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纠葛

谢凛从袋子里捞了罐可乐递给他,同时手上拿着的这罐,单手拎着,途中指节屈起,随意抵住了,食指往后勾开拉环。

可乐放在冰箱里冰过,铝罐上冒着一串雾泠泠的水汽,往下淌。一口灌进喉咙里的冰汽水,凉得透彻。

谢凛微仰着脖子,下颌线条清晰凌厉,喉间扯出的线条利落,他灌了几口,喝了将近大半。

“睡过头了。”谢凛说。

张珣:“那也不至于这么晚啊。”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你不会又是从你租的房子那边过来的吧?”

那边离学校近,可离这里的商业街却远。

谢凛:“快开学,是要过去收拾一下。”

谢凛不说张珣也能猜出来:“薛砚又去你家了?”

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窜出个人名,还是个谢凛不太想听见的人名,他面无表情地转着可乐罐,看得出心情不太美妙。

作为好友,张珣抱不平:“我靠,真是孤儿相,他自己又不是没家,天天跑到你家去蹭算几个意思?”

“真的。”张珣咂舌,“我真的从没见过哪个男的贱到他这种程度。”

谢凛皱眉,“嘴上积点德。”

张珣:“行行行,就你行善积德,大少爷。”

有作业抄,谢凛现在就如同他的再生父母,马屁拍得顺顺溜溜。

-

谢凛跟薛砚的纠葛,还得从多年前说起。

谢凛家在镇上开了个建筑厂,薛砚爸爸是厂地上的工人,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受伤,命保住了,却落得个终身残疾,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那段时间薛家人没少跑到厂门口去撒泼打滚哭穷卖惨,一番纠缠下来,也拿到不少赔偿金。

当时谢凛还在念小学,放学回家总是看见院门口被一群人拉着布条举着小旗,围得水泄不通,爸爸愁眉不展的样子,谢家工厂差点面临倒闭的风险。

薛砚爸爸因为身体残废一蹶不振,自己推着轮椅到公路上去叫货车给撞死了。薛家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薛砚妈妈后来拿着钱改嫁到外地去了。

现在薛砚只剩下他爷爷了,薛爷爷身体还不好,隔三岔五总往医院跑。

谢家人于心不忍,可怜这孩子,特别是高中以后,担心薛砚学习压力大,还要为家里的事情操心,就让薛砚搬过来住,好有个安心学习的环境。

在这之前,也没少给过薛砚生活上的帮助。

谢父因着那层亏欠、愧疚感和所谓的公正,有时候对待两个孩子难免会厚此薄彼,太过补偿薛砚。

不知道的,还以为薛砚才是谢家亲儿子。

谢凛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毕竟薛砚家里的不幸,的确是他们家造成的。

现在有困难就帮助,也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应该的。

可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薛砚成绩忽上忽下,经常带一身的伤回来,分走谢父谢母过多的关注。

相反,谢父对谢凛一直是要求严苛,想要得到夸赞,就必须要取得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忙碌的谢父看见他。

这是谢凛从小学以来,就开始体悟到的道理。大概也是从那时起,从薛砚开始走进他的生活起,他的童年乃至少年时代,都一直被笼罩在一块名为薛砚的乌云的阴影之下。

实际上,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

直到偶然的一次,谢凛撞见薛砚在昏暗的房间里,手上握着一块刀片,在划伤自己的手腕。

细密的血珠渗出来,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在自残。

这是谢凛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察觉到被人发现,薛砚开了灯,站起来,脸上的笑容略显狰狞:“你去跟他们讲啊,你去说啊!”

“告诉他们我做的事,说我有病,把我赶出去,你就不用这么可怜巴巴的了!”

谢凛永远也忘不了那时薛砚看向他的眼神,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是仇恨……总之很复杂,阴郁得像是梅雨季节,角落里久不见天日的潮湿青苔。

他开始明白,薛砚是用自残,来博取同情。因为太过渴望亲情,所以要抢夺他家人的关爱。

这个人,惯会装可怜。

谢凛忽然感到很平静。

他这个行为,其实也很幼稚。

谢凛厌倦了那些盎盂相敲的争吵,于是说:“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讲?既然你这么苦心经营,那就让给你好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这个不屑的态度,却更激起薛砚的愤怒。那次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之后,谢凛申请住宿,再到后来的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总之能跟薛砚少碰见就少碰见。

减少暴力流血事件的发生,对两个人都好。

-

“不是啊,我就是气。”张珣说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好像这件事情的当事人是他一样,抄作业时笔尖快要在纸上戳出洞来,“你说他一男的,至于吗,这是看了多少甄嬛传宫斗剧啊,心理变态吧,要是换了我,总感觉被什么阴暗的东西给缠上,哎,心里总归是不得劲儿,你说薛砚这家伙到底是……”

谢凛在打游戏,一言不发,实在是被张珣吵到了,忽然提醒他:“明天就开学了。”

“薛砚他是真的有病吧……开学?”张珣顿了顿,自我安慰,“哈哈,怎么可能?这放暑假呢,还有几天,你别骗我。”

“我们高三提前开学,你没仔细看通知?”谢凛侧过头看他,喉结锋利,似透着天然的冷淡感。跟他说出来的话一样冰冷。

张珣握笔的右手颤了颤,“我草,我忘了我们高三了!你不早说!”

谢凛:“怕打击到你。”

张珣:“……你这样更打击我。”

-

暴雨过后,又恢复高温。八月里的日头毒得很,开学那天,正好是个大晴天。

骄阳似火,热烈炙烤着大地,将学校外的那片绿植晒得蔫蔫的,同样蔫头蔫脑的还有在今天开学的高三生。

“作业写完了吗?”

大半个暑假没见的同学见到的第一面,就是这句灵魂之问。

“别提了,看我这黑眼圈,昨晚熬了个通宵,可算补完了。”

“啊,想起来我还有物理试卷夹在书里没写,完蛋了完蛋了!”

任晞月撑着一把遮阳伞跟林雨桐并排走着,听见旁边几个女生的谈话,问林雨桐:“你们作业很多啊?”

林雨桐手里拿着冰淇淋:“不然嘞,每年去top学府的名额就那么几个,不得卷生卷死。”

任晞月没看出来,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喜欢玩的小表妹,学习觉悟倒还挺高。

“行了,路你应该也认得差不多了,我回去了,这天气,真是热死。”临走时,林雨桐又交代几句,“哦对了,我们学校每天都会有人在门口查风纪风貌的,你领到校服后记得每天穿校服戴校牌,不然是要被记名字扣分的。”

任晞月:“记得了。”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林雨桐急着回家吹空调了。都怪父亲忙自建房的事,林薇阿姨也忙得抽不开身,不然这个大热天领任晞月来学校认路的苦差事怎么会轮到她。还美名其曰说是让她出来走动走动锻炼身体,不要总是窝在房间里。

任晞月跟着人流往前走,远远看见校门口果然有人在站岗,周围都是穿蓝白校服的学生。

所以前面那个被拦住,穿白色私服的人就格外显眼。

-

“薛砚?怎么又是你!”一看到薛砚,值班的老师心里就没来由地冒火,这孩子就是个不守校纪校规的惯犯。

“又没穿校服?”

值班老师看到他脸上的伤,嫌恶地拧了下眉,瞪起眼问:“你脸上怎么回事?又跟人打架了是吧!”

薛砚背微驼,不太有精神地懒散站着,“您说是就是。”

都懒得编理由解释。

“你……”

过了个悠闲舒坦的暑假,差点忘了被糟心学生气到心口堵是什么感觉了,值班老师气冲冲丢下几句:“回去给我写检讨!一千字,一个字都不准少!今天放学之前给我交上来!”

“嗯,没问题。”薛砚心不在焉,回答得可以说是毫无求生欲。

薛砚就是这样。

不管怎么跟他说,他都是八风不动我行我素,用看门大叔的话来讲,就是,“天天迟到翻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老师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在他这儿完全就是左耳进右耳出,或是被当成个屁给放了。

“你这是个什么态度,能不能有点精气神?”

“抱歉,不能。”

值班老师做了个深呼吸,“你看看你这个模样,哪还有半点学生的样子?”

薛砚:“这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用再重复。”

周围走过的都是学生,两步三回头地忍不住地想要看看热闹。

薛砚叹了口气,“可以了吗,别耽误大家学习时间啊,时间宝贵。”

值班老师朝在大门另一边站着的谢凛招手,“谢凛呐,过来记名字扣分。”

谢凛是纪检委员,兼任学生会会长,不过估计高三之后就要卸任了。今天开学第一天,他也在站岗。

薛砚垂着的眼慢慢抬起来,目光轻移,看见了对面的谢凛。

谢凛站姿笔挺,单手拿着记分册,身上的校服整洁干净,规整熨贴得几乎没有几道褶皱。

因为他站岗,旁边值班的同学跟着也赚足了回头率。

薛砚表情冷淡地挪开眼,刚开学就碰到谢凛这瘟神,真是倒了血霉了。

他会这样想是因为——

下一秒,谢凛走过来,语气平淡说:“手机交出来,左边裤子口袋里。”

绷着一副棺材脸不情不愿交出手机的薛砚:“……”

谢凛这个人,真的是睚眦必报。

值班老师一看,更生气了,“什么?你还带手机来学校!再加八百字检讨,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值班老师接了个电话,估计是领导,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换成了眼角堆出褶子的笑容,临走时经过薛砚身旁时摇了摇头,感慨他们班班主任血压又要上升。

谢凛估计也不是很想看见薛砚,眸光淡淡垂下来,在册子上记完名字,就跟着值班老师一起往行政楼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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