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合约还没到期，就不怕我告你？”
院长脸沉了沉，神情诧异，“告？小程你很聪明，是个识大体的人，疗养院也有莫嘉嘉父亲的份，我相信你不会的。”
她的确不会，当初能来这，是因为莫嘉嘉。她也不想让莫嘉嘉夹杂在中间，闹到大家都难堪的地步。
“工资和补偿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我知道这很突然，但从下周开始你还是可以过来的，一周一次，这是另一份合同，你签了吧。”
程悦掏出手机看了看，补偿还算可观，犹豫了一下，在第一份合同签了字。
“院长，这遣散费可不少啊。据我所知，廖护士都升主管了，您夫人也没来过疗养不是吗。”
此话一出，院长瞬间涨红了脸，抖动着下巴，说不出话。
她淡淡地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多谢院长好意，不需要。”没走两步，院长又喊住她，“小程，等等。”然后递给她一张名片。
“不介意的话，这家康复医院可以试试，你的工作他们肯定需要，他们缺人，我已经和那边的院长说过了，你去了就行。”
她转身，只是看一眼名片，没拿，说了声好便走了。
对于为什么她会在上班时间回餐馆帮忙的问题，她跟黄晓梅说因为提前下班，尽管黄晓梅不信，但没追问，而是招呼客人去了。
家里的餐馆通常是晚饭时间人多，不大的店面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些是站着，找不到位置坐，但有一处角落却显得空空的，客人很自觉地与其拉开距离，角落里放着一架电子钢琴和立式话筒。
这时程悦走了进去，手放在琴上，伴随着琴音，清亮的人声也响起。
客人走得差不多，程悦才结束了她的演唱。
“悦儿，你今天怎么了？”黄晓梅凑到她面前问道，“选的歌曲......激昂澎湃，都是节奏很快的歌，唱出来.....还透着一股愤然的情绪。”
程悦刚把水杯送到嘴巴的手顿了顿，露出惊讶目光：“妈，你怎么突然听懂了？”每次都只会说好听与不好听，突然分析得头头是道，还关心起她的心情来了。
“那看来我没记错，是刚刚有个客人跟我说的啊！”
愣了几秒，她叹气笑了笑，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提前下班？！”黄晓梅追问。
喝了水，沉思一会儿，程悦漫不经心道：“我要换工作了。”
“什么？又换？都第几份了？我就说，上班上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还是那句话，当初你要是听我的在学医这条道上好好走下去，你现在还需要愁工作？学音乐有什么用，高不成低不就，毕业后好好的音乐公司不进，非要做什么音乐治疗师，不是我不理解你的工作，是社会——”
这些话，程锐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停停停，妈，我回来餐馆帮忙不也挺好的，你看今晚客人这么多是不是？”
“是，我承认，自从你弄了这个钢琴，唱几首歌，生意是好了，但你想一辈子就待在餐馆，等着继承啊！”
“继承？真的？妈，我愿意。”
“想得美！”黄晓梅扯着嗓子喊道，气得白了一眼程悦，久久说不出话来。
“您放心，工作照样找，餐馆我照样帮忙，别着急赶我走就行。”她只好先安抚，走一步算一步。
黄晓梅话锋一转，“和上次那男的聊得怎么样了？”。
“妈，我去帮爸收拾去了。”听到这，她麻溜地起身跑了。
惹不起，躲为上。
收拾完，程悦打开手机，盯着刚通过验证的头像，好一会儿才点开另一个名为莫嘉～的对话框，发了条信息过去。
酒吧装饰别致，柔和静谧灯光下，深色木质家具和金属吧台显得格外精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熏木香，让人感到放松和舒适。
吧台的一处，冷艳黑发女人和身材妩媚的女人先后落座，其中身材妩媚的女人推开菜单，揶揄道：“请我喝酒，百年难得一遇。”
程悦没好气地怼道：“少来了你。明明是某人沉浸在爱情游戏中，怎么，今天你女友大发慈悲肯让你出来厮混了？”
“难听！”莫嘉嘉正色道，“以后都不会有这担忧了，结束了......”
谈及分手莫嘉嘉脸上竟没有一丝悲伤，甚至是释然淡定，程悦苦笑一声，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女人。
莫嘉嘉没有聊太多，几句话就带过了，反而是一直打量着程悦，关心道：“是不是因为疗养院的事情。”顿了顿，见程悦点头，忽然激动起来，“你跟我说啊？我看老头子敢不敢私自把你辞掉！”
“消息真灵通。”程悦笑笑。
“亏你还笑得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你？明天我找我爸去！”莫嘉嘉说完，灌了一大口酒。
“嘉嘉，算了，他给了补偿。挺多的。不是，她还给我推荐了另一家医院。”
“所以你还得感谢他？你是不是疯了程悦，善良能当饭吃？”
“好了！其实我想继续工作一样可以，我有把握，是我自己不想留。对了，国仁康复医院你知不知道？”程悦不想说太多，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离开了也好，不用提心吊胆。
“老头子推荐的？我是谁？当然知道，这个医院是专门收治残障人群的，说是医院，都快成托养中心了——”莫嘉嘉嘶的一声，担忧道：“你真要去？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医院收的还不是普通的残障人士，是出了名的杂。还有那个女院长，我见过，脾气古怪得很！”
程悦查过，也知道是收治残障人士的。其实她也没定下来，“等我参加婚礼回来，还没找到工作，去试试吧，也是个机会。”
“婚礼？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大学好友？”
程悦点点头，“正好休息一段时间，啃啃老，帮家里干干活。”
“得了吧。多亏了你这驻唱歌手，你家生意才这么好。怎么就想到在一个小餐馆唱歌，吃饭价格还便宜。你还是有点商业头脑的。”
程悦笑了笑，打趣她，“没想到你还会夸人呢？”
并非程悦有多聪明，而是误打误撞。
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她都是在自家餐馆帮忙，每次客人走完，她躲在杂物间弹吉他，哼唱自己做的曲子，久而久之，客人越来越多，吃完饭也不会像之前立马就走，而是多停留几分钟，黄晓梅知道这种方式可以留住客人，让她干脆在餐馆里唱歌。
即使后来有工作，也会固定某一天在餐馆唱歌。
末了，莫嘉嘉郑重其事地说：“要不你来我的咨询工作室吧，待完下半辈子都没问题，只要工作室不倒，你就不会被辞退！”
“我谢谢你啊。情感咨询我做不来，你知道的。”程悦眼眸顿时暗淡下来，手拿过杯子，抿一口酒。
“你这心结还没过去呢？！都多久了。”莫嘉嘉叹气道，没有追问，转移话题：“你可以考虑多上传些音乐作品的，之前那两首歌，在网上播放量不错。为什么不考虑专业做音乐？我都替你感到可惜。”
“不然，你来替我唱？”程悦若有所指看向角落处的舞台，聚光灯下，歌声悠然传出。
“嘲笑我呢？明知道我五音不全！不跟你说，我去上个洗手间。”莫嘉嘉仰头喝完，起身离开。
木香和歌声混合，熟悉的搭配，让程悦有些恍惚，目光直盯着舞台，就在回神之际，她才瞥见舞台下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连忙移开视线，低头装作若无其事。
“原来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口味。”
不一会儿，熟悉又刺耳的声音传入耳朵，挣扎几秒后，仰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她知道是潘晨希，不作声。
“什么时候开始从纯酒的变成调酒的了？”潘晨希看着吧台上的两杯酒，饶有深意问道。
“跟你有关系吗？”程悦反问，呛了她一句，“如果你想体现自己很懂酒，找别人，我不需要。”
“尝遍苦酒罢了，算不上懂。”潘晨希顿了顿，转身指了指舞台，试探道：“你刚刚盯着舞台，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
“没有，唯有痛苦的回忆......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程悦别过脸，语气也透着烦闷。
潘晨希突然向她靠近，耳语道：“就当作，来自前任的关心。”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程悦皱了皱眉，冷着脸说：“潘晨希，你醉了！”
“开玩笑！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我很清醒。”潘晨希辩驳道。
真想答一句现在。
程悦紧咬牙关，扬起下巴，“如果你清醒，就不会再加我微信，更不会跑过来找我说些无聊的话！”
她定定地盯着潘晨希的眼睛，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看不透，很是讨厌，潘晨希故作认真的样子更讨厌，那模样，似乎在提醒着她曾经被耍弄过的事实。
“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能不过来吗？”潘晨希语气中充斥着不解。
“我看的是舞台！而且别人怎么不过来？就你过来？”
“想过来就过来了。”
“没人看你！我盯的是舞台！”
潘晨希轻描淡写：“我知道啊。”
“你知道——”程悦哑口无言。一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怒气冲冲说了句：“我不想跟你说些废话。”
望见潘晨希张开嘴，准备说话，程悦赶忙打断她，阴沉着脸：“你的同伴在找你。”再多说，她怕她会忍不住骂人，忍不住把痛苦的往事勾出来。
可潘晨希仅仅回头探了探，身体依旧一动不动，“他们自己也能玩，而且我多找一位玩伴，她们不会介意的。”
“请你另寻她人，我不需要玩伴！”她知道潘晨希在火上浇油。她成功地刺激到了自己，就差发作了。
潘晨希也不着急开口，重新环视一圈后，才说：“我看了，这里没有我看得上的人，最亮眼的是坐在我前面的人，嗯，非常适合。”
如果不是等莫嘉嘉，她想头也不扭地走了，而不是忍着气在这听潘晨希说些废话。
“你妄想！别来烦我。”她冷冷道。忽然她瞥见了莫嘉嘉正往她们这里走来。于是在潘晨希想开口时，她无情地打断：“我朋友来了，请你走吧！”
潘晨希瞥了眼正走过来的莫嘉嘉，眼角带着笑意，“懂了，女朋友来了，我成多余的了。”顿了顿，盯着她若有所思，说：“看来口味没变。”说完，走了。
“那人谁啊？”莫嘉嘉坐下，望了望程悦，又望了望潘晨希的背影，满脸好奇。
程悦眼神躲闪，只说不认识。
“哦～我懂，我懂，肯定是桃花来了。”莫嘉嘉笑眯眯的，一副八卦口吻。
程悦也不否认，仅仅是笑着，随后看向紧随莫嘉嘉身后的女人，揶揄道：“我看啊，是某人的桃花才对吧？！”
莫嘉嘉难为情地笑了笑，“卫生间碰到的，聊了几句。我过去一下，等我啊！”
“怪不得去个卫生间那么久。”程悦看着刚坐下又离开的莫嘉嘉，摇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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