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青穹向林飘絮发出邀请函,请她作为女伴陪同他出席一个商业私享酒会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想给这段关系降降温,他们可以继续共事,但必须冷处理,至少不能给李青穹错觉——错觉她对他念念不忘,错觉他们可以复合,心无芥蒂地回到从前。
隔天晚上,林飘絮就接到老黄的电话,说他分身乏术,有个饭局必须要她代为参加一下,是两大地产品牌营销总牵头攒的局,虽然地产广告的常规业务不赚钱,现在房地产整体环境也在走下坡路,相映业务几乎不涉及这块,但是自媒体整合投放这块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该争取还得争取,至少去探听一下这次招标比稿的重点。
哎,钱难赚shi难吃,林飘絮起床,懒洋洋化了个妆,拎包出门了,结果一进会场就看到李青穹也在,她整个人如遭雷劈,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林飘絮知道自己能喝,酒桌上免不了要应酬,她也知道,李青穹借老黄的口喊她过来,不就是为了让她服软。
可她偏不。
她就是喝吐了也不会对李青穹屈服的。
换做以前,林飘絮还会见机行事,能躲几杯是几杯,今晚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火力全开,谁来给她敬酒都接下,来者不拒,畅饮了个痛快。
李青穹端着酒杯,沉默不语,看着她在各个男人之间推杯换盏,自在游走,一双眼眸越沉越暗,嘴唇越抿越紧。
酒局是权力等级最分明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林飘絮,他断不会来,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李青穹人能到已经够给面子了,故旁人见他面黑,只当他是屈尊降纡,在这摆架子,也不敢过来劝酒,但总有那么些人,不太有眼力见。
“哎呀,林总监还没跟我们李总碰一杯呢?李总可是我们今晚最大的咖,别说是你,就是我们这帮老白菜帮子都得仰仗李总!”有人给她把酒杯满上,笑嘻嘻地将她推到李青穹面前。
“说得好,在座的各位谁不是以李总马首是瞻?能得到李总赏识是我的福气,以后可要请李总多多照顾、多多提携,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林飘絮将酒杯高高端起,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着的酒杯倾斜给他看。
“够了。”李青穹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回圆桌上,声音嘶哑地低吼道,“我说够了!”
他不由分说,强硬地抓过她的手腕,将她拉出宴会厅外,林飘絮手腕被他拽得生疼,踉踉跄跄地走在走廊上,直到被他拉进一个小房间里,“砰”一声,房门被粗暴地撞开,又被重重阖上。
这是一个空包厢,一圈座椅围着一张铺着红丝绒桌布的旋转岩板圆桌,旁边还有两张沙发。
一进去,李青穹就将她抵在墙上,低下头看着她因为酒醉坨红的脸蛋,一股邪火从肺里开始干烧,一路烧到喉咙乃至头顶:“黄泽云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值得你这么拼?”
他不想说,看着她熟练地阿谀奉承,言不由衷地敬酒,他有多心痛。
“那你就错了,我是合伙人,拿分红的,不是领工资的。”林飘絮偏过脸去,满不在乎,“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逼我。”
“好,为了名为了利,你可以和别人喝,可以和这个总那个总喝,那为什么不可以陪我喝?”
“陪别人喝,我乐意,陪你喝,我不舒服,不得劲,可以吗?”
“林飘絮!”李青穹一拳头砸向桌面,冷冷地看着她,“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我身上到底哪点不好,你凭什么想不要就不要,凭什么想睡别人就睡别人?”
岩板石的桌面本就经不起撞击,几条裂缝徐徐地从他青筋暴起的手边裂开,缝隙越裂越大,直至延伸到边缘,裂无可裂。
“你不装了是吧?”林飘絮无畏地看着他,“你心底有恨,你恨我是吗?你有多恨我?大可以摊开了说,不要一边假装大度,一边在心里恨毒了我。”
“比起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无能,恨我不能放下学业,因为那样你只会更加瞧不起我。”李青穹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水波剧烈摇晃着,仿佛委屈的泪快盛不住了,“恨我……到现在还爱你,我豁出命一样努力奋斗,不过为了你能回过头看我一眼。”
“不是的,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林飘絮摇头,声音颤抖却无比坚定,“你只是第一次被女人甩了,还是这么丢脸的理由,你只是以为你输了,你的人生太顺了,太顺了……我这么一点点不顺的存在,便成了污点,碍你的眼罢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李青穹哑然失笑,“行,林飘絮,你够狠,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这么会折磨人,我是疯了才会妄想你回头!”
林飘絮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没关系,就这样吧,更恨她一点,最好恨毒了她,不要再见她,把她这枚污点从人生履迹里彻底抹去,半点痕迹都不要留。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喂?老王,有空吗,出来东街这边聊聊呗……我朋友新开了一家清吧,地址发你了,氛围挺好的。”李青穹坐在吧台边,跟调酒师说,“来杯Old-fashioned。”
不到半个小时,调酒师看到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穿长风衣的俊秀男子在门口费力地辨认人群,连忙示意服务员将他引到吧台处。
“回国这么久,总算有空了?”
“是啊,这不一空下来就找你了。”
两人久别重逢,双双张开胳膊抱了个结实,李青穹拍拍他的背,闻到了他身上厚重的发胶味儿。
王昭阳是他发小,比他大三岁,从小像同龄人一样相处,毕业后经他引荐,在颂德集团出任顾问律师,干没几年离职了,目前在一家红圈律所里任职律师,最近老想约出来喝酒,奈何王昭阳在的红圈所也是以996累出名,双方行程一直凑不到一起。
“来杯Bourbon吧,”王昭阳随意点了一杯酒,“怎么样?回国后是不是大有可为?”
“大有可为,也少不了大风大浪。”李青穹想起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仰头灌下一杯苦酒——这酒明明辣中带着微甜,格外烧嗓子,却让他喝出了苦味,就像林飘絮一样,烧喉,难咽,又欲罢不能,意犹未尽。
“哦?什么风浪能难倒你?”毕竟他这哥们天赋点可是拉满了,家世、样貌、才能没一样不到顶,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不顺心。
李青穹陷入沉思,尔后艰涩地开口:“你有在女人那里碰过壁吗?”
王昭阳想了一下,老实回答:“有吧。”
“哦?”李青穹挑眉,“说来听听?”
王昭阳望向酒柜,反光的玻璃瓶身映照得他眉目璀璨,眼波朦胧:“我喜欢一个……永远也不会喜欢我的人。”
“暗恋?”
“是。”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没有结果的事情,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就没试着追求吗?”
“别聊我了,”王昭阳回避了这个问题,“这不是在聊你的感情问题吗?”
李青穹没再追问,沮丧地叹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给她项目,她不领情,我往她跟前凑,她嫌我烦,就这样,我还天天上赶着去犯贱。”
哦?这倒是稀奇。他这样看起来还跟个青涩大学生似的。王昭阳连忙找话安慰他:“不管人家是什么反应,只要有反应,基本就成了一半,后面就是底线试探而已。如果真的烦你,早就拉黑,或者避而不见了。”
他见李青穹还在埋头喝闷酒,又补充一句:“前提你是绝世大帅哥。”
李青穹失笑:“我是吗?”
王昭阳跟他碰杯:“你都不是,还有谁是?”
无论怎样,他心情好受点了,李青穹低头,看着气泡在透明酒杯里浮浮沉沉,一如他这几天的情绪,反反复复,无从排解。在一片低迷中,他缓缓道:“老王,我以前觉得,谈恋爱就像谈生意一样,有来有往,有付出有收益,有风险有承担,如果对方不能给我想要的,却拿走我的全部,那我绝对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倾尽所有,她分毫不取,才是最伤人的。”
王昭阳愣住了,瞬间翻涌出万千思绪,最后只余一个凝重的点头:“是,她什么都不想要。”
不想要你的钱,你的爱,你的一切,不想要你。
“是啊,什么都不想要,她不会回头了。”李青穹喃喃道。
“回头?”王昭阳闻言回忆了一下,李青穹上一次给他介绍女朋友是什么时候,下一秒,他惊讶道,“你刚才一直在说的,是林飘絮?”
“不然还有谁?”李青穹反问。
确实,这也是李青穹唯一一次介绍女朋友给他认识。
王昭阳沉默了半晌,反问道:“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那是她单方面分手,不作数。”想到这,李青穹就肝火狂烧——不知道谁给的勇气,一个轻飘飘的越洋电话就想让他跟她分手?她休想!
“所以你大学拼命修学分,两个学位压缩在三年内读完,就是为了尽早回国见她?”他早该想到的。
“你不懂。”李青穹感觉自己有点半醉了,嘟囔着趴在吧台上,“我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
正常人会原谅自己的女朋友跟别人上床,给自己戴了一顶惊天大绿帽,还跟孙子似的巴巴地回来找她吗?不会吧。
时至今日,他一想起这件事,就很有一把掐死林飘絮的冲动,或者一口一口咬死她,再一起去死。
他真的认真想过,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兄弟,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王昭阳长叹一声。
“是,我这辈子就撞在这堵墙上,死活越不过去了。”
李青穹轻声道,目光灼灼。
王昭阳顿时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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