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控制力气,打闹之间特别容易弄出这个那个的伤口,游星燃挠挠下巴,他也不确定杨竟灼耳朵后面是不是他这边人抓的。
既然有人找上来,不玩白不玩。
游星燃点头:“行。”
那天风大,刮的人脸生疼,杨竟灼被叫到杨且商身后坐着,杨且商的肩膀不宽,影子也不长,却把他完完整整地罩进去。
他摸了一下自己耳后,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什么,感觉不出来疼。
杨竟灼看着斑斑的血在手指纹路慢慢晕开,他悄悄地,在泥地上慢慢蹭出一道痕迹,虚虚地贴在杨且商后背。
他觉得流淌的血像是一条红线,一条纠缠在他与杨且商之间的红线,看不见,摸不到。
没有这条红线,他就牵不住杨且商了。
杨且商赢了。
他得到游星燃的道歉。
离开前,游星燃扬扬下巴,不见败方颓气,依旧张扬:“你叫什么?”
“杨且商。”
“你等我去找你。”
杨且商没回话,只摆摆手,带杨竟灼走。
回家路上,杨竟灼止不住的乐,他发现他有一个好厉害的哥哥,狗仗人势让他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耸耸鼻子,围着杨且商转前转后:“哥哥,你怎么会弹弹珠呢?比我厉害多了。”
杨且商抄兜往前走:“废话,我比你大。”
然后,他被拎着后领扔进浴室。
杨竟灼瞪圆眼睛:“哥哥。”
“去洗澡。”杨且商一点没有掩饰语气中的嫌弃,门啪地关上:“脏死了。”
他被杨且商教的第一件事是,在外给人留面子,回家往死收拾。
但杨竟灼还是想乐,板牙露在外面太久笑得冰冰凉。
嘿嘿。
他哥哥超级厉害。
他超级崇拜!
当时的杨竟灼有多高兴,后来的杨竟灼就多后悔。
如果没有他这档子事,游星燃也不会和杨且商有交集。
他敢在许多人面前岿然不动,也从不主动在杨且商面前提起游星燃。
十几岁的杨且商太过温柔,像一罐甜甜的糖果罐,不用理由,你向他讨要,他会给你的。
专属于那个阶段极为甜蜜的糖果,他有份,游星燃也有份。
杨且商走到哪里,家教就跟到哪里,除了课本知识,还有兴趣课。
午后时分通常是杨且商的练琴时间。
杨竟灼拎个小板凳捧着脸蛋守在门口,他看着杨且商,杨且商微侧着头拉小提琴,额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认真时让其他人也不禁沉静下来。
一曲毕。
杨竟灼掏起桌上的水杯哒哒哒跑过去,很可惜,不和谐的鼓掌声在他行动之前。
游星燃坐在墙头,一只腿垂落下来,不速之客还叫他撑出自己地皮似的,自来熟地挥挥手:“好听好听,都给我听迷糊啦。”
杨竟灼脸一皱,双手大大撑开,站在杨且商前面,“你怎么又来了!”
“还挺记仇。”游星燃边说,手掌撑在墙头,利落地翻身下来,笑嘻嘻地晃过来:“找你哥玩呀。”
游星燃不在乎在他眼前呲牙咧嘴的小崽子,看着杨且商:“我以前在大院没见过你,你是新搬过来的吗?”
杨且商把琴收回琴盒,低眸松着琴弓:“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我叫游星燃,星星的星,燃是火字旁的燃。“游星燃开口介绍,跟着杨且商的方向看:“我偷偷跟你讲,我们院门口两个站岗的哥哥看着唬人,其实谁进去他都不管,也不问。”
“你来我们院,能在大澡堂玩水,晚上放露天电影,礼堂能看样板戏,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你来不来,我带你去玩。”
游星燃属于那种你不搭理他,他自己和自己能唠二十几句,你要是回他一句,一整天你都别想插上嘴。
杨竟灼越听越不对劲,他对这个给他下马威的少年没有半点好感,抬高音量:“你自己没有哥哥吗!干什么要来找我哥哥。”
游星燃嬉皮笑脸道:“你说得对,我独生子女,家里就我一个。”
他说着说着,干脆顺着杨竟灼的口吻道:“好哥哥,跟我玩去嘛,我俩刚认识你赢走我那么多弹珠,我都没面子了。”
杨且商把琴收好,终于抬起头,他跟他们一样吹着轻风,眸子却映得很亮,平直看过来时好像要把游星燃整个人看穿了。
游星燃刚要继续说——
杨且商忽然伸出右手,朝他的额头伸来,干什么?要打架?至于吗?好几个念头齐刷刷地从游星燃脑海中扑通扑通冒出来,他脖子往后缩。
“你赢我弹珠走,我愿赌服输,又不是找你来——”
游星燃边说,下意识退两步,额头忽然感到一片温热,阖眼之际,杨且商的骨节在面前一晃而过。
他睁开眼,杨且商指尖捏着一朵杏花花瓣,晃了晃手腕,花瓣别在他衣服领上:“下次爬完树摸摸脑袋,容易有惊喜。”
那花瓣清香,在春日光虚下惹着杨且商的指尖温度。
游星燃顺势抓了抓头发,低头左看右看,全身上下就这么一朵,“谢谢。”
平时上山爬树,下水摸鱼,游星燃不怎么在意这些,他把领口的花瓣抓在手心:“你喜欢花吗,我下次来送你一捧。”
不等杨且商说话,杨竟灼早早憋不住,连推带攘把游星燃往外赶:“没有下次,别来了。”
游星燃小心地握紧花瓣,仰着脑袋冲院里面快活又放肆地笑:“你等我,我几天后再来。”
人一嘚瑟基本没有好事,游星燃只顾看门里的人,下一秒,一头撞在门口的柱子上,他哎呦呦地捂着脑袋。
杨且商就是在这个时候笑的,眼睛微微挑起来,五官轮廓异常飞扬,像是一捧刚上色的馥郁茉莉。
杨竟灼确定,游星燃那时候绝对看呆了,跟个二傻子似的开始捂胸口。
这个难缠又不要脸的家伙。
能不能离他哥远一点!!!
诚然,那段时间,杨竟灼也爱上了这个小宅子。
身边有一群爬上爬下的小伙伴,不用没日没夜地学一堆一堆的课外知识。
外婆讲道理,却不立规矩,冰箱里总冰着桃子和柿子,他和杨且商都有份,道年轻故事时娓娓道来,每一个故事全精彩,不重样。
更重要的,他喜欢在外婆身边的杨且商,潇洒张扬,明媚生动,本就是千娇百宠的少爷。
这段时间,他把小伙伴们之间活跃的游戏都玩了个遍,他还是有些天分,从平局到百战百胜不过一周。
他们那时很流行一种糖,话梅味的,黑白混搭色的包装皮,打开是白色的长方形,一袋一片。
怎么会有杨竟灼没吃过的呢?
他看着朋友们吃,馋得直流口水。
玩游戏有人用话梅糖和他打赌,他从没那么认真地和人斗鸡,最后赢走了一整盒。
他抓起话梅糖就跑。
“杨竟灼,你去哪?”后面有朋友问。
杨竟灼跑得刘海往后飞:“我回去找我哥!你们先玩!!”
话梅糖其实不值钱,但他没吃过,他把自己认为的天价好玩意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打赢胜仗的将军神采飞扬。
他跑过了河岸,跑过了落叶,听着街边的叫卖声,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他要快快把战利品带回家。
他馋坏了。
但不能吃,第一口要留给杨且商。
他擦擦嘴巴继续往家跑。
带回家。
给他哥。
直到宅子门口,杨竟灼气喘吁吁地停下,刚要走进去,前面是游星燃上次撞脑袋的柱子。
杨且商因为游星燃笑了起来…
他想了想,退回去,看着一颗又高又壮的树,拿了注意,把话梅糖塞到肚皮用衣服包好,手抓着树干往上爬。
他学游星燃,杨且商是不是也会对他笑。
树是真高啊,他觉得好像要碰到天空一样,杨竟灼不敢往下看,抖着手找着力点。
游星燃是猴吧。
怎么轮到他,爬得这么费劲。
他没有游星燃年龄大,腿短手也短,好在身体灵活些。
他抓着这棵杏花树,在树枝缝隙找了一个地方,手臂发力,准确无误地蹬在墙头边缘,树叶的泥土味直往他鼻子里钻,树上怎么会没有花香?
杨竟灼闭上眼睛,风在他耳边作响,头上瞬间出了一片细密的汗,他深吸一口气,右脚抬高,试探地找平缓的地方,脚刚伸出去,却踩实了。
他又踩了踩,墙头居然变得又平又稳。
杨竟灼一下睁眼,一个结实的人字铁梯子在他脚下。
杨且商倚在门框上,手里绕着狗尾巴草玩,一边撑住梯子,晦暗的屋影搭落他半个下巴,他吊儿郎当地挑眉瞧过来:“小屁孩,自己玩什么呢?”
杨竟灼眼前一亮:“我——”
“下来。”
他闷闷道:“哦。”
准备惊喜失败的沮丧并没有占据多久情绪,杨竟灼从梯子上爬下来,急急回屋子洗手,又匆匆跑出来。
他把拆了包装的话梅糖捏在手里,递到杨且商嘴边:“哥哥你尝尝。”
杨且商拧眉:“你洗手了吗?”
“洗了洗了!”杨竟灼连连道:“你尝尝,我保证你肯定没吃过没见过。”
话音到最后,他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要是他有尾巴能翘到天边去。
杨且商没吃,托着下巴:“话梅糖。”
杨竟灼不可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你是不是偷看了。”
杨且商扫了他一眼,那眼里包含傻子一样的情绪太真诚。
他懒得敷衍:“包装袋左上角写着万佳利。”
杨竟灼做贼似的把一盒糖在背后掏出来,定睛一看。
真是一模一样。
将军落幕了,杨竟灼蔫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还能超过你吗?”
“晚上多做梦吧。”杨且商把折成小兔子形状的狗尾巴随手扔他怀里,站起来,拍了下他脑袋,笑声逸散在空气中:“你到八十岁也是我弟。”
“比不了。”
他把狗尾巴草紧紧攥住。
杨竟灼想。
比不过就比不过吧。
待在杨且商身边当一辈子弟弟,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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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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