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的并不久,出了同府,隔着的也就两条巷子而已。
路程并不远,同归却有一年没来了。
更贴切的说在及笄前,她来的就不多了。
原因么,一是女儿家长大了,为了名声得避嫌。二是后来和陆殊途确定情意后,他教她,说男女七岁不同席。
所以,渐渐的,同归从三五日一来,变成一月一来。
到后面,陆殊途又时不时带她去郊外跑马,溪边钓鱼。玩的太多,谁还想的起来找旧朋友玩啊。
现在想来,为了情郎失了朋友,简直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不过,同归是不承认自己见色忘友的,她要拯救一下这段岌岌可危的友情。
至于在陆殊途那边说相看,当然是气话。
开玩笑,她连落梨光腚的样子都见过。哪还有什么绮丽幻想。
再见到落梨之前,她也在想是不是时间久了,两人会生疏了。
可出乎意外的并没有那样的情况发生。就连落家长辈也是。
落母是异族美人,时间仿佛格外眷顾她容颜,只在其深邃的眉眼处添了几道细纹。
而落父还是那么威风凛凛,虎躯随着说话一震一震的。
同归看的直乐,“伯父,好久未见。您还是那么龙马精神。”
这词放在这不合适。
可落父文化不高,都是小兵升上来的,整天一把子劲用来杀敌就完了,还念什么劳什子书。
人没有什么,就崇尚什么。所以他一直想找个饱读诗书的儿媳。京城的女郎眼界太高。瞧不上他的粗鲁,也瞧不上妻子的异族血脉,终归还是边关一同升上来的不嫌弃。
自从同归读了白马书院,他就更喜欢了。
可惜,这丫头订亲了,好久没来了。
不过,现在么,来的刚刚好。
于是,落父的笑更加明显了,“找小梨呢?他在房间里好久不出来了。你去找他他一定开心,去吧。”
对比落父,一旁的落母则是有些冷淡,不怎么说话。
同归挠挠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伯母,我下次来定带点东西来看你。”
瞧瞧,这傻孩子,还以为是自己空手来的缘故。
殊不知落梨的母亲是对别人家的儿媳没有热情罢了。只是同归终究是看着长大的,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动了动唇,“去顽吧。”
待同归走后,落母忍不住了,美目添了几分忧愁,“老爷,之前儿子那段消沉萎靡的样子,你是都忘了?”
“自然没忘”,落父自然知道夫人在想什么,他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也不卖关子。“同家退亲了。”
“什么时候的事?真的?”
“当然了,这几天京城都传遍了。”
那怎么她会不知道?落母心里诧异极了。
要知道退亲相当于多了一个适龄成婚的女郎,而她儿子正处在相看的年纪。京城里什么女郎什么情况,落母是打听的差不多的。
不应该啊,落母再次追问,“老爷,你确定吗?”
被妇人质疑,相当于在挑战男人的权威。落父可不是同父那种妻管严的人,他骨子里的强势在此刻流露,“那还有假,今天上朝结束后,我还看到有好几个大臣追着陆公呢。”
一家好女百家求,何况是一位风华绝代少年郎。
早知道自古以来就有榜下捉婿的潜规则,更甚至皇帝也有在金銮殿上点婿的经历。
也就是落家只有一子,没有竞争力,落父上去问的时候才能顺利知道这个消息。
不然他也要迟上一会才能知道。
回想着早上一向沉稳的陆公,被追的头都不敢回,连笏掉了都不敢捡的场面。落父又笑了,不自觉的又多说了几句,“你个妇人家家懂什么,你在内宅当然消息不灵通,有些事还是我们大老爷们靠谱。”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落母被怼的脸色生冷,唇角抽动几下。到底还是将笑容挂起来了,“老爷说的是。”
落父落母这边的不愉快揭过不提,同归这边可是快乐的很。
落府并不大,在京城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不是有钱就能买,可以买,大宅的。
否则各个都住大宅子还怎么能显得出权利地位来。
府邸不大,下人自然也就不多。
不过一会儿,同归便走到落梨在的屋子。她看到了门外站着一名青年小厮,顿了顿,“瞧着眼生。怎么不见东驲。”
东驲是自幼伺候落梨的。
那面生小厮是个青年,长得很高,相貌平平。听到问话后,低了头不敢直视,“小的是近日新来的,名叫隗谭,东驲小哥在屋里头伺候呢。”
一般公子哥有两个贴身小厮伺候不奇怪,同归只当太久没来的缘故,并不放在心上。
她随口问了句,“落梨在屋里头干嘛?”
不等隗谭回话,门吱呀一声开了,东驲压低的声音传了出来,“外面说些什么呢……”接着,那声音变得高扬,“同小姐?!”
面对许久未见的同归,东驲并不显陌生,他先是眨眨眼,像是怕看错了。
在确定不是做梦后,一迭子的叫起来,“真是同小姐?快进来吧。”
随着这句话,本是沉浸的屋内忽然传来一连子哐当巨响,一个少年窜了出来,“同归?真是同归?”
少年个头很高,虎臂蜂腰,背肌发达。也许因为身体里有异域的血脉,比一般郎君都要壮实许多。
这般个头应该是极具有侵略性的存在,可少年长相秀美,皮肤白皙。配上一头微卷的发,单边耳垂上还带了个绿松石坠子的大耳环,显得尤为无辜和纯洁。
“同归,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落梨委屈巴巴道。
望着这般谴责的眼神,同归实在是罪过,她伸出一根手指随便摸了摸他额前撒着的卷毛,“我这不是来了。”
一年不见,便是手帕交都要生气。可落梨却因为个头太高,微微俯身去迁就女孩儿去摸。
微卷的头发凉凉的,又很顺滑,同归多扯了几缕,拽了拽。
落梨根本不在乎那点子疼痛,跟挠痒痒似的。他视线胶着在同归身上,嘴里则是翻来覆念叨着一句话,“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两人在门口黏糊,东驲笑的开心,忍不住为自家公子争机会,“郎君,要不要我去上茶?”
落梨被这一声提醒弄的回了神,他拍了一下额头,耳环一晃一晃的,“瞧我,看到你来了这么兴奋,都不知道喊你进屋来坐坐。”
“快,快进来。”落梨牵着人就要进屋,可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不耐烦的撇了一眼旁边站的笔直的隗谭,“没看见郎君我要会客?还不和东驲一起准备东西去?”
呵斥着打发了人,他对着同归又扬起笑脸,手自然而然的牵起同归,五指紧扣,“来,小心门槛。”
门槛能修的多高呢,又不是登山。
可瞅着落梨那高兴的样子,同归不好开口,只随着人进了屋。
一进屋内,她便放了手,可随之而来的不适感立刻席卷全身。
无他,太暗了。
像是长年累月不见天日的暗,明明已经日近中午,可房内窗户紧闭,空气也有些稀薄。
这时候,身边再有一个黑影靠近是什么感觉?
同归简直不要太怕哦,她眼睛闭了起来,几乎是转头就跑出了屋,“鬼啊!”
放声大喊过后,身边立刻出现两人,一人是慢了同归脚程半步的红梅。
红梅显然听见了,她害怕的抱住小姐,瑟瑟发抖,“小,姐,在,在哪儿。”
另一人则是刚刚被落梨打发走的隗谭。他来的太快,太迅速,面色也一脸凝重。弓腰握拳的将有薄茧的手,格挡在在二人身前,“同小姐,怎么了。”
人多了,同归心神勉强定下了,她回味刚刚鼻尖传来的气息,暗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再踏进屋内时,便发现那个黑影孤零零的呆在那儿,连绿松石耳环都不摇晃了。
落梨身上散发的那股哀怨气息,让同归都不忍直视了。
她上前一步,轻轻扯住那黑影衣袖,摇了摇,“哎,哎。哎……我只是被吓到了。”
话说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呢,那黑影明明是放了手又个头高的落梨。
离得近了,那股埋冤气息就更重了。
落梨委屈的都掉下来了两滴泪,他眼里冒着泪花,好不可怜,“同归。”
天呐,天呐,天呐!
她都干了些什么啊,简直夭寿。
同归连忙把人哄坐下,又吩咐人打开窗户,“不是,你怎么忽然靠的这么近……”
话未说完,随着光线的变换,同归看清了屋内的一切。
满地的空酒瓶子也不知到多久没清理了,其中还有碎了残片。
落梨幽幽的看向碎片,话里话外都是指摘,“我见你放开了手,怕你看不清踩到了碎片,扎了脚,这才离得近了些。哪知同归多日不见竟然和我生疏成这样。”
哦,是这样啊。同归灿灿,心里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她这时候也不敢说话了。
落梨见状笑了笑,站起身拦腰揽住同归,一只胳膊就轻松将人带到了桌旁的板凳上,小心翼翼的安置好,“你已经有一年两个月零三天没来见我了。这次来是带了新鲜玩意找我吗?”
在还没有订亲的时候,同归每次来都是这样的。
不是有好玩的,就是有好吃的。
同归长长的哦了一声,将袖子里的娃娃掏了出来,“是,我看到个新奇的磨喝乐,瞧着像你,就来找你了。”
果然是这样,不是吃,就是玩。
落梨低着的眼睛幽幽,声音却是明媚无比,虎牙露了出来道,“给我看看。嗯,还真是!”
磨喝乐就是个小娃娃,这玩意统一制造,都快泛滥了,哪里还有什么新鲜的。
不过这个磨喝乐还是稍稍有些不同的。
同归只是递个台阶,落梨立刻就接过了。他兴致勃勃的,一会摸摸磨喝乐的脑袋,一会戳戳眼睛的。
若是被落母看见了,指不定要拍大腿傲慢这没出息的劲儿。
“当然,你也不看看谁挑的。”同归一脸傲娇。
其实就算同归要说屎是香的,落梨可能都要去闻闻,在附议着说香。
何况还是一个新奇的娃娃。落梨珍重的收起来,似无意提了句,“那人呢?就由你来了?”
好没头没尾的话,同归意外的却听懂了,她拍拍手,不以为然,“哦,陆殊途啊。他如今能管我什么,我们都退婚了。”
此言一出,刹那间,屋内多了一双亮到极致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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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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