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淮州藩王世子任北辰求见。”刘公公拿着任北辰的玉牌上报皇帝。
“宣。”皇上放下奏折,边境战事不断,他着实心烦得很。
任北辰身着朝服,恭恭敬敬地进殿行礼。
“世子前来,是为何事?”
“回陛下,臣是为魏渊与我朝边境战事而来。”任北辰将一份奏折递给刘公公。
“陛下,前不久明威将军回朝,拜访之时曾听大将军谈起边境作战的几桩异事,其中一件便是魏渊被捕士兵中有不少穿着我祟朝特有布料的底衣,被围困坤城时仍能有粮草供应。”任北辰望着陛下逐渐凝重的脸色,顿了顿语气。
“我留心查探,得知不仅在边境,乃至京城,都有魏渊人士暗地里行商,放贷,甚至有一条产业链遍布各大商都。”任北辰话音未落,皇帝摔了折子,怒不可遏。
“放肆!竟然让魏人把注意打到朕的皇城来了!”皇帝暴怒,身旁的宫女太监深深地低着头不敢出声。
“陛下先息怒,如今铲除这些行商放贷之人是要细细查探的,然而我朝官员中,与魏渊人接触甚少,难以发现。”任北辰一直微低着头,声音却字字铿锵。
“那依你所见,该如何?”皇上心急之意明显,任北辰心中了然。
“臣请旨,允明威将军之子江鸿与臣同理此事。”任北辰终于把这件事扯到了江家身上,要论谁和魏渊打交道最多,必然是多年作战的江家父子了。
“江鸿?”皇上听到江字,眉头拧得更紧,这两天已经收了不少江白榆上书为其女陈情的奏折了,太医院恨不得都去了东宫,皇后来勤政殿哭了好几回,祟扬帝听见这件事就烦躁得很。
“臣深知陛下心中所忧何事,不知陛下可否听臣一言。”任北辰低着头,无人察觉地轻勾了一下嘴角。
“眼下东宫和礼部都盯着这桩案子,江家更是心急如焚,可是此事难以找寻实质证据,若是凭借猜测杀了将军嫡女,若有冤情怕是寒了大将之心,”任北辰慢条斯理地给皇帝捋逻辑,“而陛下若是只让刑部去查,倒显得皇上对东宫并不上心,刑部也难做。”
任北辰话说到这,抬头看了一眼祟扬帝,见皇上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似在思考着什么。
“臣拙见,不如陛下亲审此案,一来安抚东宫,二来也表明陛下对将军府的重视,三来,陛下九五之尊,威严至极,或许案件会有新的进展。”任北辰把话说得既明白又不露痕迹,静静地立于殿中。
“怎么,江白榆已经求到世子府去了?”皇上听罢,轻笑一声,任轩这儿子跟朕打哑谜,黄毛小子弯弯绕绕的,当朕看不出吗?这江白榆莫不是和任家有什么交集?
“回陛下的话,出了此事之后,臣未曾见过江家任何人,陛下一查便知。”任北辰自是知道皇帝起了疑,无妨,皇帝派来监视任家的人会给皇帝答复的。
当朝四大家族,各个都在皇帝的监察范围里。帝王终归是帝王,打江山时是兄弟,功成之后便是君臣,既是君臣,便不得不防。
两位藩王都在自己的属地,所以任北辰和李长宇作为嫡子,五岁之后便要在京立府,美其名曰享受皇恩,实则是防止藩王造反而留下的质子。
两位将军中,昭元将军封柯远赴东南沿海作战,嫡长子封尘自小体弱多病,封柯多次陈情想留儿子与身边照顾,但是皇帝还是将其接到皇家药庄调养。
也就明威将军江白榆是和嫡子江鸿一齐奔赴边境与魏渊作战,一是江鸿着实是将才,二则魏渊战事频发,朝中武将甚少,江山为重,皇上退而求其次,扣住江梦在京中入太学。
皇帝听他言之凿凿,想着日常派去各府监视的探子近日的回禀确无异常接触,也就着实思考着任北辰的提议。
“一切还望圣上断决。臣就先告退了。”任北辰深知眼前的天子多疑的性格,话点到为止,不宜逗留。
任北辰走后,皇上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呈上来的折子,又拿出晨时东宫递上的奏函,摁了摁眉心,低声道:“刘理全,拟旨。”
“嗻。”刘公公有眼力见地立刻奉上空白圣旨。
“犯人江梦,皇上亲理此案,一会儿见到圣上一字一句从实招来,不得放肆!”刑部官吏押着江梦,走在了前往刑部审讯堂的路上。
江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力地用手在左肩的伤口上摁了一下,“嘶”她不由得吸了口气,疼痛感的袭来着实让她清醒了不少。
这是她的转机,她一定要抓住。
“臣女江梦,见过陛下。”江梦板直了身子,向面前的天子行了大礼。
“平身。”祟扬帝看着江梦起身,纤弱的身板站得端正,衣衫凌乱脸色泛白,可是神情中没有惊慌失措,倒是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模样,犹如之前在庆功宴上见过的那般。
江梦用余光大致看了堂上的官员,刑部尚书柳正坐在皇帝最近的地方,紧绷着一根弦;柳望舒作为刑部协理也坐在其父旁边听审;其余的还有大理寺卿,督察院左都御史,还有太学的几位阁老也在旁听之列。
林子墨也跟在父亲身边,本来他是没必要来的,可是耐不住听柳望舒那小子说了好几次这个江梦的事,他可是真好奇这是个什么人物。
任北辰并没有来。
“二哥,你不去吗?”林子墨得到父亲首肯明日可以跟去,便来兴冲冲地问任北辰。
“不去。”任北辰看着密探递回来的监视老四私兵营动向的折子,头也没抬。
“我还以为你挺关心这个将军府小姐的。”林子墨投去好奇且带着趣味的目光。
“这件事,参与的人越多,皇上越多心,我还是少去添乱的好。”任北辰无视了林子墨妄图找乐子的眼神。
柳正重复了一遍那些庭审的流程,又详述了当日官府的人看到的现场场景。
江梦也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当日的事实。
皇上听完了这些供述,沉思良久,没有言语。
“陛下。”江梦垂直跪下,突然开口道,“臣女自知眼下没有现成证据足以自证清白,但是臣女有证人可以证明当日有花荣这个刺客存在。”
“在哪儿,为何之前不说?”祟扬帝语气严肃。
“回陛下,最好的证明,便是当事人高家嫡女高欢。”江梦字字掷地有声,话音刚落,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十分意外。
“高欢?她已昏迷多日危在旦夕,何以证明?”皇上蹙眉呵道。
“十日。”江梦抬起头,坚定地眸子直视着皇帝,“十天,我能找到解药,高小姐醒来自会为为我证明此事另有真凶。”
祟扬帝看着这个小姑娘,没有瑟瑟发抖,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一脸笃定和稳重。祟扬帝对这个自信的小姑娘有点期待。
“好。”片刻之后,祟扬帝终开口,“不过,这十日,明威将军府禁足,你父亲和你哥哥不得出,若你十日后不归,这个罪名他们要替你承受。”
“谢主隆恩。”江梦叩首。
柳望舒特意借官职之名,亲自送江梦出刑部。
“甩了皇上的眼线,我要去见任北辰。”江梦刚刚拿下了手铐,抬眼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开口。
现在父兄被囚禁,自己身边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又加上解药要用魏渊的蛇尾草,若是让陛下得知自己对魏渊的草药如此熟悉,难免惹猜忌。所以这次必然要欠任北辰一个大人情了。
柳望舒抽了一下嘴角,她这是在差遣他吗?虽然心里疯狂不平衡,但是考虑到北辰都去为她请皇上了,看来这忙是帮定了。
再次见到江梦时,任北辰眉头紧蹙,上下打量她。
眼前的女子俨然没有了之前见面时的从容和淡雅,周身透露着疲惫和狼狈,那张原本恬淡清秀的脸如今紧绷着,没什么血色,眼神里也尽显乏累。肩上的衣服血迹显眼,和泛青的唇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梦看见任北辰这张熟悉的脸,紧绷的神经不由得稍稍松了一些,但是时间紧迫,高欢的情况不知道能撑多久,她忽略了任北辰微显惊讶的神色,直接表明来意。
“世子,高欢中的毒要魏渊独有的蛇尾草来解,我希望世子能帮我躲开皇帝的眼线,我即刻出发去魏渊寻,不出差错的话,来回只需五六日即可。”
任北辰盯着她,迟迟没有说话。为什么一个从未出过京的女子会知道敌国独有的草药?到底是谁在针对将军府?她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如此多的事情?
“王爷的属地在淮州,想必也早已查探到齐温言每年都会暗自去一次淮州。”江梦看任北辰沉默不语,认为定是在权衡利弊,于是抛出一个情报做交换,“齐温言在淮河下游私开铁矿,以供兵器营之需。”
任北辰盯住江梦那双好看的眼睛,眼神里的探究和意外显而易见。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小丫头好似有通天本领一般,每次说出的话都是重磅信息。
“世子,我会是你可靠的盟友,我很有价值。”江梦向前一步,浑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焦虑,带着威压的气势。
“我应下了。”任北辰轻点头,看了看她肩头的血渍,转身向一直在旁边没敢出声的柳望舒道,“去接木遥过来。”
“不必惊动木大夫了,皮外伤罢了,时不我待,还望世子派人护我即刻出发。”父兄现如今成了人质,高欢中毒程度如何,她心急如焚,即使表面撑着镇静了这么久,但是焦虑和烦躁是压不住的。
“就你这小身板,万一死在路上我嫌晦气。”任北辰看着她警惕又紧张的模样,把她按到椅子上,“不必去边境。我命人去黑市寻就好。”
什么?黑市?!江梦惊讶之余着实松了一大口气,之前她担心路途耗时太久,如今心头大患迎刃而解,紧绷的身子立刻松了许多,精神放松了一点,浑身的痛感和多日的乏累更加明显了起来。
任北辰瞥见江梦强撑着仪态,但还是不由得微微低头闭了闭眼,睫毛微颤,控制着轻轻吸气,脸色愈加泛白。强忍不适的模样,让任北辰不由得燥了许多,犹豫片刻,硬挤出一句话来,“去西院歇着吧,木遥今日进城买药,一会儿就该到了。你、你再忍一下。”
说完这话,任北辰觉得极其别扭,忙命下人扶江梦去西院等。
他五岁便离了父母独自来京立府,这些年来,遇过太多凶险,见过太多人心,性子也逐渐变得冷僻了些,宽慰人的话语,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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