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邵涵恭谨地低头。
沈行燃放下手,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坐吧。”
邵涵颔首低眉,坐在椅子上,才抬起头。
“你有什么事?”
她动了一下食指,思绪从混乱中抽身。她吸了一口气,斟酌道:“我希望能终止小凝恢复记忆的治疗。”
沈行燃沉吟了一会。
“原因。”
邵涵有条不紊地列出自己的理由:“其一,小凝最近反常地嗜睡,如果状态持续下去,对她以后的安全会产生威胁。而这现象,与服用的药物副作用应该有很大关系;其二,小凝的性子您也清楚,敏感多虑,如果她恢复了那些记忆,势必会自责难过。我不希望她出现不必要的情绪波动,影响身体状况。”
沈行燃点了点头,有些欣慰:“考虑到位。若是你想,便去做吧。”
邵涵暗暗松了口气。
她正打算起身离开,沈行燃忽然出声:“小涵,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一愣,点了点头:“您问。”
“你觉得是七月十六好,还是九月一日好?”
她一头雾水,面对沈行燃无厘头的提问,她慎重地思考再思考,最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板着张脸,严肃道:“明天就是褚家儿子大婚,那孩子年纪比你小,反倒先成家了。身为前辈,你得做个榜样。”
邵涵登时了然,她未来的岳父是在问她婚期日子。她挺想说还没准备好,这两个日期都太急了的话,但他眼底的热切让她没法开口。
她长舒了口气,抱着能拖一日是一日的想法,选择了九月一日。现在是五月份,起码还有四个月的时间留给她去处理好宁衫丢给她的烂摊子。
沈行燃眼角带了些笑意,硬朗的棱角被笑意柔和了一些。
“你明天打个结婚报告上报一下。顺带这几天你减少些工作,跟小凝商量商量,下星期挑一天出来,去医院提取一下信息素和生殖细胞。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们过去就行。”
他一副“为父已经做足准备”的表情,让邵涵不免得牙齿有些打颤。她稳住声音,吞吞吐吐道:“是不是太急了点?”
婚都没结,未来岳父就想让她去弄个孩子出来。
他表情淡定,轻飘飘来了一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小凌都结婚十年了。”
邵涵隐隐听出些许埋怨的意味。她悄悄否认了自己的“错觉”,沈行燃可是个正经人,绝不会有这种情绪的。
她无奈应下“包办婚姻”。
解决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后,沈行燃大方挥手,让她回去陪沈凝睡觉。邵涵起身,行至门口时,停了下来。
“伯父,这一届换选,沈家支持谁?”
沈行燃:“你要支持谁?”
邵涵:“凌零。”
“你支持,沈家自然随你。”
得到确定的答案,邵涵放了心。
“我代她谢过伯父。”
“嗯。”
夜晚睡觉时,沈凝睡得不踏实。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泡在了水中,四肢酸软无力。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看得到梦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近几日的梦都是断断续续的,场景不连续,但主人公来去去只有三个——她、邵涵、一个贵妇。
今天的梦里,贵妇肩披月白色的坎肩,面色惨白,嘴唇翁动,坐在一把藤椅上,念叨着什么。
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刀锋永远在滴血,一滴一滴地坠落,落到地上,勾勒出她行走的痕迹。
这次小只的邵涵没有出现,她战战兢兢地走到贵妇跟前,贵妇抬起头,眼睛消失,两个黑色窟窿吓得她手一抖。
“你为什么没死?”她问。
贵妇伸出手,她尖叫了一声,眼睛紧闭,一刀一刀地砍向贵妇的手,但怎么也砍不断。
忽然鲜血淋漓,忽然哭声不断,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并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猛然惊醒。
睁开眼,她什么也没看不到。她流了一背的冷汗,勾着邵涵双腿的左腿有些抖。
锐耳的尖叫声扎着她耳膜,她蹙紧眉,咬牙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Alpha最怕出现精神幻觉,一旦精神错乱,极有可能脑死亡。
她知道这理,所以避免去想那些声音。可不论她怎么做,哪怕闭紧眼睛,用尽了全身气力,也屏蔽不掉梦中反复出现的尖叫声和哭泣声。
心脏压缩到了一个极致,她微张开嘴,觉得好压抑。
邵涵一向浅眠,沈凝低声呻.吟时,她就已经清醒了。她没动,想等沈凝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后再入睡。
但沈凝没有。今夜所做之梦细节太过逼真和深刻,她不敢再闭眼。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摸黑推开了落地窗,走到阳台去吹冷风。夜风吹散了她身上的高温,同时缓解了粘腻的冷汗所带来的不适。
沈凝放声喘|息,溺死感稍有缓解。一旁被惊醒的松鼠爬到了她肩上,毛茸茸的脑袋蹭了她脸颊一下。
有个活物在身边,沈凝有了点真实感。她又忍不住去想这几天来反复梦到的场景——小女孩拿着刀,伤了贵妇,另一个女孩从背后抱住小女孩,捂住了她眼睛,但小女孩挣脱了女孩的保护圈,最终被贵妇伤到了后颈。
她扯下右肩的衣服,伸手往后摸去,一条隆起的伤疤约有食指长,像条黑色的蜈蚣死死趴在她身上。
小松鼠又蹭了一下她,她浑身鸡皮疙瘩一起,下意识地甩开松鼠。
一直默不作声的邵涵一惊,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使劲眨巴眼的松鼠。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了,松鼠已经胖成了一团肉。
邵涵轻弹了一下它肚皮,它舞动四只爪子,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委屈。
“乖点。”她放下它,走到沈凝身后,替她拉好衣服。
“怎么了?”邵涵把人转过来,一张小脸惨白怔愣。她上下抚|摸沈凝的后背,心疼极了。
“做什么噩梦了?这么害怕?”
沈凝靠在她肩上,双手摁住耳朵,疲倦地要求:“吻我。”
邵涵看她不似在开玩笑,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捧住沈凝的脸,一如往常轻柔地舔.舐沈凝的嫣红的薄唇。
沈凝张开嘴迎.合她,却始终找不到往常的迷糊感。
“回不去了”这四个字令沈凝焦灼,她迫切地索取更多,直到嘴唇微麻,人还是没变。好在刺耳的声音少了很多,近乎微弱。
邵涵稍稍拉开距离,双手覆上沈凝的手背,一根根地拿开沈凝掐住肉的手指。她将沈凝的手拉下,包裹在手心里,耐心哄问:“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别怕。”
能听见别的声音后,沈凝急促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她张开手,紧紧地抱住邵涵,哑然道:“好多声音,头好疼。”
邵涵揉了揉她头发,随即替她按摩太阳穴。沈凝舒服得眯起眼,细微的杂音被燥热的虫鸣覆盖。凉风像是温水一样,一遍遍地清洗被创伤的耳朵。
竖日清晨,沈凝醒来时,难得在床上见到了邵涵。邵涵枕着自己的右臂,左手则搭在她腰上。
睡梦状态中的邵涵,眉宇舒展,唇瓣微张,纤长笔直的睫毛遮盖在淡淡的黛色之上,姿态从容淡静。
她抬起右手,食指仔细描绘邵涵的五官。她摸了一通,邵涵依然睡着。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抬起身,低下眼睑,拉近与邵涵的距离。
邵涵经历了前半夜的担忧后,后半夜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湿漉漉的吻弄醒的。她睫毛一颤,温凉的薄唇依次从她眉眼向下,最后停留在她唇侧。
晨间的爱|欲宛如清晨雨雾中的玫瑰,姿态妩媚,气息却芬芳干净。
邵涵稍微压下身子,沈凝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的嘴唇,她刚想来一通早安吻,沈凝就翻身下床了。
她无奈轻笑,跟着起身。
因为褚家的婚宴定在白天,所以今日邵涵没有去军部报道,而是留在沈家陪沈凝。
两人各自请了一天假,在家窝一上午,下午才去参加婚宴。
所谓“在家休息”,于邵涵而言只是换个办公场所。陪沈凝吃了早餐后,她不得不移步二楼的书房,继续处理没完成的工作。
为防止沈凝作妖,她让沈凝也待在书房里。
邵涵埋头在一堆书后,沈凝看了一会小说,眼睛干涩,于是起身绕着书架走了几圈。
整个书房很大,占地面积约有一百多平方米,左右两侧对墙镶满架子,每一本书都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书籍内容涵盖广泛,哲学、政治、文史、社科类等书籍,应有尽有。相比于电子书籍,沈凝还是挺喜欢抱着一本大部头的感觉。
她抱着手臂,从文学类的书开始找自己能看的下去的书。然而她的智商和情商支撑不了她阅读抽象文学,她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找到一本她看得了几页的文学类读本。
而且漫无目的地找书是一件耗时长且过得快的事情,她东啃一口西啃一口,一上午过去,都没能看完一本完整的书籍。
邵涵处理完工作,沈凝走到了心理学类书籍的区域。她饶有兴趣地观察沈凝的行为,只见沈凝定定地站在某一处,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沉思,迟迟没有做出选择。
她走到沈凝身侧,扫了一眼,回忆以往看过的心理学书籍,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本心理学入门书上。
她抽出名为《用不同的方式打开心理学》的心理学入门读物,沈凝瞅了一眼她手里的书,随口问了一句:“好看吗?”
“还行,书里介绍了ABO精神领域的经典心理学现象,文笔诙谐,讲解通俗易懂,你应该看得下去。”
沈凝接过书,翻了几页,发现有插图。
“你看完了?”
“十几岁时看的了,好像是十五岁。”邵涵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
“……”
沈凝冷哼了一声,抱着书本坐回自己位置。她翻开首页,夹有一张泛黄的白纸。
纸上的字迹稚嫩,但写的东西,破具深度。想来,这读书笔记应该是邵涵看书时随手留下的。
邵涵笑道:“你怎么想起要看书了?”
沈凝认真答道:“我想看看,是不是所有书都像小说那么有趣。”
邵涵的面部表情顿时微妙,沈凝口中的“小说”不出意外,应当是天雷滚滚,动不动就开车的言情类小说。
她虽然没看过,但听沈凝念过相关段落,那感觉,一言难尽。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至少沈凝对书籍开始有了兴趣。
她看了眼时间,中午12点了,婚宴是下午两点开始,去之前,她们还得亲自去挑一下礼物。
于是沈凝没看得几页书,就得离开了。走之前,她顺手将书塞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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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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