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是明威将军府江梦,有什么罪责我们将军府担得起!”
江梦一边带着胡若往寺庙的方向走,一边给了邓焕之一个警告的眼神,那眼中的冷意让邓焕之一时间愣在原地。
将军府的江梦?邓焕之听过此人,京中千金里特另独行的一个,前不久和任世子一同被陛下关了禁闭的,想必世子殿下和她走应该无碍吧。
可是今天这趟任务自己全仰仗世子殿下,才得以完成,此刻世子有事,自己就这么走了?
就在犹豫的功夫,几人已经踏着轻功不见了踪影。
林寂还要向邓焕之禀报此次任务的各项情况,邓焕之不得已只能先行回城防营。
南风这一路也是心中千绪难解,他没想到和江小姐这一路莫名其妙的事竟是为了救殿下!
可是,自己一直跟在江小姐身边,她是怎么知道世子殿下在那儿呢?这几天这位千金小姐的各种行为,让南风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新主子确实与众不同。
途中,江梦顿下脚步,吩咐南风,“你回世子府,将木先生请过来,别让别人看见。”
南风立刻领命,他如今对江梦的话可以说是毫不迟疑了。
到了寺里,深夜的门口只有一个打瞌睡的小和尚值守。
小和尚翻了个身,丝毫没有觉察有人经过。
江梦推开一间闲置的厢房,快步点上灯烛,环顾陈设,让胡若将任北辰轻轻安置在竹榻上。
屋子里空荡荡的,江梦吩咐胡若看顾任北辰,让风鸣去烧水。
她则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封瑛还在里面睡着,自己进房间也没有扰醒她,看来安神香真的很有用。
江梦拿了青荷带过来的小包袱,悄声疾步离开。
胡若扶着任北辰坐在竹榻上,任北辰的手撑在竹榻边上,青筋尽显,脖颈上满是汗,眉宇紧紧地蹙着,呼吸也有些急促,仿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胡若从未见过世子如此模样,他慌张地提气运功,从颈后的穴位为任北辰注入几股内力,顺其经脉。
他从十二岁入府,便是世子任北辰的贴身护卫,那一年,任北辰八岁。
在他眼里,任北辰是自己要誓死效忠的殿下,同时也是自己真心敬服的主子。
刚进府的时候,他只知道,这皇家是不盼着殿下好的,所以他要时刻护在任北辰身边,防着暗箭利刃。
胡若那时觉得自己的宿命就是在危急时刻为主子死。
直到殿下十岁那年,太后居然设宴为其庆祝生辰,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于是包括他在内的二十名暗卫纷纷发誓要带着主子杀出京城,回淮州。
可是殿下没有答应。
他明明才十岁,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静静地看着太后懿旨。
过了片刻,殿下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入宫的新衣。
胡若记得,当时自己和元理疯了一样请命,要带他离开。
“殿下,您放心,就算是死,我们也会送您离开京都!”
可殿下没动,小小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冷静的不像个孩子,看他们的眼神也格外沉重。
胡若很难忘记殿下说的那句话:
“我的命得我自己担,你们的命也得为你们自己担。王府养的是护卫,不是死士,无谓的牺牲是愚蠢的。”
殿下还是孓然一身地进宫了。
胡若当时站在宫门外和大家一起不肯走,是元理作为侍卫长将所有人带回王府。
他记得回到王府,元理把府中下人的身契一一分发,又召集所有侍卫,交代了殿下进宫前的命令。
“若本世子死在宫里,王府众人立刻离府,不做停留;若有人无处可去,可以持王府侍卫令牌前往淮州,淮王爷自会收留。”
胡若不记得那晚众人在院子里缄默了多久。
他只记得,那晚很冷,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赴死之前,为所有人谋划了后路。
后来,是皇家护卫军送世子殿下回来的。
殿下大病了一场,有个医官奉命为殿下治伤。
后来殿下好了,但每过一段时间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除了木先生,谁也不让进。
胡若一边为殿下顺着经脉,一边回想起这些年殿下的闭关。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不枉殿下曾夸他,比元理聪明。
任北辰忽然睁眼,抬手示意他不必继续。
胡若赶忙双手扶住殿下,轻声告诉他,木先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世子可有其他吩咐。
任北辰已经有些无力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经脉被胡若的内力抚顺,虽有缓解,但也更加剧了噬骨之毒发作的速度,点住的两个穴道也被血脉冲开,他已经痛到坐不住了。
任北辰一时脱力倒在胡若怀里,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色,即便靠在他人怀里,也痛得止不住无意识地颤抖。
胡若从未见过殿下这般痛苦,他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想要再为世子输送些内力。
刚拿了东西回来的江梦正好瞧见这一幕,她快步向前,即便心跳得仿佛要裂开,也努力维持着冷静。
江梦从小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是木遥给的。
自从上次救封尘时得知,任北辰也中了噬骨之毒数年,她便向木遥问了缓解之法。
木遥只说,此毒无解,发作到极致是可能会疼死人的。
所以给了江梦一瓶止痛丸,说是可以缓解一二,其他的伤痛也可用得上。
江梦打开瓷瓶,倒了一粒在手心,转头另一只手接过风鸣倒的一杯温水,走到任北辰身前弯下腰。
“世子?”江梦唤了唤他,想让他清醒一点,把药吞了。
可无论江梦和胡若如何唤他,任北辰疼到脸颊都在颤抖也未曾睁开眼。
江梦看见任北辰如此痛苦脆弱的模样,心宛若揪起来一般。
原来他这些年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不行,这样下去,他会疼死的。
江梦把水杯递给风鸣,抬手捏住了任北辰的下巴,狠狠心用了些气力掰开了他的嘴,硬是把药塞了进去。
风鸣见状赶紧递上水杯,江梦捏着任北辰的脸,把水灌了进去。
这个过程并不轻柔,因为任北辰浑身都是紧绷的状态,牙关紧咬,不用些力根本喂不进去。
木遥和南风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江梦见他已经咽下了药,松了一口气,任北辰原本惨白的脸被自己捏出红色,江梦确实有点愧疚,忍不住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汗,轻轻揉了揉。
“我来了,别撑了。”木遥一针扎进任北辰颈间,在他耳边轻声道。
片刻后,任北辰不再颤抖,在胡若怀里失去了知觉。
胡若扶殿下缓缓躺下,起身把身边位置让给木遥。
江梦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任北辰身上,偌大的披风倒显得有点小了。
木遥一边娴熟地施针,一边与江梦说着话:“江小姐在想什么?”
江梦坐在一边,看着任北辰蹙着的眉眼,“世子殿下遇上我可真是遭了罪了。”
木遥瞥了一眼任北辰脸上被江梦掐出的印子,不禁轻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原来也这么干。”
江梦盯着木遥施针的轻柔手法,表示不信。
木遥却打趣了她几句:“我以为江小姐会学话本里那一套,把那药喂进去。”
木遥不好意思把嘴对嘴喂药这种东西说出来,可江梦活了两辈子,什么话本子没瞧过,一下子便听明白木先生在说什么。
只有风鸣他们几个侍卫,听得一头雾水。
江梦坐下来,毫不顾忌地回答:“先生还是少看点亲嘴的话本子,会耽误您行医救世的。”
江梦直白的话,倒是给木遥整红了耳根子,胡若他们几个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木遥。
江梦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她什么没见过啊?再说了,话本子是消遣的,手都掰不开,亲他就能亲开吗?简直是胡闹,真想把写这种本子的都抓起来!
江梦让南风天亮之后去边防营给邓焕之报信,就说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处理手头上的事,其他不要声张。
胡若看着江梦在一旁也紧张地出了一头汗,很有眼力见地递上一杯水。
“谢谢。”江梦毫不客气,她确实渴坏了。
“怎么不直接回府?”木遥收起金针,瞧了江梦一眼。
“京郊离王府太远,我不知世子还能否受得了这一路颠簸;另外,刚刚缴获了敌军,若是回府难免要被边防营的人来扰。”
江梦起身走到木遥身边,看着他静静搭上任北辰的脉。
“如何?”江梦的声音里透着点点紧张。
“这次发作得不算厉害,我扎了他的睡穴,在梦里或许好受点。”木遥将他的手塞回斗篷里。
江梦凑近瞧着任北辰的脸,浅浅松了口气,但今晚的情形仍让她悬心。
“这还算不厉害的?”江梦都有些不忍回想,“那发作得厉害得把人折磨成什么样?”
“如虫噬血,如针刺骨,痛不欲生,无可缓解,生生逼到吐血,昏过去又疼醒,反复几个时辰。”木遥吐出的几个字,轻飘飘的,可入在场人耳朵里,沉甸甸的,压得人心堵。
原来,他这个光鲜的世子殿下,过得如此煎熬。
江梦的视线没有离开任北辰瘦削的脸,她在此刻默默在心里添上了一笔。
既然老天让她回来,重新和齐温言算算这血仇,那就多算几笔,旧账新仇,她要一起讨!
任北辰,我会和你,一起让这皇家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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