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的骚动渐起，闪光灯对着舞台不停闪烁着。
严猎从郑秋实的话中挪开了注意力，刚抬起视线就对上了舞台上游讼的眼睛。
那明显是一个疑惑的眼神，微偏着的脑袋好像下一刻就要开口询问什么似的。
严猎旋即冲游讼明媚地笑了笑，转身朝着他下台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临走之前，他还回过头对郑秋实递去了个眼色。
接收到严猎的信号，郑秋实很快追了上去。
“没说完的回去继续跟我讲，先别急着告诉游讼，至少打完明天的比赛再说。”
严猎站在台侧的暗处不动神色地低声同郑秋实说话，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游讼拘谨地站在粉丝中间忙左忙右地签名。
工作人员过来疏散了围聚着的粉丝之后游讼才得以脱身，等他快步走到严猎身边的时候，那家伙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神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我刚刚……我在台上看你和郑哥聊天，你俩表情不对劲。”
真是小狼崽一样机警。
严猎伸手勾住了游讼的肩膀，轻轻一揽把人带到了自己身边。
他略微弯下脖子，附在游讼耳边的声音沉闷又令人信服：“想什么呢，我们那就是看到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完美地完成采访而心生感慨。”
“不像是……”游讼拧着眉，刚准备有理有据地反驳严猎，下一刻脸颊就猝不及防地被人嘬了一口。
“做的很棒，讼讼。”
场馆外的灯光透过门照进后台，严猎低声在游讼耳边落了一句话，然后放开了怀里的男生，伸出手去推开了门。
电梯口的安全线外还有不少粉丝在等选手下班，严猎走在前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跟大家道别，游讼在后面飞速戴起口罩帽子，亦步亦趋地小心跟着。
直到电梯门紧紧闭合数字开始下行，还不等游讼把帽子摘下，严猎就已经自说自话一个闪身挡到男生面前，抬手挑起了他的帽檐。
“就我俩落单了，你这是在紧张？还是避嫌？”
严猎把人抵在角落，眉峰微剔双目挑斗地盯着游讼的眼睛看。
“你站好……”游讼把手掌按在严猎的胸口，不轻不重地推了下，“电梯里有监控，你快走开！”
严猎唇角一勾，捏着游讼的口罩一直拽下了下巴：“这监控坏很久了，断掉的电线都露在外面。”
“没骗你。”说着，他凑过去在男生水润润的嘴边亲了一口，以示诚意。
“一楼了一楼了……你、你快点站好。”
游讼抬起手背虚掩着嘴，看见变成一的数字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绳索。
电梯叮的一声脆响，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之后，电梯里的两个人前后走进了粉丝的簇拥之中。
游讼还是口罩帽子全套戴着，双肩背着外设包，两手局促地攥住肩带在前面大步流星。
严猎跟在后头，吊儿郎当地单肩背包，仗着人高腿长不紧不慢地走路，有事没事还腾出点功夫和粉丝交流上三两句，满脸都标着神采奕奕四个大字。
“你这明显就是想跟我避嫌。”
往停车场去的路上粉丝不让进，严猎看游讼还在前面快步竞走，一时嘴欠没忍住，往前追上几步，轻飘飘地说了句。
听到严猎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游讼脚步微顿了半刻，然后继续边朝前快走边否认：“这不叫避嫌，我、我只是不想让人看出什么。”
“噢，这样啊……”严猎沉思着沉思着，人已经赶到游讼的身边，再次搂住了男生的肩膀：“可像你那样疏远我，估计不到明天，精明的粉丝朋友们就能编出一堆狙击手逃突击位追的小故事。”
“听我的准没错，亲队友之间搂搂抱抱很成体统的。”严猎搂着游讼，顺手又在他扣着鸭舌帽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两人前后脚挤上了车，留下两个紧挨在一起的背影被粉丝的相机牢牢抓住。
·
回到基地，复盘就着夜宵一块儿进行到了深夜。
墙壁上的挂钟走过凌晨两点的时候，训练室里才陆续飘出了一队游魂。
等大伙儿全都上楼进了房间，走在最后的严猎在楼梯上停住脚步，转身从半层的平台上又回了二楼。
会议室的灯还没熄，郑秋实坐在长桌边上，手指不停敲打手机回复着消息。
他顺着会议室门打开的声音看去，看到严猎进来时顺口问了一句：“都上去睡了？”
严猎点点头，拉开郑秋实身边的凳子坐了下来。
“我长话短说，明天下午你还有比赛马虎不得。”郑秋实说着便把手机里收到的信息点开，摆到了严猎的面前：“飓风，就是游讼从突击手训练营结束以后，跑去打替补的那家南美俱乐部。”
严猎嗯了一声，低下头仔细看向了郑秋实手机里的信息。
“他们现在死活不承认游讼是以自由人的身份加入IST的，非说当初他在他们训练基地和教练大打出手，是游讼把人惹恼了之后，那个教练一气之下才赶他走的，俱乐部本身并不知情。”
“讼讼说他把合同带回来了，你签他的时候没看吗？”严猎沉着脸看完了手机里的信息，刚复盘完的脑壳昏昏沉沉。
郑秋实满脸的急躁，声音却又因为害怕吵醒楼上的男生们而刻意压得很低：“我都看过的啊，那破合同全西语的，我还特地找了几个人翻译呢。”
“但现在问题是，底下签字同意不支付违约金直接解约的就是那个和游讼打架的教练，人俱乐部现在不承认这个签字。”
严猎皱着眉听完了全程，云里雾里地仰靠进了椅背，抬着头直直盯着天花板。
思忖了许久，他侧头看着郑秋实问：“合同上的细节问题我也懂不了太多，飓风要的违约金多吗？我们找个律师有没有用？”
郑秋实看了他一眼，叹出口气摇头道：“这回我们确实不太占理，教练算什么？直白了说，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和俱乐部签合同的员工。而且游讼打架在先，那会儿这小子刚成年吧？估计也是个小白，拎着那教练诓他的合同就这么回来了……”
严猎直起了身，重新看向飓风发来的消息：“他们要我们赔多少？”
“要是赔的不多，我也就不废话直接拿钱解决了，”郑秋实接过手机，找出了另一张聊天记录的截图，“他们原话，你会西语应该看得懂吧？”
“原本那个狙击手训练营里的选手都是准备六百万起步往外卖的，游讼这事儿飓风拖到现在才吭声，估计是一直等着看这小子回国服以后能打出多少身价呢。”
“抛开常规赛不提，季后赛哪一场不值得他们向咱要九百万？”郑秋实敲了敲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薅了一把头顶的头发。
严猎就着一堆外文粗略看完了郑秋实手机里的信息，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好嘛，这小子身价直接蹦得比我还高。”
“不是我说，你这人真的是够乐天，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比身价呢？”郑秋实整张脸皱在一块儿，眼底也不知是因为困还是着急，熬出了一层明显的红血丝。
他扫了严猎一眼，又接着说：“这钱咱们也不是出不起，可九百万赔出去，我再拿什么签你？难道真看着你再回如意去给人养着做人血馒头？”
“夸张了吧……”严猎撇了撇嘴，也没继续多说什么。
郑秋实看他不长记性的模样，直截了当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如意，真要是回去了，他们都不一定给你首发，光拿一堆商务代言就够压死你了。”
严猎蹙起了眉，挥挥手不想在自己的话题上多留一秒：“唉先别数落我行么？反正你那笔钱是要给我的签约费，钱进了账我肯定转头就帮游讼赔了，不如现在就先省了这个中间步骤。”
“哟？这么快工资卡就归别人管了？”郑秋实揉着眼睛呵欠连天，嘴上还不忘打趣缓和氛围。
“我情愿给，他多半不情愿要，”严猎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继续，“主要这训练营它除了包吃住就是个烧钱的地方，再加键盘鼠标耳机要钱，游戏里皮肤也要钱，没开始真正打比赛的那段时间根本攒不住钱。”
“等这事儿叫讼讼知道了，恐怕他又得和我别扭好久，谁都不想欠这么大笔人情债。”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拢住外套边起身边侧头问郑秋实：“不是说还有个好消息吗？”
“不算什么太大的好消息吧，就是新人王的那个奖，”郑秋实跟着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电脑手机慢慢说道，“早些时候联盟说游讼这赛季没打满，没法儿让他进候选，我去磨了嘴皮子，再加那小子自己也争气，现在联盟同意了。”
“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严猎靠在会议室的门口，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顶灯开关上，等到郑秋实也走过来，他按灭了灯。
楼上渐渐没了洗漱的动静，两人走在楼梯上，步子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哦对，还有件事儿，本来打算明天比完跟你讲的。”
快到楼上时，郑秋实拉了严猎一把，严猎回头递过去一个疑惑的表情，两人站在楼梯间，鬼鬼祟祟地又低声交流了起来。
“就联盟搞了好几届的那个新生训练营，你酷队还有Goal他们那些老人都去指导过几期，据说Goal快半退了，联盟这就把算盘打你头上来了。”
严猎压着声音，小声问：“训练营？你说北京那个？”
看到郑秋实点头，他飞快摆起了手：“不去，我这刚和对象如胶似漆上，你就让我们异地？歹不歹毒？”
两人窝在黑咕隆咚的楼梯间交头接耳，刚准备再纠缠几句呢，靠楼梯口最近的那扇房间门就被咔哒一声拉开了。
游讼站在门内，头发蓬着，满脸都是被打搅美梦的戾气：“吵不吵？”
男生看了看郑秋实，接着冷漠的眼睛又转到了严猎的脸上：“让你去就去，话怎么这么多？”
郑秋实非常识大体地赔了张笑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
……？
严猎还站在游讼的面前，手指指着自己，张口结舌。
“不困是吧？那正好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着，游讼从睡裤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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