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的本意是快点把人哄好,呵护师弟脆弱的心灵,不料又越了师弟雷池。裴响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反问道:“过去?”
白翎:“……”
白翎呆呆地问:“不过去怎么办?”
裴响凉声道:“是了,你向来是不重礼义廉耻的,如此……之事,你竟能轻易翻篇。师兄高明,师弟望尘莫及,反正你也不在意我的心绪,往后……”
白翎举手投降:“停,停!”
裴响正说至激动处,泪水积蓄在眼眶中闪烁。他眼睫直颤,强忍着不落下泪来,却被白翎打断,当即紧抿薄唇,仿佛是“这次打断我,下次便休想要我开口”的意思。
白翎头疼道:“我们先把话说开!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知道吗?”
裴响当然不听他的,转身要走,却被白翎的腿拦住,想绕另一边,结果白翎手臂一伸,把他困在中间。
白翎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少爷矜持得很,不可能与他在巷子里扭打的。所以,他很愉快地利用了裴响的优秀品质,轻声警告:“别逼我挂你身上哦,好不好?阿响,我们现在可不是在折雨洞天,外面到处是魔修,我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应该消除误会、继续和谐友爱地相处,对吧?”
裴响:“……”
裴响无处可去,垂眸对上师兄笑吟吟的脸,也无话可说。
白翎道:“好,真听话。我们从早些时候谈起。我之前说,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请你帮我摸索功法,你很不高兴。为什么?”
裴响硬邦邦地说:“友人行夫妻之事,于情于理皆不合。”
他大概觉得话不够重,又补充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翎轻叹一声,心想田师妹说的没错,裴响生气果然是这个原因。不过裴响对“夫妻之事”的要求也太低了吧?他们才哪到哪???
白翎无奈道:“好咯,是师兄没节操,阿响真棒。我跟你道歉,是我太不要脸啦,为了续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我真没有利用或者不在乎你的意思,我只是问一嘴嘛!你不乐意就当我没说过,行吗?”
裴响双眸轻颤,一时不语。
从未有人如此待他,不论是强行澄清误会、还是直截了当地认错道歉,更别提把他拘在方寸间,变着法儿地逼问他真心话。
裴响的胸膛微微起伏,白翎顺手捻起他垂在胸前的发带,晃了晃催他回答。
裴响也拉住自己的发带,不许他摇,半晌后终于挤出一句:“若因性命之忧……情有可原。”
白翎灿烂笑道:“所以阿响原谅我啦?”
裴响横他一眼,仍绷着脸。白翎心下暗乐,说:“师兄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响的气刚消去大半,闻言露出警惕的神色。白翎继续道:“不当讲我也要讲。就是呢,一般男人与男人相处,是不会像你这样……的。”
他想了半天,本想说“小气”,可贬义太重;又想说“矫情”,但也是批评。
最终白翎直接略过,道:“像刚才只是贴了一下而已,我都没有感觉,根本不会细想。不就是被风吹得嘛!你也别往心里去啊。我还没谢谢你坐我旁边呢,靠着你的时候,我立刻不晕了,都是你的功劳呀!”
他好言好语,裴响煮熟的脸色渐渐褪红,但听他提及此事,睫羽簌簌,最后挤出一句:“……从前没有过。”
“嗯?什么意思,初吻啊?”白翎大手一挥道,“不算!”
裴响恨恨地说:“算!”
白翎急中生智,骗他道:“其实……其实我当时是背对你的!你只亲到了我的后脑勺。”
裴响咬牙反驳:“我都感受到了你吹出的气息,你还……”
“啊啊啊那你说怎么办嘛!”白翎直抓头发,开始后悔提这茬了,“做人不能太敏感啊师弟!横竖都是一辈子,为什么不能放过别人、放过自己呢?”
裴响冷冷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负责的。”
白翎:“……”
白翎露出虚情假意的微笑,心说我负责,我怎么负责?回裴家提亲?会被裴声埋地下拉磨吧。以后他和裴舅爷三个一桌,刚好凑齐打麻将。
但白翎与裴响对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道:“行,算我亲了你。但我是不小心的!你就自认倒霉吧!”
他本来大义凛然、一派正气,现下不知为何,也浑身不自在起来,嘴上说着“算”,心里却“呸呸呸”个不停,再也待不下去,逃似的快步冲出了小巷。
林暗等人驻足的糖水铺子位于路口,生意红火。
道修与魔修齐聚一堂,白翎挤开几个杀马特发型的魔修,来到桌前,一声不吭地拉开椅子。
霎时间,休息的几人全部抬头,面色各异地看着他。
田师妹一针见血地指出:“白仙长,为什么你也脸红啦?”
“脸红?什么脸红,我没有啊。”白翎轻咳一声,假装一切正常。
田师妹还欲再问,林暗却仿佛料到了什么,让她帮忙斟一碗茶,止住了话头。
裴响亦来到桌边,在白翎身侧默默坐下。他的面色倒是恢复了平静,还是一派清冷,不过并不与在座诸人视线相接。
徐师弟嬉笑道:“看来白仙长把裴师弟的脸红吸走了。你们……噗!”
林暗品着茶,忽然杵了他一胳膊肘,把徐师弟杵得喷出一嘴饼渣,倒在桌下抽动。
白翎刚想辩解,见状乖巧地收声了。
林暗说:“不好意思,手抖。徐郎,你没事吧?”
她伸手给徐师弟借力,让他爬起来。然而徐师弟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把他刚才没讲完的讲完:“你们俩真是有意思啊!哈哈哈……噗!!”
又是一记肘击,依然来自他敬爱的大师姐。小辈们静如木鸡,八卦心思全歇了,识相地低下头,各喝各的糖水。
徐师弟瘫倒在地,口吐白沫,看样子一时半刻都起不来了。
白翎:“啊……”
林暗优雅地捏起碗盖,拂去茶汤表面的浮叶,道:“怪了,最近为何总是手抖?其实在下认为,仙途漫漫,许多问题无关紧要。闲言碎语多了,总是影响道心。我受诸葛道长所托,照拂二位师弟,若你们生了什么岔子,在下难辞其咎啊。”
白翎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心虚笑道:“真人多虑了,我和阿响没什么的……糖水真好喝耶!”
尹真见他又发出莫名其妙的感叹以转移话题,嗤笑道:“出息。”
白翎却无意与之斗嘴。他和驾鹤一脉的小辈们一样,端起茶碗“吨吨吨”地喝,借机挡住表情。
林暗肯定是出于好心,怕他和裴响被起哄多了之后,关系受到影响。同样的情况,白翎上辈子见过:个别男女同学被传绯闻,好的修成正果,坏的则大打出手,此后见面就翻白眼绕道。
介于他和裴响是师兄弟,白翎姑且认为,他们毫无修成正果的可能。所以,还要多谢林暗。否则再被调侃下去,万一裴响想不开,他们俩便真的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白翎悄悄瞟了旁边一眼,没想到裴响根本没喝糖水,只喝了口茶润喉。黑衣少年神色淡淡,正看着他豪饮,不知看了多久。
霎时间,白翎险些也喷对面人一脸。
他呛得咳嗽连连,小辈们手忙脚乱地递草纸、拿抹布。白翎一手捂嘴,一手在空中乱挥,随便抓住一物,立即拿来狼狈地擦拭。
真是够了——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啊!
白翎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好像从承认夺走……不对,是互换了裴响的初吻之后,他的魂就没归位过,一直很不对劲。
幸好一阵鼓掌声响起,糖水铺子请的说书先生上台了,为客人们评述近日战况。
小辈们没有想到,正邪共处就算了,连双方交战也能拿到台面上说,立即被吸引过去,在长条板凳上一排排坐好。
白翎仍呼吸不畅,忽有一道法诀落在他身上,将溅落的糖水清理干净。新倒的茶水递到唇边,白翎就着杯口啜饮,总算平复了吐息。
端着茶盏的手五指修长,骨节清劲,离他仅有毫厘之距。白翎哑声道谢,才发现自己瞎扯来擦嘴的东西,是裴响别在腰间的方巾。
男用方巾女用丝帕,属实是私密至极的用品了。虽然在法诀落下时,方巾也被清洁了一番,但是依裴响的性子,定不会收回别人碰过的私人用物。
白翎正想说一会儿给他买条新的,不料手间似有薄薄的流水滑过,方巾已被抽走。裴响将其慢慢叠好,复归原处。
白翎:“……”
白翎颇为意外,正想打趣两句,忽闻一阵敲锣打鼓之声。说书先生“唰”地展开折扇,抑扬顿挫的嗓音传遍街头巷尾。
“一期一会啊一期一会!诸位看官,两百年不见了!近日来战事焦灼,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已迫不及待要纵观秘境局势。不妨先小酌三盏、浅斟两杯,听在下细细道来。”
“君不见日月争辉阴阳色,水火不容天地分。人魔殊途,自古如是,道统与魔门孰优孰劣,犹未可知;道场与魔域谁胜谁负,还看今朝。两千年前,展月老祖分割人魔,布下虚空,便是如今二百年一开的秘境。秘境一旦开启,双方龙腾虎跃……”
“好了好了老郭,闲言少叙书归正文啊!”有客人听不下去前情提要了,笑骂声一片。
说书先生尴尬地敲了敲扇柄,道:“马上铺陈完了,急啥?就等着听双方的英杰排名是吧?”
客人道:“当然。如今群雄并起,局势比之二百年前,又不同了。快跟我们讲讲,有什么后起之秀?”
此人是熟客,像捧哏似的。说书先生却道:“此话差矣。后起之秀固然引人瞩目,然缺乏历练,恐为昙花一现。不比双方的中流砥柱,吹尽黄沙始到金。先说魔域,现下风头最盛的魔窟,正是开放秘境后首当其冲的沉音剑冢。沉音魔尊苦修两千年,修为已臻至万境。”
白翎偏头向裴响解释:“魔修的道行分一十百千万,五等。这个万境是很厉害的。”
说书先生继续道:“除此以外,借骨西山、折仙浮屠、射日海天,与之并称四大魔窟。道场则不相同,仙门林立、派系如云,多以个人道号扬名。有道是‘万古长夜展月后,千山破晓群星悬’哪。”
一名客人催道:“你就说最要提防的是哪个!”
此人一双花臂,魔纹遍布上半身,是个魔修。说书先生把折扇往掌心一拍,乐道:“那除了展月一脉的渡尘真人诸葛悟,还能有谁?听说他的两名师弟也在秘境,沉音魔尊已奉上黄金万两,悬赏他二人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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