇开视线,道,“师兄只给我们两刻钟,你再不起来,等他来这儿,就见我们两个衣衫不整,叠在一处。啧,他肯定会要我对你负责……”

裴响被他的浑话激得抬手,按在他有衣服那侧的肩上,要用力却迟迟没用力。

瘫在他身下的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望着别处。他只剩一身凌乱的中衣,露出大片白得晃眼的肌肤。师兄身量清减,瞧着毫无侵略性,铺开蓬松的棕色长发,衬着一张柔和的、仿佛了无牵挂的脸。

他笑意粲然时,裴响对他明俊的容貌感到羞恼。

他不笑了,倒是让裴响一时举棋不定,莫名生出反思。

是他错怪师兄了吗?

或许此人同他一样,自小没有父母教导,所以性情怪异。师兄不嫌他孤僻,他却嫌师兄过分热络,是有些不识好歹。

裴响凝眉半晌,犹疑道:“……师兄。”

白翎还是看着别的地方,敷衍地应了一声。

裴响说:“你……你看着我。”

白翎好笑地转回来,问:“干嘛?”

裴响哑声道:“对不起。”

白翎微微睁眼,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对不起”了。饶是一些修士礼节性地道歉,也只是高高在上的“抱歉”而已。

他坐起来,没有下青石台,而是与裴响相对而坐。

裴响虽然身上只围了一件外衫,但满头乌发掩着清冷眉眼,令人不敢轻视。

白翎叹气道:“怎么感觉你很好欺负呢?这样我会忍不住变本加厉的。师弟啊,跟你说实话吧,来裴家找你之前,我都准备好以后被恶劣大少爷当牛做马了。但,你好像挺高尚嘛?”

裴响微微蹙眉,仿佛在疑惑他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少顷,裴响谨慎地说:“只要你不干扰我,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那可不行。”白翎抱着胳膊道,“我的需求比较特别,很想狗仗人势。嗯,不要露出这么奇怪的眼神,我换句话说:希望你进了道场以后,能让我狐假虎威。”

裴响越发不理解,问:“人生天地间,岂能依附他人而活?若师兄不再轻薄我,我自然会敬重你,听你的命令行事。但你全然依靠我的话,等我死了,你又要物色新的靠山吗?”

“找别人?你的重点有些奇怪……我没想那么多。嗯,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真的?”

白翎一抿唇,面上又浮现出隐含坏水的笑。此番攻守易势,裴少爷无意间作了很了不得的承诺。

不过他依然轻拧着眉,冷冷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既然如此,我也跟你明牌。”白翎高兴地一拊掌,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依靠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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